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三十六年春,已經對持許久的大燕、古藺終於拉開了全面的戰場。
這夜,因為天氣寒冷,再次睡在了炕上的左雲被曹厲從香甜的睡夢中強行拉了起來。而張宏,不知何時也站在了曹厲的身邊。
好不容易從驚嚇中回過神,只聽曹厲吩咐道
「你們二人同我從溶洞入小月鎮。」
與此同時,桑雲部落同涼州的交界處,兩國的幾十萬人馬已經集結完畢。
林全望向神武帥旗下,那個嬌弱的紅色身影,神情是從未見過的溫柔。
到底是來了,到底是在意,這樣也好,即便是恨,也好過此生陌路。
林全得母親是古藺最高貴的長公主,父親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郡王。古藺皇帝對長公主的疼惜是舉世聞名的,即便是她執意要嫁這樣一個人,古藺皇帝還是說不出一個不字。
自林全出生,古藺皇帝的所有疼愛又加褚在了他的身上。如果不是因為是女兒所生,所有人都相信,林全就會是古藺的儲君。
可外公的疼愛,父母的恩愛,並沒有為林全帶來尊重,即便當面不敢說,小小的林全還是感受到了無處不在的惡意。
也就在那時候,他立誓,必將親手贏得自己的尊榮。
十幾歲的時候,一個大燕的女孩突然闖入了林全的生活,從她的穿戴舉止,林全可以預見她的家庭必然不凡,但還是低估了她的出生。
本不想理會這個燕人女子的,涼州鬧市的相遇最多幾月就可以忘記了。可當林全離開時,這個女子卻帶著她的侍女,悄悄地跟了上來。
「姑娘這是為何?」
當時年僅十歲的周悠然,委屈的咬著嘴唇:
「我同母親來看燈會,卻走散了。」
林全不免好笑:
「姑娘同母親走散自該去找你母親,跟著在下又是為何?」
已初現絕色的周悠然泫然欲泣:
「我找不到母親,只得跟著你。」
林全拍了拍有些暈的腦袋:
「跟著在下更找不到你母親了,姑娘可是涼州人氏?家父姓誰名誰?」
旁邊的侍女正要開口,周悠然突然制止了她:
「家父就是這涼州的一個小吏,其實,其實,我跟著公子就是想認識一下公子。」
說完,周悠然的臉已經紅作一片。
雖說林全剛滿十六,但身材高大,這時的周悠然在他看來就如同一個孩童,他看著這麼一個小不點如同一個大人般地同他對答,不禁有些想笑,他耐著性子說:
「既然我們已經認識,姑娘就可以去找你母親了。不然,她該著急了。」
想來林全所說也有道理,周悠然著急地說道:
「可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悠然,你呢?」
真怕這個姑娘會哭出來,林全思索片刻後說:
「我叫桑全。」
「你是桑雲部落的人麼?我們很近的。」周悠然繼續追問道。
「嗯。」林全不置可否地說道,並催促周悠然回家。
出來的確實久了,周悠然也怕母親擔心,她及其慎重地對林全說道
「那我們就認識了,以後我來桑雲找你。」說完就帶著侍女跑了。
林全看著消失的兩個身影,並沒有放在心上。
當時兩國和平,涼州和桑雲的往來並不太困難。兩年過去,林全早就把那個裝成大人的小不點忘記了。
古藺國王到桑雲狩獵,林全的幾個表兄弟也跟了過來。此時已經十八歲的林全更是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不想聽幾個表兄弟的暗諷,林全見過了外公,就準備離開行宮。出於多年的嫉妒,幾個表兄弟自然不肯就此放過,使了個眼色,就跟了上來。
其中三王的世子林宣徑直摟住了林全的肩膀,在他耳邊怪笑:
「桑雲同大燕交界,熱鬧得很。爺爺嚴厲,我們也被管怕了,好不容易出來,全弟一定要帶我們長長見識。」
五王、六王的世子林圖、林聖立即附和:
「就是、就是。特別聽說這裡歌舞坊是一絕。全哥哥千萬不要拒絕。」
言下之意,就是要求逛妓院了。
不動聲色地把林宣的手從身上拿下來,林全在心中冷笑一聲。
他們果然打得如意算盤。不去必然得罪他們,去了的話,如果沒被發現,他們自然是一番風流,被發現了,肯定是他這個地主的責任,必然惹外公不快。
見林全不答話,林宣冷笑一聲:
「我們兄弟多年未見,全弟不會如此不近人情吧。」
罷了,就先由著他們吧。
見林全終於點頭,林宣三人這才眉開眼笑。
桑雲最大的歌舞坊流雲閣,林宣三人在最大的包間內縱情聲色,林全看著醜態百出的三人不禁不耐。三人目的已達到,自然不去理會已經離去的林全。
走出滿是脂粉味的流雲閣,林全終於能夠呼吸到清新的空氣了。正準備在這清澈的夜色中好好走走,林全突然望見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周悠然望見從流雲閣緩緩走出的林全,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所以每年你都會在桑雲的妓院外站上一個月。」
在一處幽靜的茶室里,林全驚訝地問道。
已經出落的婷婷玉立的周悠然低著頭,絞著袖子,一如第一次見面時的委屈:
「我找不到你,聽說男人都會去那種地方,所以」
「所以你就每年去等,你母親都不管你麼?」
提起母親,周悠然驕傲地抬起頭:
「就是我母親每年帶我來桑雲一個月的。」
忍不住輕撫額頭,許久林全才擠出幾個字:
「你母親真不一般。」
此時,一直跟在周悠然身邊的侍女小竹送算能夠插上話了:
「我們夫人就是不一般。」
看著眼前這一對活寶,林全只覺無言以對。
「所以,你真的去那種地方,尋歡,尋歡了麼?」周悠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想她會這樣問,林全也覺得沒必要回答,話風一轉:
「你出來這麼久,你母親不擔心麼?」
被林全帶偏,周悠然也渾然不覺:
「我讓暗中保護我的侍衛給母親帶話了。」
還知道暗中派人保護,這倒還不算太離譜,林全欣慰地想。
之後,就是聽周悠然嘰嘰喳喳地講一些自己的小事,講自家的小貓和小馬。幾乎是臨近深夜,周悠然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我明日就要回涼州了。明年,你還會去妓院麼?」
「妓院?」
「不是,我是說,還會見到你麼?」
「如果想要見到我就不要去那種地方了。如果你明年還來,就在這裡等我吧。」
當時,林全真是出於一種要阻止這對活寶的荒唐舉動才這麼說的。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會在以後的四年都見到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