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出了明晃晃的大刀,陳明慧沒有想到,自己和聶老夫人、惠月小姐的住處會被突入其來的人群圍個嚴嚴實實,這幫人還頭戴著紅巾,亮出大刀等兇器,嘴裡不斷地喝罵叫嚷,臉上帶著激憤和仇恨,仿佛瞬間要把她們從人間蒸發。
「你們是義和團的團民吧,幹嘛這樣又弄刀又弄槍的,裡面全是女眷,可別嚇著了我們!」明慧挺身而出,背著手嗔怒道。
「弟兄們,她就是連成志的老婆,連成志和聶士成指揮不力,導致咱們都被洋鬼子包圍,生路全無,咱們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冤死之前也別放過她們!」在人群中一幫人的鼓動下,群起激憤的拳民一擁而上,刀槍齊下,明慧雖然武功高強,敏捷地左遮右擋,但是雙拳難敵好漢,看看不少大刀就要向惠月她們剁來,明慧急得直跺腳。
「弟兄們,你們不能這樣,她們都是英勇抗敵的民族英雄,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再說,大敵當前,咱們自己人再也不能自相殘殺了!」危急之時,一個強壯的身影牢牢地擋住了眾人瘋狂的刀劍。
「威霸虎?」明慧大吃一驚。「大家不要聽這個官府走狗的鬼話,就是聶士成出賣了大家,把大家都賣給洋人了!」在某些人的煽風點火之下,大刀依舊毫不留情地剁下去。
「連夫人,你們快躲到裡屋去!」威霸虎見勢不妙,急忙向明慧揮手,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一絲不曾有過的痛楚,一把大刀捅穿了他的胸膛,鮮血直濺,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憤怒的刀劍又直衝過來。
「威霸虎!」明慧簡直驚呆了,威霸虎眼看拳民就要衝進裡屋,他迅速擋過去,義無反顧地成了擋箭牌,被無情的兵器搠成篩子。
「住手!再不住手就要開槍了!」忽然,拳民的背後衝來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衛前軍官兵,把拳民圍成一個圈,舉起了步槍。
連成志和聶士成、北超等人大步走上前來。
「都把兵器放下!」連成志示意官兵鳴槍示威,義和團見勢不妙,都扔下了手中的冷兵器,束手就擒。
「威霸虎!威霸虎!我的好兄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連成志瞅見血肉模糊的威霸虎在明慧的攙扶下還在**,飛一般奔上前來,連聲呼喚。
威霸虎的臉上露出微笑:「大哥,請允許小弟我重新回到武衛前軍!我們不能再自相殘殺了,我們中國人的國家意識那麼弱,根本就」
「威霸虎,你放心吧,總有一天,我們中國人會成為有國有家的國家主人的!」連成志帶著憧憬般的眼神,燦爛地笑道。
「大哥,我不能再跟著你和聶軍門繼續戰鬥了,但是,請允許我的這些義和團兄弟,他們加入戰鬥,一樣為國建功!」威霸虎掙扎著請求道。
「好,威霸虎兄弟,你撐住,來人,叫軍醫!」連成志拼命地呼喊道。
「成志,威霸虎兄弟已經過去了。」明慧熱淚盈眶地提醒道。
「聶軍門,連大人,我們錯了!」突然,義和團人群中,三個人單腿跪地,泣不成聲道。
連成志回過頭來善意問道:「幾位兄弟快起來,一切都過去了。」
「連大人,咱們不是人,咱們是長順大人派到天津的臥底,武衛前軍和義和團的一切誤會都是我們按照長順大人的指示造謠造成的,但我們今天知道,絕對不能再這個樣子了,否則,自己就是國家的千古罪人!」三名拳民泣不成聲道。
「果然是長順老賊搞得奸計,成志,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我們的國家,總有這些卑鄙無恥,賣國求榮的奸賊!」明慧恨得咬牙切齒。
「因為他們都沒有國家意識,長順其實並不算漢奸,但他做的事比漢奸還要壞一百倍,從冒功到陷害,他和裕祿始終以個人的升遷和功名利祿為頭等大事,在他們眼裡,當官就是為了金錢財富的增長,我們大清只靠著這樣的父母官來管著國家,而不是靠法,你說能不落後嗎?」連成志長嘆一聲道。
「成志,沒想到你會這麼有感觸,你說的都對,但是,永遠在埋怨中辦事是救不了國的,我們只有帶著希望,去開闢一條全新的路,也許,這條路的終點會是一個新中國,成志,我們今天或許會活不了,但是我相信,我們這支大清最精銳的軍隊一定會在同歸於盡中打出這條路的光明出口!」聶士成拍著連成志的肩膀,憧憬著即將升起的東方血色。
「軍門,您就下令吧,弟兄們都等著進攻的命令呢!」連成志雙目如炬,打千跪下聽命。
「好!成志,傳令炮兵,占據紫竹林有利地形,向前推進,對紫竹林洋人租界實行全面炮擊!」聶士成毅然抬起頭,從袖口掏出了充滿血色的雪狼令牌。
「軍門!」連成志明白,這個飽經滄桑的令牌一經出現,表明著武衛前軍那種龍的軍魂,已經在每一個戰士的血液中沸騰!
黃龍旗在空中驕傲的展起。「各炮位諸元完畢,裝填射擊!」隨著宋占標的一聲響亮的高吼,武衛前軍炮兵陣地上各炮猛發,炮聲震得地動山搖,無數帶著血光的炮彈在空中滑翔著彈道,如泰山壓頂般砸向洋人的租界陣地。
「轟轟轟!」絢麗的爆炸火球衝擊著租界的各個軍事目標,將聯軍主帥西摩爾的指揮部炸成瓦礫。
「沒想到如此準確的炮彈竟然是清軍打出來的。」西摩爾驚訝地伸出了舌頭。
「司令官,沒錯,他們是我訓練出來的部隊,那麼多年了,沒想到我竟然能親眼看到學生打出這麼好的成績!」西摩爾的身邊,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此時正激動地舉著望遠鏡。
「是威廉教官!沒想到他也來到中國戰場了!」戰場的另一端,連成志感慨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水龍先生,德國人也參加了遠征軍,我們和威廉教官在戰場上再見面,這是躲不過的。」北超默默地望著連成志。
「好,弟兄們,我們的教官就在對面,讓他好好看看我們的成就吧!」連成志的嘴角浮出微笑,回頭對著炮兵們鼓氣道。
炮火一直打到半晚,在給聯軍造成極大損失的同時,武衛前軍開始從前線撤軍了。
「高大哥,明慧和荀蘭,聶老夫人,惠月小姐她們怎麼樣了,有沒有轉移走?「連成志一邊檢查著士兵們的行裝,一邊詢問高積善道。
「成志,放心吧,裕祿讓聶軍門突圍的建議雖然被聶軍門回絕了,但是裕祿表示可以派軍隊保護我們的家眷突圍回天津,明慧她們想必已經走了,你就放一百個心,專心應付這次這場千古難遇的對決吧。「高積善拍著連成志笑道。
「為什麼叫千古難遇?」連成志做了個奇怪的表情。「成志,你沒發現嗎,包圍我們的,都是世界頂尖的作戰部隊,我們大清的第一部隊正面野戰對決洋人東西方第一部隊,這可是很難看到的場景呢!」高積善輕鬆地笑道。
「成志,我們武衛前軍有的是技術和武器,你別忘了,我們還有雪狼令小分隊,還有先進的工兵,到底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全明浩背著手笑呵呵道。
「沒想到大家都這麼輕鬆!」聶士成帶著周鼎城、宋占標有說有笑地步來。
「是呀,雖說是死路,但是大家都感覺到檢驗我們戰鬥力的時候到了,軍門,您就讓大家靜靜地迎接著千古之戰吧!」連成志表情嚴肅地敬禮道。
「好,成志,讓部隊放棄跑馬場,集中兵力回守八里台,那裡適合部隊野戰!」聶士成命令道。
「軍門,您放心吧!」連成志點了點頭,上了棗紅馬飛馳而去。
八里台,西曆1900年7月9日,大清第一部隊武衛前軍和八國聯軍主力展開了一場早已經知道勝負的大會戰。
「軍門,幾十年前,僧格林沁的八旗騎兵就是在這一帶被英法聯軍擊敗的,聽說那時英國人扼守八里橋,只用了很少的傷亡便打退了我軍。」連成志眺望著古戰場,感慨道。
「嗯,如今我們必須在八里橋一線挖掘壕溝,做最後防守的準備。」聶士成撫著八里橋欄杆的石獅子,冷靜地說道。
「軍門,我沒聽錯吧,最後防守,難道我們還要進攻嗎?」連成志露出了詫異的眼神。
「對,我們還有騎兵,趁敵軍在狹窄通道草草布陣之際,來一個反衝鋒,我已經把麥克心炮全都放在防線後頭了,剩餘的八門克虜伯野戰炮全部一字排開,在騎兵衝擊之前轟擊敵人的密集隊形,然後騎兵迂迴包抄,消滅一部分敵軍後迅速退回,由麥克心炮掩護!」聶士成頭頭是道地布置著作戰理念。
「軍門,就讓占標打頭陣吧!」宋占標聞聲站了出來。「好,占標,我知道你們前軍是我武衛前軍的精銳中的精銳,就這樣,你率領全部兩個營的騎兵全線出擊,一定要衝垮敵軍!」聶士成滿意地點頭道。
清晨的朝露在日漸展現的東方朝霞中分外的絢麗,眼看,陣陣的青霧就要散去,朦朦朧朧中,現出了血紅的日軍聯隊太陽旗和俄國、英國、法國、德國、美國的五顏六色的旗幟。
望遠鏡中,各色軍服的士兵在氣焰囂張地行軍,先鋒開始在狹窄地段擁堵。
「開炮!」聶士成一聲令下,75毫米的野戰炮齊聲轟鳴,英勇的武衛前軍炮兵旋起袖子,精準地瞄準著目標,計算著拋物線,將一顆顆銳利的炮彈裝進炮膛。
猛烈的炮火襲擊像龍捲風一般掃得聯軍士兵橫七豎八,狼狽不堪。
「好機會,洋兵的縱隊亂了,這是他們隊形最密集的時候,各炮位不要吝惜炮彈,給我狠狠打!「聶士成興奮得血脈膨脹,奮力搖動著指揮旗。
衝擊波掀開了土塵,飛沙走石,血肉橫飛,各國軍隊抵擋不住,紛紛後退,撤回到原來的陣地。
「騎兵們,給我沖!「宋占標一舉馬刀,大隊的武衛前軍騎兵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駕馭著同樣激昂的戰馬奮力衝殺。
馬隊再衝鋒中開始迂迴夾擊,各國聯軍急急忙忙地舉槍還擊,卻絲毫沒有準備,被衝殺得到處亂跑。
「炸大炮!「宋占標一眼瞄到聯軍陣地上的89毫米重炮。眼疾手快,命令部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手榴彈,塞進炮管,拉響引信,頓時聯軍陣地上百花齊放,劇烈的爆炸威力無比,當即摧毀了聯軍五門野戰炮。
「媽的,給我組織火力,全力反擊!「輸紅眼的聯軍主帥西摩爾氣得頓足捶胸,大叫著英文,全副武裝的英國紅衣騎士開始了兇猛的反擊。」大家不要戀戰,往八里橋退!「宋占標一看形勢不妙,急忙揮刀指揮馬隊撤退。
英國和法國的騎兵漸漸占住上風,緊追不捨,卻突然聽到了陣陣激烈的子彈發射聲。
「上尉,你看,草叢裡有火光!「驚慌失措的英軍騎兵目瞪口呆地發現了草叢中飛起的子彈殼。
「是機槍!「眾人恐怖地大叫道。隨著鋪天蓋地的彈雨,英軍騎兵紛紛被打得血肉飛濺,餘下的只有灰溜溜撤退。
「給我集中火力!猛攻八里橋!」西摩爾惱羞成怒,奮力舉起指揮刀,命令各炮位全力炮擊,進行火力壓制。
新上來的炮兵推開炸壞的火炮,推出嶄新的巨大野戰炮。炮戰再次開始。
武衛前軍的炮兵陣地上硝煙滾滾,雖然只有可憐的八門架退式舊式克虜伯野戰炮,但是炮兵們絲毫不膽怯,依舊記著當年威廉教官的教導,謹守各自的崗位,訓練有素地校準射擊諸元,集中火力還擊。
「小心炮彈!」激烈的炮火對射中,清軍炮兵陣地前被炮彈激起巨大的爆炸雲,一時間斷肢殘臂亂飛,聶士成就站在不遠處舉著望遠鏡指揮,驟然間,他感到胸前一熱,不禁下意識用手抹了抹,只感到黏糊糊的。
「軍門,你沒事吧!」北超等人把聶士成圍個圈,連成志小心地觀察,不禁流出了熱淚:「軍門,是一個炮兵兄弟被炸出的腦漿!」
「什麼?」聶士成被徹底震驚了。
「司令官,看來武衛前軍的抵抗已經很微弱了,我們是不是立即發起總攻?」西摩爾身旁的庫克急忙詢問道。
西摩爾搖搖頭,信心十足道:「不急,我們要等紀家村的日軍第五師團從武衛前軍側後合圍上來以後再進攻,這樣就是名副其實的圍殲戰了。」
「嗯,司令官高見,這樣我軍也可以減少傷亡。」庫克豎起了大拇指。
「其實我軍的傷亡已經很驚人了,急得幾十年前的八里橋戰爭,我們驍勇的皇家陸軍和友軍法軍只付出了十幾個人戰死的代價,就消滅了清軍的主力,現在時過境遷,不一樣了。」西摩爾嘴角浮出一絲失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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