夜深。
飛往澳國的最後一趟航班起飛。
男人披著一件單薄的深藍絲質睡衣,修長身影斜倚在窗邊,幽邃眸光透過厚重雲層,望向閃爍不定的飛機信號燈漸行漸遠。
她還是走了。
沒上門乞求,沒向他低頭。
他又一次輸了。
無邊無際的挫敗感,如鋪天蓋地的海水洶湧而來,將他拉進回憶的漩渦。
一陣涼風吹過,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陸擎夜搖搖晃晃倒回床上,艱難的喘著粗氣。
眼前景物虛化、發黑,意識逐漸剝離。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有人推門,細微的腳步聲緩緩靠近。
他努力睜開眼,只看到一束單薄的身影,卻怎麼也看不清對方的樣貌。
「滾出去」他只是模糊呢喃了一句。
蘇冷若垂眸注視著床上的男人,沒動。
兩人似乎僵持了一會兒。
她先開口道:「把藥吃了,我就出去。」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
蘇冷若環顧了一下四周,在茶几上找到已經涼掉的藥。
以及菸灰缸里堆積成山的菸頭。
她下意識皺眉,回頭叮囑道:「以後不准再抽菸了。」
男人粗重的鼻音悶悶的「嗯」了一聲。
也不知究竟聽懂沒有。
蘇冷若從柜子里找了條毛毯蓋在他身上,不小心碰到他露出的一截小臂,發現他的體溫燙得嚇人。
連呼出的氣息,都能在冷空氣中凝聚成霧。
她的眸色沉了沉,端著藥出門。
陸家的房子是按莊園級別建造的,占據了大半個山腰,面積很廣。
可偌大個房子空蕩蕩的,連為數不多的傭人都已經休息了,四處一片漆黑,靜悄悄的,連個鬼影都見不著。
蘇冷若找不到燈的開關在哪裡,心裡毛毛的,有些犯怵。
她總覺得有東西跟著自己。
但根本聽不到人類的腳步聲!
說出來很是丟人。
堂堂elsa,天不怕地不怕,面對再殘暴兇惡的殺人犯都敢正面硬剛,偏偏有一個致命弱點——
怕鬼!
恰好此時,身後的置物架突然發出響聲。
蘇冷若驚呼一聲,差點把手裡的藥給潑了出去,渾身警戒線瞬間拉滿。
躺在樓上的陸擎夜聽到聲音,猛的睜開雙眼。
「蘇蘇?是你嗎?」
略帶暗啞的嗓音從一旁傳來。
蘇冷若看到熟悉的面孔,緊繃到極限的情緒莫名踏實了下來,躲到他身後,指向置物架:「那邊,有東西」
黑暗中,陸擎夜察覺到一隻細白的小手攥緊了自己的袖口
他隨手開燈,看了一眼她說的置物架,無奈勾唇,「你是指這個?」
蘇冷若這才看清,跟鬼一樣跟在自己後面的,居然是條大黑狗!
「它叫辛巴,櫻檸養的寵物。」陸擎夜一抬手,那條狗便乖乖的走到他腳邊坐下,好奇的朝蘇冷若聞了聞。
蘇冷若回想起來,沈櫻檸確實跟她說過,家裡養了條杜賓犬,帥得很。
可男人臉上的笑,總讓她覺得,他在嘲笑自己!
她鬆開男人衣袖,硬著頭皮解釋,「上次來的時候沒見過。」
「上次它吃壞東西,住院了。」陸擎夜拍了拍狗頭,又看向她,一貫冷硬的語調染上幾分柔和,「什麼時候來的?」
蘇冷若這才想起正事,「我找廚房,給你熱藥,冷的喝下去效果不好。」
陸擎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我帶你去。」
高大的身影走在前方,手撐金屬色的拐杖。
或許是生病的緣故,步伐越發顯得艱難虛浮。
蘇冷若看在眼裡,沒有像之前一樣過去扶他,只是一路安靜的跟著。
從前廳到廚房的距離,對正常人而言,不算太遠。
兩人卻走了整整十分鐘。
「放進微波爐就可以了吧?」陸擎夜問。
「這劑藥需要小火慢熬,微波爐的快速高溫會破壞藥效。」蘇冷若在櫥櫃裡翻找,「用陶鍋煮。」
明亮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陸擎夜站在一旁,看著女孩翻箱倒櫃、開火煮藥。
明明很簡單的東西,在她做來卻顯得有些生疏,整潔的廚房在她手底下變得亂七八糟。
就像從不做飯的人第一次走進廚房一樣。
與他記憶深處的某個身影逐漸重疊,越來越相似。
就連因為太過認真而微微漲紅的細嫩臉蛋,透出的那幾分難得一見的小嬌憨,都一模一樣。
他一時失神,分不清眼前是夢境還是現實。
只覺得腦子昏沉,眼皮越來越重。
蘇冷若好不容易才把火候調好。
鑽木取火她手到擒來,但陸家這種高科技智能家電,在她眼裡,好比外星文明一樣。
難搞。
「陸先生,這個」她想叫他自己看著火。
剛一回頭,便發覺男人盯著自己的眼神帶著七分惝恍渾茫,唇色蒼白異常。
下一秒,高大的身影晃了晃,突然毫無徵兆的向前栽倒。
「江夜?!」
蘇冷若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他,想用自己的力量撐起他的身體。
可兩人的體型身高差距過大,加上事出突然,猝不及防之下,她竟被男人一同帶倒,滾落在地。
好在地板上鋪著昂貴的波斯地毯,兩人如同跌進棉花里,都沒受傷。
蘇冷若貼在男人胸口,抬眸便是那張天神般俊美的輪廓。
距離近到他的呼吸蹭過睫毛,灼熱滾燙,又酥又癢。
蘇冷若下意識想要躲避,抬手撐在男人胸膛上,要將壓在身上的他推開。
「蘇蘇」
大抵是察覺到她的抗拒。
他閉著眼,陷入夢魘,呼吸急促,神情有些痛苦。
低沉暗啞的語調,壓抑著某種情緒。
卻是平日裡不曾有的魅惑撩人,像羽毛掠過心尖上。
蘇冷若深呼吸,努力保持鎮定,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不能心軟。
然後,再次用盡全力,把他往旁邊一推。
這一次,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身體,便被一股滾燙的力量包裹住。
還沒來得及反應,高大的身影早已傾覆而下。
「蘇蘇不要走別離開我」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熾烈濃郁的氣息,如火紅噴薄的岩漿,纏繞她的呼吸,霸道又任性在她唇齒間肆虐妄為。
這一吻,天昏地暗。
蘇冷若喉間發澀,指尖輕顫。
所有冷靜、理智,頃刻間崩潰決堤,煙消雲散。
大腦只剩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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