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塵錄 四十一 春宵不夜

    正在路上走著,聽見有人喊,三人回頭看去,竟然是朱雀。楊旭道:「朱雀校尉。」朱雀雖為校尉,但驍武營與別的軍營不同,校尉之職高過都尉。楊旭行禮拜見,而姜雲非軍旅中人,方天林名位更高,因此都是作揖相見。朱雀笑道:「軍營都在加緊訓練,你們三位在此閒逛,好生自在呀!特別是楊都尉,你不用練兵麼?」

    方天林道:「朱雀,你莫要為難楊大哥,是我拉著他出來的。」

    朱雀道:「那遙國公,你這就不對了,將楊都尉叫出來幹嘛?」

    方天林道:「男人之間的事情,你是不懂的。」他看著姜雲,嘻嘻笑道:「這宛州比天宗城要開放,姑娘要看些。」姜雲道:「沒錯,胸大屁股圓,而且不會打人,盈盈笑語,好生歡快自在。」方天林兩眼放光,嘿嘿道:「沒錯,沒錯,姜老弟喜歡的是好貨,我就是覺得胸大豐腴點就好。」姜雲笑道:「對了,對了……」其實兩人都是一本正經地胡說,怎麼可能是為了找女人喝花酒,只是為了糊弄朱雀而已。

    原先是楊旭主動要求出來的,這些聽見他們這樣為自己解脫,越聽越感覺聽不下去,忙道:「不是找女人,是我自己要求出來,陪兩位到處走走的。」楊家虎門,家規極其嚴苛,若是朱雀將這找女人的話傳出去,非得被楊又弋掃地出門不可。方天林臉色嬉笑,一邊忙使眼色道:「騙過對面這女人。」一邊道:「朱雀知道也沒關係。」

    姜雲道:「好啦,我都編不下去了,什麼找女人,長這麼大我都沒碰過……」

    方天林道:「你這話說得,難道我碰過麼?」他長姜雲兩歲,平日潔身自好,再者那麼忙,哪有閒工夫去花堂和花酒。問:「楊大哥,你碰過麼?」楊旭已經娶妻,自然是點了點頭,方天林怒道:「這太不公平了,不行,你有經驗,帶我們去走走。」楊旭忙擺手道:「家中有妻子,哪裡去過花堂。」方天林道:「不行,說得我**焚身,不去不公平。」姜雲道:「一二三,正好三個好漢,咱就是男人幫……」方天林道:「不知道就別胡說,咱們快走吧!」

    三人走著唱著,徑直尋花堂去了,將朱雀落在原地。朱雀心中覺得好氣,心想道:「好傢夥,三個臭小子在我面前顯什麼擺?欺負我不能去麼……哼,我也要去。」她跑到一間衣服鋪子,買了一件合身的男子衣服。雖年已三十,可十足的俊小伙。

    姜雲三人走了一遍,看見宛州都有點蕭條,與以前差別太大,他心中也有點感慨。宛州是開平北邊重鎮,與忻州勾連,乃通衢大都。僅因為一場戰爭,就變得如此蕭條,等到平亂之後,朝廷又會在此增加稅賦,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走在前面的方天林,喊道:「總算找到一家花堂了,楊大哥,姜老弟,快過來。」花堂前只有幾個姑娘在招客,見到楊旭穿著武服,知道是武官,心裡也有幾分懼意。方天林道:「姑娘不要怕,我們都是正經人,來這裡坐坐而已。」他走在前面,穿著綾羅綢緞,看上去就是富貴人家,姑娘們也就格外熱情。

    來到樓上,點了一間最好的雅房,先上酒水瓜子吃著。老鴇問道:「幾位公子,第一次來吧?」方天林道:「第一次到花堂,你看我們這麼可憐,可別太寒磣我們了。」老鴇笑道:「好,就讓咱們最好的姑娘,來陪三位公子。」片刻後,叫來七八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是笑語盈盈,說話溫柔可人。一時間,方天林喝了許多,臉頰泛起紅暈。楊旭酒量是好,不過不敢碰姑娘,只是喝酒,喝多了也醉得不清醒。其實他酒量極好,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難免把持不了,不愛美人還真是說不過去。

    二人喝得歡快,姑娘們也是不停地敬酒,聽著他們說起胡話來了。姜雲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都是一樣的。」他兀自坐在一旁,整理今日所得。那位姑娘端酒給他,說:「公子,不說話,只是看著書冊,豈不是浪費春宵帳暖?」姜雲道:「我是陪他們來的,你也去陪他們吧!」姑娘道:「公子是什麼人呀?」姜雲道:「都是普通人……對了,姑娘生在宛州?」姑娘嘆了口氣道:「不是,我本楚州人,三歲時被人誆騙至此。」姜雲道:「那你也是可憐人,你也算是半個宛州人,在你眼中,宛州如何?」姑娘道:「宛州是個好地方,繁華雖不比吳越江南,但也是少有的光美之地。人人安居樂業,我們這賤當行業,日子過得也算湊合,並沒有人覺得傷風敗俗,就是自己心裡落寞沮喪點。可惜現在打仗了,這裡也就蕭條了。」

    姜雲拿過她手中的酒杯,問道:「你怎麼稱呼?」姑娘道:「公子叫我阿樂就好。」姜雲道:「芳齡?」阿樂道:「二十。」姜雲笑道:「你尚比我長三歲呢!阿樂,我就好聽故事,你把你聽見看見的故事,講給我聽好麼?」阿樂見他說話溫和,而且眼神也是正直恭敬,心裡多了幾分親近之意,便將這十幾年來,自己在宛州所見所聞述說。

    眾人一直到半夜三更時分,方天林與楊旭都醉得相依偎,任人喊說也聽不見。姜雲便讓大家都過來,每個人都把各個故事說給他聽,凡是同樣一件事,就能得到不同的版本,聽得姜雲都感覺匪夷所思。忽聽得隔壁呵呵哈哈地吵鬧,似乎是哪位客人又耍酒瘋了。姜雲本不想去管,可他聽著聲音熟悉,竟然是朱雀。好傢夥,她怎麼到這了?姜雲心中好奇,便暫且過去看一看。

    推門一看,只見朱雀拿著酒壺,站在桌子上哈哈癲狂狀,口裡不清不楚地說著什麼。姜雲問姑娘道:「這位公子怎麼了?」姑娘道:「耍酒瘋,都是平常事,不過他比別人更凶!」姜雲道:「她是我朋友,你們都散去吧!等她清醒過來,再找她要銀子吧!」說罷,就去扶著朱雀,好言勸她跟自己到隔壁去。那些姑娘也被朱雀弄得煩,這下總算是解脫了。

    朱雀到了隔壁,還在說著要喝酒,姜雲也是沒辦法,就讓她抱著酒壺,依靠在桌子旁喝起來。這時方天林也醒來了,兩人找到酒友,又多喝了幾杯,把楊旭給吵醒來,三人算是找到知己了,又吵吵嚷嚷起來。那幾位姑娘要上去照顧,姜雲道:「別管他們,只管跟我說故事就好了。」他也是很無奈,醉了的人真不算是人。

    次日清晨,朱雀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還沒明白髮生什麼事。等她見自己光著身子躺床上,心中大驚,糟糕的是在花堂喝醉了。房門一開,阿樂端著熱水進來,見她醒來,便道:「這位姐姐醒來了?」朱雀道:「我……」阿樂道:「昨夜姐姐喝多了,我就伺候你睡著,現在頭還疼麼?」阿樂將床頭的醒酒藥端給她,繼續說:「姐姐的朋友,都在隔壁。」朱雀疑道:「朋友?」阿樂道:「就是姜雲公子。」

    聽到這名字,朱雀騰地站了起來,問道:「他怎麼知道我在這?」阿樂道:「昨日姐姐喝醉了,在這裡吵著要喝酒,他就將你待到隔壁。後來深夜,大家都累了,就讓我照顧你過來休息。」朱雀抱著自己的身子,氣道:「他沒把我怎麼了吧?」阿樂抿嘴笑道:「姜公子聽了一夜的故事,沒那閒情……」她都不好意思說,來花堂姑娘不有的是,可沒必要找熟人。朱雀自嘲笑道:「哎呀,我這人老珠黃,誰還看呀!都有你們這些小姑娘呢!」阿樂笑道:「姐姐好看得緊,像是十七八歲。」朱雀羞問道:「真的?」阿樂認真道:「真的。」

    隔壁傳來大聲驚叫,方天林發現自己與楊旭擠在一張床上,連忙站了起來,楊旭也被驚醒過來。姜雲坐在窗旁,說道:「昨晚我們都是擠一張床上,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麼?大家又沒有龍陽之癖,如何這麼忌諱?」方天林長這麼大,都是一個人睡,不想和兩個男人同床一晚,世界簡直就是瘋狂了。楊旭笑道:「遙國公,你這是把我都嚇死了。」姜雲搭著方天林的肩膀,嘿嘿笑道:「大家都同床共夢,以後就是好兄弟了。」方天林哭喪著臉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姜雲按著他的腦袋,哭笑不得,說:「這什麼人嘛!」

    朱雀走了過來,嗔道:「你們三個小子,把我也給坑進來了。」姜雲道:「校尉醒啦?昨夜做的夢可好?」他倒了一杯茶給朱雀,茶能醒酒。朱雀道:「我醒來了,你們三個私自出軍營,我要稟告公主,都要受重罰……」

    「校尉!總算找到你了。」一名驍武營修真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校尉,你怎麼在這裡,昨夜殿下召集眾將,商議進攻開平事宜,半天都沒找到你,可急死我們了。」他見姜雲三人也在,道:「三位大人也在,也請快回軍營吧!」

    朱雀怒道:「你們三個,這次要被公主殿下好好懲罰了。」她扔下銀兩,急匆匆地出了花堂。方天林道:「這倒好了,自己跟上來,還怪在我們身上。」他腦子還有點糊塗,鎮定了下來,說:「昨晚關顧著喝酒了……」楊旭道:「遙國公,你也近及冠之年,何不也娶門親事,該成家立業了。」方天林道:「咱們還是先回軍營吧!」

    轅門前,喻淨雨負手踱步,表情嚴肅認真。楊旭上前道:「殿下,末將……」喻淨雨道:「好了,楊將軍先回去吧!」楊旭應諾,心裡倒是為姜雲方天林擔心了。方天林行禮道:「殿下,在這裡等我們?」喻淨雨道:「昨夜商談軍機,眾將軍都決定,冬月末在開平集結,要在下雪前奪下開平。你們兩個有何高見?」

    方天林道:「朝廷國庫空虛,仗打得越久,越是難以支撐。可羊清臣要死守開平,以他的能耐,加上手上十餘萬將士,以及李之道的援助,強攻怕是難以下。最好還是能夠引出他的主力,在城外想辦法殲滅。」

    喻淨雨道:「仗都打到這份上,他定會挨到冬天。到時變數就大,勝利未必在我方。」

    方天林道:「這是我們的難處……不行了,我頭有點疼,得先回去休息一下。」說罷,一個人往營帳而去,昨夜喝得實在是太多了。


    喻淨雨看著姜雲,問道:「你要不要也去休息?」

    姜雲道:「我昨夜沒喝酒……要不咱們一起走走?」

    朔風凜冽,兩人漫步在小山上,十里連營,將士勇猛,也只是灰飛煙滅之狀。姜雲道:「如果是我,可能就不會再打下去了。」喻淨雨不可思議地看著姜雲,無奈笑道:「都到這份上了,你現在告訴我打不下開平麼?」姜雲取出自己的書冊給喻淨雨,上面是幾日來走訪宛州城內外所得,他說:「就因為我不負責最後的決定,所以才是最好的結果,你堅持打下去,我會盡一切辦法幫助你!也希望在打完這場仗後,想想結束戰爭該怎麼辦。」

    喻淨雨道:「這些以後再說吧!昨晚,去花堂喝酒了?」

    姜雲搖搖頭道:「去花堂了,不過沒喝酒。」

    喻淨雨不自然地笑道:「春宵帳暖,一刻值千金。」

    姜雲道:「沒有,哈哈,倒是像寒風淒緊夜如年。」

    「男人都很喜歡玩弄女人麼?」

    姜雲道:「那也不是,對於我來說,有比性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血。」

    「血?誰的血?是內衛的血,還是肖祖亮的血。」喻淨雨道:「這麼說來,那個溫婧,真的是你的小相好了?幫你傳遞消息,那麼義無反顧,確實聰明伶俐,讓人感慨。」

    姜雲沉默不語,看著遠方的遼闊平原。

    「是我讓岳谷萋救下她,因為我知道內衛中的混亂不堪後,也想除掉內衛,保住她就能守住你的心。」喻淨雨道,「皇帝陛下要用內衛,依照祖制,內衛也只聽皇帝調遣。可是內衛那麼複雜,皇帝一個人怎麼能夠管得著呢?我想幫父皇管管。」

    姜雲不耐煩道:「你自己倒是想管,那也無可厚非,但是也未必能夠管的下。將帥既然換了,手下的要職也該移動,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親手將內為執法解決。至於肖祖亮,任憑殿下處置,我也管不著。」

    喻淨雨道:「你請求的語氣不大好。」

    姜雲道:「我這不是請求,是這要求,是在做交易。」

    喻淨雨道:「姜雲,你是昨夜的酒沒醒來吧?」

    姜雲緊緊抱住喻淨雨,任她掙扎不了,竟然也哭喊起來了。姜雲道:「我昨夜根本就沒喝酒。」喻淨雨怒道:「那你是春宵不醒,腦子瘋了吧?」姜雲道:「是呀!我瘋了一晚上,我忍了一晚上,想你想瘋了!我什麼語氣?我也在想,我怎麼就不能和你好好說話了!」喻淨雨停了下來,說:「那你好好說,別抱著我。」姜雲放開她道:「肖祖亮那麼容易被拿下,我也不會幫你謀劃這許多事了。跟肖祖亮斗,就等於向楚國公宣戰。」

    喻淨雨道:「那恐怕遙遙無期。」

    姜雲道:「國勢強大,十年就可以辦到,就看人有沒有心了。」

    喻淨雨問道:「你昨夜到底做什麼去了?」

    姜雲道:「去花堂聽了一晚上的故事,聽聽這宛州到底是什麼樣的,然後睡了一晚上。從她們那裡知道一些事,我也在懷疑,咱們就這樣打碎了繁華地,破壞了別人平靜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正義。或許每個地方的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我們牽強地將他們當做戰利品,難道這就是為了仁政麼?」

    「不是的,權力沒有仁慈。不想他們受更多的傷害,那就快點結束戰爭,讓他們早點恢復平靜的生活。」她深呼一口氣,感覺自己說的話好笑,但只能這麼去說,她笑道,「世人都認為皇帝為了自己,沒錯就是為了自己,誰也沒得選擇的,權力就是你死我活。為了各自的利益,為了家族的未來。」

    「對於我來說,談這些過於沉重了。」姜雲道,他根本沒有享受過,皇室對於失去權力的恐慌,會讓他們擔負起不比常人的責任。「我還是希望你好好生活,做個普通的公主。」

    「然後嫁給別人,相夫教子,過此一生……」她說,「昨夜想我是真的?」

    姜雲笑道:「那還有假,一直想著你……以後別叫我小太監了,我根本就不是太監。」

    喻淨雨道:「當然知道,太監哪來的喉結呢?可是,天下的事情,很多都是不按照人的意願進行的,就算開始也是結束的開始。」

    「就讓它結束吧!總歸沒有開始過好。」昨夜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她,也許男人在最渴望的時候,想起的那個人就是自己最愛的。他現在沒更多的勇氣,總不能抱著喻淨雨,然後脫去她的衣服。至於這種事情,誰沒有想過,只要有欲望就會想,人都是有欲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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