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曲 第二百零六章

    "小二去拿乾淨的帕子，想著將桌子擦乾。那姑娘所坐的位置，是整個茶樓里，瞧接神台瞧得最清楚的。方才他拿帕子的時候，便聽著外面有一陣輕呼聲，那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現下他哪有心思，尋什麼帕子，趕忙找了塊看得過眼的抹布，匆匆走上了二樓。

    「姑娘，帕子來了。」

    沒有人回答他。他這才發現，這二樓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桌面上，留下了幾個銅板。

    「奇了怪了。」

    小二走到床邊，看到九帝神尊，已經下了接神台，在一個臨時搭的棚子裡面。隔得遠了，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瞧這旁人的表情，定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那棚子裡的人，小二認識，正是縣東頭的狗子。那可是個刺頭兒！上個月，他家養了許久的老母雞，差點就被他偷了去！

    可這麼瞧這，九帝神尊是在與狗子說話？也不知曉狗子是走了什麼運，竟然能與九帝神尊挨得這麼近。

    莫不是九帝神尊知曉了狗子做的壞事，來懲罰他來了？

    定然是這樣的。

    小二越想越肯定。將那幾枚銅板子揣入了袖子裡。

    掌柜的定然想不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客人來吃茶。這幾枚銅板子，他偷偷收了，掌柜的也發現不了。今日可以去買幾兩肉，晚上好好吃一頓了。

    狗子拜謝炙羽之時，玄燭已經走出了源縣十里。

    源縣本就偏遠，十里之外，更是荒涼。

    玄燭原本打算，一路向北，慢慢走，回凌天居去。

    可今日一見炙羽，她不知怎的，忽然就改變了主意，便折了方向。

    鞠凌於天是西方的一處山脈，與崑崙山離得不遠，算得上是西方大地之上最為壯闊的一條山脈。

    山脈綿延五百里，共有八十九座大峰，小峰不計其數。山勢險峻，怪石嶙峋，極難攀爬。但相對的，山上風景獨好，綠林青翠，山溪潺潺。

    往日裡，每年都會有許多慕名而來之人，前來登山賞景。

    可如今的鞠凌於天，部分景貌還在。只是在一處，一個巨大的結界之內，早已不復往日生機勃勃的景象。

    不過一羨之隔，結界之外，仍是木林蔥翠，鳥語花香。結界之內，所有的樹木花草，皆似被燒過了一般，一片漆黑，毫無生機。只消一眼，便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炙羽站在結界之外，與結界不過一步的距離。他伸手，用指尖輕輕觸碰那薄薄的結界。被他觸碰之處，原本透明的結界，泛出微微的紅光。卻只是一瞬，便又消失了。

    「如何？」析澤立於炙羽身後，開口朝青瑤問道。

    「八處陣眼已經安排妥當，再過五日，應當都能建造完畢。」青瑤屈膝一禮，回答道。

    「這樣便真的可以消滅魔種？為何我從來都未曾聽說過？」

    「因為你不是我。」炙羽回答道。

    「……」好吧，他知曉他是天道之表，這世間的許多他不知曉的事情，他都知道。可是為何，他還是有些隱隱的擔心。

    「你維持結界，本就耗費了許多靈氣，如今又埋下八處陣眼。從雅山拿來的那些素暉釀會不會不夠用？」析澤擔憂地問道。

    如今魔種已經漸漸進入休眠期，消滅它的時刻即將到來。雖然炙羽神色如舊，並未看出有何異常。但他卻清楚的知曉，這即將是一場惡戰。

    六界之中以神界為首，神界之人又以炙羽為尊。在眾生面前，九帝神尊便是天道之表。何謂天道，那便是四時萬物，生靈輪迴的主人。天道無形，可九帝神尊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在許多人心目中，九帝神尊便是這個天下的主宰。翻手覆手之間，便能移山填海的人。

    可僅僅只有他們幾個人知曉，即便他有翻雲覆雨的能力，可他終究是暑雀一族。

    他曾有段時日，整日泡在炙羽的書房之中。那時，他無意中看到一卷記載暑雀一族的絹絲，這才發現他們的秘密。

    暑雀一族，雖能移山填海，但卻不可自行汲取靈氣。

    他如今最擔心的，便是他的靈氣會枯竭。

    「素暉釀是什麼？」青瑤問道。

    炙羽神色一凜，手中輕輕捻訣，一道紅光鑽入青瑤的腦袋。

    青瑤眸子一暗，待到再清明過來之時，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

    析澤這才想起，還有人在這兒。

    「我怎麼在這兒？」青瑤揉著腦袋問道，仿佛腦子裡缺了一塊一般，一時想不起來方才在做什麼。

    「你這幾日陪著九帝神尊埋陣眼，估摸著是累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析澤說道。

    青瑤看了看二人，這才點了點頭，福身一禮，便離開了。

    「要麼，多問我徒兒再要一些吧。」見她已經走遠，析澤這才說道。

    「不必，她能有多少？」

    析澤神色暗了下去。

    是啊。

    雅山那些素暉釀，將玄燭的父親折磨成那樣，也釀了整整一年，方才有的。相較於此，讓玄燭如今來釀造素暉釀，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可如今這般情形，有總比沒有好吧。

    「她父親，不是被救出來了嗎？不若讓她父親與她一同……這樣也總比沒有強吧。」

    「她父親，死了。」

    析澤有些震驚：「怎麼會？不過是被人砍了手足，這般容易的事情，你怎麼會……」

    「他一心求死。」

    求死之人，即便你想救，也無能為力。

    「……為何？」良久，析澤才開口問道：「我聽說他在雅山被囚禁一年，被人砍去手足，剜去眼鼻，泡在臭水之中，日日夜夜飽受折磨。但因著心中放不下女兒，這才堅強地活了下來。別的不說，光是這份意志便讓人欽佩。如今好不容易被玄燭救了出來，眼看便能團聚，還有你替他治好傷，從此便能享天倫之樂，他怎的會一心求死？」

    他不敢想像，若是玄燭知曉了這個消息，會如何。

    「因為我。」炙羽平靜地說道。

    「你？」析澤越聽越糊塗了。

    「是，因為我。」炙羽肯定地回答道。

    「為何？」

    蟬風的死訊，玄燭遲早會知道。若蟬風真是因為炙羽而死，那他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