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我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怎麼也看不清。全身的無力讓我再次緩緩地閉上眼,又是一陣酸痛湧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疑惑在腦中盤旋,儲了些力氣,我使勁的睜開眼,眼中終於有了些大概的影像。
樹枝,樹枝……怎麼還是樹枝?
皺了皺眉,我顫抖著支起身子,眯著眼四下打量,身下是一堆枯死的枝葉,四周全是些不知名的灌木,和大堆小堆的石頭。
「啊!」失神了良久,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竟然身處一片荒郊野林之中,「這是哪裡?」驚愕中,我感覺到左手上有些異樣,張眼望去,竟不自覺的戰慄起來。
左手上一隻酒紅色的鐲子映入眼帘,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一瞬間仿佛有股電流通便我全身,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天哪!這哪還是自己早上穿的那件羽絨衣!而且這無論如何也不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但單薄的很,還一身古裝,衣服上好幾處被割破了,雙手都小了一寸。
在確定自己不是做夢之後,密集的黑線爬上了我的額頭。
不會……不會……不會是……我實在不敢說出這兩個字,這無數晉江姐妹重複得俗爛無比,人見人怕,花見花謝,草見草枯,牆見牆倒,狗見變貓,鳥見變雞,雞見變烤雞的——穿越!!!
「哇!」
山谷里騰起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想我沈雲錦年芳二十,花容月貌,成績優異,家庭美滿,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我怎麼就穿了呢?還是穿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穿越不是都能穿到帥哥床上去的嗎?
鎮靜!鎮靜!
我勉強平復下心情,顫抖地抬起手,就是它!那個莫名其妙的鐲子。可此時的塔哪還有當初見到的奇異感覺,明明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石榴鐲子,顏色樣式沒有變,感覺卻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反覆看著這鬼鐲子,伸手去摘,卻硬是摘不下來!
「混蛋!」我低聲罵了句,這情況,就連一向心寬體胖的我都忍不住罵出了髒話。直到左手被鐲子卡得通紅,我不得不放棄取下它的念頭,「誒……有這東西,也許哪天它一發光,我就又回去了……鎮靜,我要鎮靜!」一面安慰著,一面開始認真的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這不會是原始森林吧?
事實證明,人要是倒霉喝水都會塞牙縫。就象我,好端端睡個覺也會被老媽派去鄉下整理遺物,做苦力也就算了,偏偏還讓我穿了!人家穿越變公主、變小姐的,醒來都是在床上,十有八九還是美男相伴,我到好,連條狗都沒看到!
狗?
一想到這,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門眼,這裡自然環境保護的那麼好,不會有什麼野獸出沒吧?還是先想辦法出去的好,留著這條命,才能讓鐲子帶我回去!
我抬起頭,只見在高高的懸崖中間,掛著一塊明晃晃的天。這懸崖大概有好幾百米高,想必那人便是從這上面掉下來的。爬上去是沒什麼可能了,我甩了甩頭,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著那滿身的泥土和樹葉,咬咬牙,往前面走去。
在這個連鳥聲都有些恐怖的山谷里,我也只有憑著女人的直覺,拼命的往前走,若不在天黑之前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待天黑這林子裡的珍禽猛獸都出來了,我還能見得找明天的太陽?再看身上有好幾處開了口子,衣服也破破爛爛了,左腳痛的厲害,也不知是不是骨折了。咬咬牙,我撿起地上的一根枯木,掃開擋在前面的灌木,蹣跚著往前走。
走過了一大片灌木和亂石堆後,眼前一亮!一條小溪的影子落入我眼帘,那溪邊有條亂石鋪成的小徑。沿著這溪走,應該就能到有人的村子了吧!周身仿佛又被注入了力量,拄著枯木,我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這水真涼爽,還甜甜的。我將臉上的髒污擦去,還順便喝了一口,潤了潤冒火的嗓子。這溪水很清,溪中有不知名的小魚在游來游去。與此同時,我也終於看清這一副新皮囊:臉很瘦,眼睛顯得格外的大,看樣子絕沒過十歲,驀地我忽然瞥見自己的眼睛,「我……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眼一花,便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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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老天爺還是挺照顧我的,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眼前終於出現了屋頂、家具,當然還有穿越必不可少的美男!
咦?怎麼這屋頂好像都是茅草,怎麼這柜子缺個角,怎麼這個「帥哥」是個小娃娃?這眼神似乎厭惡的很。
這一切再次刺激到了對穿越抱著無限遐想的本人,我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如果這木板也算床的話),忍者隱隱傳來的疼痛,拼命地左顧右盼,最後終於失望地將目光落在眼前這個不那麼友善的小鬼身上,
「小朋友……」
話還沒出口,那小鬼伸出手,竟然重重地推了我一把,繼而惡狠狠的從嘴裡擠出兩個字來:「妖精!」往後退幾步之後,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什麼?妖精?我沈雲錦活了二十歲,還從來沒有人說自己像妖精。我身材有這麼好嗎?等等!他說妖精……驀地,我腦海中閃過昏迷前的畫面,溪水中倒映出來的臉上,一隻酒紅色的眸子,一股電流霎時通便我全身!
「小虎,你怎麼連客人都欺負?」一個慈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一會,木門吱咯一聲被推開了,進來一個手端木盆,六十幾歲的老婦人,正笑眯眯地望著我。那小鬼一見進來的老婦,一溜煙地跑到她身邊,扯著老婦的裙子就喊:「奶奶,她是個妖精!」
「什麼妖精?奶奶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對人要有禮,再說人家還是客人,你怎麽可以……」老婦無奈的搖搖頭,扯開緊緊抓著著自己的孫子,往我這邊走來。我心中暗想不好,正欲撇開眼,卻已經來不急了。
「碰!」老婦手中的木盆應聲掉落,水撒了一地,她呆呆地望著我,渾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恐慌,
「老奶奶,我……我這是怎麼了?」鑑於自己並都還搞不清楚狀況,我決定先裝傻,勉強向婦人擠出自認為一個善良、純真、楚楚可憐的表情。
也許是這招奏效了,老人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又變了副笑臉,走到我旁邊,拍拍我的頭,「乖,沒事了。」見我用疑惑的眼睛盯著她,又解釋到:「我今天去溪邊洗衣服,看到你渾身是傷的倒在那裡,就把你抱回來了。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啊?怎麽會在這裡呢?」
她這一問,我哪答得上來?腦袋一轉,胡編道:「我叫雲錦,我爹爹是山那邊的商人,我們走了好多好多路才來到這裡,沒……沒想到……」我假裝抹眼淚,偷偷瞄了祖孫倆一眼,很明顯這祖孫兩已經漸漸融入到故事裡來了,心頭一喜,不動聲色地繼續哭腔著:「沒想到路上遇到了土匪,搶了我們的錢財,還……還把我從山崖上扔了下來……嗚嗚……爹爹和娘娘也……嗚……嗚嗚……」
在我抹著眼睛,哭訴了這個九點檔俗爛的古裝劇橋段之後,終於徹底博取了這祖孫倆的同情,那老婦一把將哭得梨花帶雨的我抱住,「可憐的孩子啊,你放心,以後你就跟奶奶一起住,奶奶和小虎會照顧你的!往後啊,我就是你的奶奶,你的親人……」說著說著,竟也哽咽了起來。
我心頭驀地一緊,這老婦多像自己的奶奶啊,我糊裡糊塗地跑到這地方來,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那慈祥的奶奶。這樣想著,眼中竟真的流下淚來。一旁的小鬼挪了挪身子,最後還是沒有走過來,但眼神卻慢慢緩和了下來。只是淡淡地「哼」了聲,轉身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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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悲慘的背景後,在後來和老奶奶的談話中,我終於套出了點有用的信息。原來這個村子叫南山村,而這身子原先的主人掉下來的那山崖,叫鬼涯林。正如它的名字一般,這山谷甚是險惡,各個山頭也不是很太平,常常有土匪出沒,搶劫過路的商人。我舒了口氣,還好自己趁早走出了這片林子,否則恐怕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已經去喝孟婆湯了。
她還告訴我,自己姓孫,那小鬼叫小虎,是她的孫兒,今年剛滿十二歲。小虎的母親難產死了,父親也在小虎5歲時進了鬼涯林以後再也沒有出來過。這樣聽起來,這小鬼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對他叫我的那聲「妖精」也就不在意了。
說起「妖精」,我又想到自己那酒紅色的左眼,依舊禁不住一陣心慌。
獨自流落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時空裡已經是很慘的一件事了,沒想到這身子竟然還會有一隻奇異的酒瞳。倘若她真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那多半也不可能是自己掉下來的,也許有仇家想把這個身體的主人去死,而我卻偏偏以這個身份又活過來了。
如此明顯的特徵,若是有仇家,立刻就能認出我!況且,現在擺在眼前的不止是這個問題,最緊要的還是我該如何解釋這一切,從小虎看我的眼神,我便能預測到,今後我的人際關係可能都要從「妖精」開始了。
無奈之餘,我不得不編了個理由來騙騙孫婆婆。說自己3歲的時候,不小心扎到了眼睛,雖然沒瞎,卻落下了這麼個奇怪的眸子。淳樸的孫婆婆完全相信了我的胡編亂造,對我這個可憐的孩子愈發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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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一些日子,那個小鬼對我也沒初見時那麼大的敵意了,可憐的身世總能得到別人的寬恕,終於,他開口跟我說了話,「妖精,奶奶說外面涼,你進來吧。」
又是「妖精」!我皺了皺眉頭,也罷!我二十歲的人才不要跟個小鬼計較呢!想著,擺出一個笑臉,「你叫小虎啊?」
「恩。」
「我叫雲錦,你可以叫我小錦!」我友善的伸出手。
「恩。」
暈,這小子還以為自己是周董,我皺了皺眉頭,抓起小鬼的手,狠狠的握了握。而後自顧自的進屋,還是孫婆婆好,比較親切,比較像我留在現代的那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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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又花了好大的力氣,得到了孫婆婆祖孫以外,那些南山村人的接受。
要說被這村子裡的人接受還真是不是很容易,都怪這嚇人的眸子!浪費了我好多口舌,以及大把大把的鼻涕眼淚之後,已經年過半百,一臉嚴肅的老村長也被我悽慘的身世逼紅了眼眶,更別說旁邊那些阿姨嬸嬸了,袖子都濕了一大片。
至於那些南山村的孩子,也多虧了小虎。第一次與那些孩子見面時,他們的眼神簡直跟當初的小虎一模一樣,甚至還有人撿起石頭就往我身上扔。好在小虎是村子裡出名的力氣大,伸手就把扔我石頭的小孩摔到了地上,後來就再也沒人敢來欺負我了。
然而他對我還是保持著那種警惕之心,話也特別的少。孩子都這樣,一個陌生人闖進自己的生活里,多少會有些不習慣,得慢慢來。
話說這南山村雖然山明水秀,卻甚是貧困,特別是飯菜,往往鹹菜過白飯也已經算很好了。每每看到那飯菜,我才後悔當初身在福中不知福,食堂里好好的白米飯常常吃了兩口就扔了,還嫌這嫌那。
我扔掉的雞腿啊!可愛的包子啊!油流流的大排啊!……
(作者似乎很餓的樣子-_-|||)
好在,我還有唯一的營養來源,那就是孫婆婆家的母雞!
說起來還挺不好意思的,自從我來到孫家之後,雞蛋就徹底和小虎絕緣了,開始我不肯吃,卻總也拗不過婆婆,也只好「欣然」接受。
那天,婆婆照例將煮熟的雞蛋放在我的碗旁,恰逢小虎剛從外面回來,又累又餓,抬手就想拿我的蛋(我的蛋?雲錦生的蛋?「碰!」喂,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打我,我可是作者!「碰,砰砰!」)
小虎的黑手還沒碰到蛋,孫婆婆抬手就打了過去,「小虎,你怎麼可以吃雲錦的東西?」不想,一向聽奶奶話的小虎也惱了,指著我的鼻子就罵:「你個妖精,自從你來了以後,奶奶就只對你好了!我恨死你了!你給我滾!」
晴天霹靂,我呆呆的坐在那裡,沒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搶走了一個孩子原本擁有的小幸福。
我正失神,孫婆婆卻已經氣的發抖,抬手就打,小虎當然沒還手,只是狠狠地盯著我。我一看情況不對,忙過去扯孫婆婆,「奶奶,別打小虎了!別打了!」
「雲錦,你別替這個混小子求情!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我平常是怎麼告訴你的?」說著,手又落到了小虎的屁股上,「別打了!有話好好說!」我伸手去護小虎,卻被他一把推開,「你這個妖精,不要你假好心!」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是不是我老了,你就不把奶奶放在眼裡了?」孫婆婆說著,抄起了手邊的雞毛撣子,我心想不好,終究因我而起,也顧不得太多,一下就擋在了小虎前面。
「啪!」背後火辣辣地疼。
孫婆婆一見我被打了,趕忙放下手中的傢伙,心疼道:「雲錦!你沒事吧?奶奶打疼你了沒?」我趁機扯住她的袖子,「奶奶,我不疼!算我求求你,別打小虎了成嗎?」
默了會,孫婆婆嘆了口氣,「算了算了!」轉身又對一旁的小虎到,「你可知錯了?」小虎低著頭,哼了一聲,沒言語。
「你這孩子……」孫婆婆雖疼愛小虎,卻對他要求甚嚴,見他如此,便道,「你去給我到院子裡跪著,不知錯就別進來!」
小虎也是個硬性子,見奶奶這麼說,頭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
此時,天氣已是深秋,再加上剛下過雨,外頭冷嗖嗖的。我勸了半天,孫婆婆卻像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要教訓這孫兒。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我只好偷偷跑到院子裡,拉起小虎就想往屋裡走。可根本沒有這力氣,小虎盯著我,嘴裡低聲罵道:「不要你個妖精假好心!走開!」一把就把我推了出去,跌在泥坑裡。
我有些氣惱的,卻又想到這小鬼可憐的身世,再說現在這情況也是因我而起。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小虎旁邊,他不進去,我便也跪著,看誰拗得過誰?
小虎開始有些驚愕,繼而又恢復了倔強的臉,撇過眼不看我。
夜漸濃,深秋的涼意徹骨而來,我迷迷糊糊地跪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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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藥!」
「咦?」今天這小鬼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我疑惑的端過碗,昨夜跪了許久,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趟到床上的,一覺醒來小虎已經站在我身邊,那原本倔強的眸子似在迴避什麼,端著藥的手有些不自在,黑黑的小臉似帶著些紅暈,「你……」還未等我開口,他卻先接下去,「你感覺好些了沒?」
「恩」我點點頭,我有些頭暈,昨晚許是受了風寒,不過沒什麼大礙,「我昨晚是怎麼進來的啊?」
「先把藥吃了吧。」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臉霎時紅了起來。不會是這個小鬼把我背進來的吧?可看這樣子有像,「謝謝……」我輕輕說了聲,回應我的卻是一陣沉默。
我自討沒趣,捏著鼻子準備喝藥。
「你……」
「怎麼了?」我放下碗。
「你能下床嗎?」我動了動腿,點頭「能!」
「那我……我等會帶你出去玩……」我恍然大悟,原來小鬼在向我示好的,看來昨晚沒白跪,「好!」我回他一個粲然的笑,他能接受我,再好不過了!
至此,小虎算是徹底接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