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隨著越來越多的雞加入打鳴的隊伍,天漸漸亮了起來,黑夜終於過去,光明降臨人間。不過,對「鬼宅」里的這對青年男女來說,白天的到來並沒能改變什麼。連番的纏鬥耗空了兩個人的體力,雙方都筋疲力盡,只是憑著一股毅力支撐著。
白流蘇眼皮子早就開始打架,歐陽雲也精神不再,以致女人把腦袋埋在自己肩上,連風涼話也懶得說了。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如此糾纏不休,難道要餓死在這裡——如果自己真以這種方式掛了,然後再以這種姿勢化成白骨,誰知道後人會怎麼看待自己,如果不幸成為化石,那豈不是要遺臭萬年?!——歐陽雲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近在咫尺的那條蚯蚓,心裡一陣惡寒,試探著問:「打個商量怎麼樣?」
白流蘇不吭聲。
「東北虎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不應該算在我頭上吧?」
沈劍就躺在他們附近,屍體早變得僵硬,頭上的傷口也凝住了,說不出的可怖。白流蘇想起幾個小時前,他還在保護自己,掩護自己逃走,從此卻人鬼殊途,心口好像被毒蟲蟄了一口般的疼痛,眼淚不由流了出來,嘶啞著嗓子道:「狗漢奸,你少假惺惺的,如果不是你把日本人引來這裡,沈大哥怎麼會死——」
「漢奸,罵誰呢?我是漢奸的話,那全中國就沒幾個好人了。」
「我不管,如果不是你搬來這裡,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你這女人還真會強詞奪理,這裡應該是陳家財產吧?陳家人讓我搬來這裡的!喂,如果我猜得不錯,你還有兩個同夥死在外面,如果警察看到,我們都逃不了關係。」
「哼——大不了一起死,有你陪葬,也算是幫我大哥報仇了!」
歐陽雲氣苦,想起某子的話,第一次有了同感——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視線掠過那幾個麻袋,眼珠一轉,有了主意,說:「可是這些麻袋,哎。」
白流蘇轉頭,看向那幾個麻袋,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想起些什麼。
歐陽雲等的就是此刻,全身立刻發力,想翻轉過來,然而,他一動,少女立刻也動了,到這個時候了,她竟然一點也沒有放鬆警惕。於是,兩個人又是一陣抵死纏綿,耗盡了剛剛積聚起來的一點能量,雙雙再次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氣——
忽然,院子裡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一聲驚呼——「啊!」兩個人大驚,極有默契的屏住呼吸,凝神聽去。然後,歐陽雲咧開嘴,樂了。
——來的是陳佳姚和她的男友——
「天歌,太可怕了,好多死人。」
「不怕不怕,有我呢。」
「我們報警吧?」
「別,別報警,佳姚,我在裡面,你們快進來。」歐陽雲一聽他們要報警,急忙大喊起來。
「歐陽大哥?」陳佳姚顫巍巍的聲音,看來嚇得不輕。兩個人走了進來,陳佳姚一看見室內的情況,沒堅持到看上她的歐陽大哥一眼,便駭得暈了過去。她的男朋友楚天歌有些膽色,面對一屋子屍體竟然毫無懼色,忙一把抱住她。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糾纏在一起的兩人身上,不由傻了——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能放進一個大號雞蛋:「你們……」他結結巴巴的說,臉上漲得通紅,不知道聯想到什麼,似乎連話也不會說了。
歐陽雲和白流蘇現在的姿勢很香艷、非常曖昧,確實很能引人遐思。
歐陽雲咳嗽兩聲,裝作沒看見他的表情,說:「我叫歐陽雲,是佳姚的朋友,你是她的男朋友?」
「是,我叫楚天歌,歐陽大哥,你們這是——」
陳佳姚悠悠醒來,入眼皆是血跡、屍體,嚇得立刻把頭埋到了楚天歌懷裡,然後,她大起膽子向後看了看,這才看見哭喪著一張臉的歐陽雲。見他和一個女人緊緊摟在一起,她的臉立刻紅了,再次把頭埋進了男朋友懷裡,連聲催促他趕快出去。
非禮勿視嘛!
歐陽雲知道他們誤會了,哭笑不得:「你們什麼眼神哪?我,我差點被她害死!快幫忙把這女人弄開,佳姚,你們認識她嗎?」
楚天歌嘴巴總算合上了,眼睛卻瞪大了,好一陣打量這才看清兩人是什麼狀況,不由驚訝得嘴巴再次張開呈「o」字狀;陳佳姚在男友懷裡朝外一窺,再壯起膽子看去,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目光不小心碰到地上的屍體,紅臉立刻變得慘白,喃喃道:「歐陽大哥,怎麼會這樣?」
歐陽雲想起緊要的,對楚天歌說:「外面是不是也有死人?趕快弄屋裡來,哎,等會再告訴你們怎麼回事。」
楚天歌說:「門口有輛車,院子裡有兩死人。」
「把院門關了,把死人弄屋裡來,快。」
楚天歌擁著陳佳姚出去,這小子膽子夠大,很快就將兩具男屍背進屋子。歐陽雲見死者皆著藍衣藍褲,知道是東北虎一夥的,那麼昨天在場的人不管死活算是齊了,泄密的可能性總算被排除了,不由鬆了一口氣。
白流蘇見來的是歐陽雲熟人,臉色立刻變了,幾次張嘴想要咬他脖子,都被他避了開去。她早已心存死志,心想死了也好,能和沈大哥一起,於是放棄抵抗,任由楚天歌將自己捆了起來,冷冷的說:「你們殺了我吧!」
歐陽雲沒時間理她,將她扔在床上,在那個被麻翻的忍者心口刺了一刀,將鋼針全部收起來,然後將楚天歌拉出去,把陳佳姚叫進自己屋子,瞞去麻袋等情節,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陳佳姚聽得臉上煞白,驚呼連連,良久,心情才穩定下來,發現他臉上的傷疤,說:「你受傷了,不要緊吧?」
「那女人劃的,沒破相吧?」歐陽雲摸了摸右邊額頭,那裡已經結痂了。
「應該不會。」
楚天歌自從看清白流蘇的臉,臉色便開始不對,此時說:「我怎麼覺得她像一個人?」
「鳳凰?」歐陽雲還不知道無鹽女的名字。
楚天歌一拍大腿,叫道:「想起來了,城裡有她的懸賞布告,是個巨盜!」
「巨盜?!她?」歐陽雲咧了咧嘴,不太相信。
楚天歌很興奮,「把她送警察局吧?一千塊銀元呢!」
陳佳姚小心肝一直嘣嘣跳著,慘白的小臉很憔悴的樣子,擔心的說:「死這麼多人,怎麼辦呢?」
歐陽雲哧道:「涼拌!」
「涼拌?!」
「呵呵,這事我來處理,你們幫我保密。這個巨盜嘛,就不交出去了,日本鬼子既然想殺她,那她肯定是個好人,現在的警察嘛,呵呵,我可不認為他們能代表正義!」
楚天歌鼓掌叫好,大聲說:「歐陽大哥,這話我喜歡聽!就按你說的辦。謝謝你救了佳姚,昨天我們就來找過你,想當面道謝的,但你不在——」湊近歐陽雲的耳朵,他小聲說:「歐陽大哥,您是.吧?」
歐陽雲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敢這麼跟日本人玩的,除了.還有誰?」
「這個,我其實剛從美國回來。哎呀,肚子好餓,我們是不是先去吃早飯。」
灌了兩碗豆漿,吃了一籠包子,歐陽雲往椅子上一靠,說:「總算緩過氣來了。」
楚天歌早吃飽了,此時問:「歐陽大哥,您從小在美國長大,那應該入的美國籍了?」
「美國藉?我瘋了?咱堂堂炎黃子孫,為什麼要做美國人?哼,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黃皮香蕉了!」
楚天歌和陳佳姚面面相窺,對香蕉和美國以及中國人之間的關係顯然是不懂的。
歐陽雲此刻心情不錯,解釋道:「美國人是白人吧?咱中國人黃皮膚,你們想想,黃皮膚的中國人肚子裡面裝的卻是美國貨,那是不是和香蕉一樣,外黃內白?!」
楚天歌眼睛一亮,拍桌大叫:「高,歐陽大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溜了陳佳姚一眼,說:「哎,可不知道為什麼,中國還是有人要做香蕉呢?」話剛說完,「哎喲」一聲大叫起來。
歐陽雲見陳佳姚的手捏在他的腰部,笑了。
楚天歌身高將近一米八,長得非常壯碩,雙眼有神,看上去像練過武的,不過,在心的「掐腰手」面前,管你怎樣的英雄好漢,好像都只有求饒的命。
陳佳姚懲戒過他,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問歐陽雲以後有什麼打算。女孩子心細,在她看來,歐陽雲算是惹上人命官司的人了,再呆在北平城似乎不妥。
歐陽雲卻不在乎,亂世自有亂世的好處,他可不認為在此世道下,殺幾個心懷不軌的日本人有什麼大不了的。「先找個學校學學祖國的文字,然後嘛,做個教授好像也不錯。」
他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要想做一隻能夠煽起颶風的大蝴蝶,起碼先得在身邊聚攏那麼一群小蝴蝶,然後,大小蝴蝶一起扇動翅膀,那——
「上學?做教授?」陳佳姚瞪大了眼睛,良久眨動了一下;楚天歌嘴巴再次大大的張開,下巴差點掉到桌子上。他兩個都是在校大學生,身邊不乏名師,對教授這種高尚的人群自然有一系列的認知標準——眼前這個人,別說沒一點能和教授掛上鉤,就是和教授的低等級層次老師好像也扯不上關係,這讓他們如何不吃驚?!
「是,怎麼?有問題嗎?」
「沒,沒。」陳、楚兩人忽然想笑,想大笑,不過,看著對方那張古井不波的臉,兩人眨巴幾下眼睛,楞是沒能笑出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人,好像並不屬於厚著臉皮說瞎話的那種(某子曰:這是自然,因為此人的臉皮實在不是人間的刻度能夠丈量的)。陳佳姚問:「那你哪所大學畢業的?哈佛?斯坦福?還是耶魯——」
「哈工。」全名哈爾濱後勤工程學院。
「哈工?我怎麼沒聽說過,能把文憑給我看看嗎?」
歐陽雲皺起了眉頭,這玩意在他以前的檔案里,現在還不知道鎖在幾十年以後的哪個文件櫃裡呢,可沒辦法取過來,「我還是先上學吧,北京哪所大學對學生管理鬆些?」
這是個奇怪的問題,陳、楚兩人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緒,前者想了想說:「要說管理,我們學校應該是最寬鬆的,我們校長很開明的。」
「司徒雷登?」
「你知道?」
「聽說過。」歐陽雲砸吧下嘴巴,「那就燕京大學吧。」
兩人見他自信滿滿的,陳佳姚試探著說:「我們大學的入學試題可是很難的。」
「再難也難不倒我。」歐陽雲微笑著說,心想一個二十一世紀的軍校高材生,還從小頂著天才的頭銜,如果連三十年代的一所普通大學也考不上,那自己直接跳長江算了。
陳佳姚見他語氣如此肯定也不好打擊他的自信心,說:「我們學校每年的入學試設在7月份,現在才4月,恩,我想辦法弄一套去年的考題給你複習一下。」
「謝了。」歐陽雲笑笑,說:「這段時間,我想到處逛一逛,對了,院子裡的事,你們不要告訴任何人。」
楚天歌立刻拍胸脯保證:「這個你放心。」
陳佳姚想起那些死人,臉色又開始泛白。
楚天歌:「歐陽大哥,再次謝謝你救了佳姚。」
「小case啦——」
「小case?」
「就是小意思的意思。」
「哦,歐陽大哥的英語不錯啊。」
「那是,咱美國回來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