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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正(上午九點整)
一頂四抬皂頂軟轎,落在了雲宅門口。
轎簾掀開,身穿緙絲雲紋長袍的林嵐月從轎內跨出。
雲宅大門敞開,麥冬與小石頭都靜靜站在門口等候,見到林嵐月,兩人都躬身施禮:「見過林大人。」
看到雲翹居然只派兩個下人來接他,林嵐月心中頓覺不喜。
這位雲少谷主架子未免太大了些,雖說他如今在京中小有些名氣,也利用醫術結識了幾位貴人。
但自身也不過是一介白衣而已,自己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他居然不親自到門口迎接自己。
林嵐月微蹙了蹙眉,但面上卻依舊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
他為官多年,早已喜怒不形於色,只淡淡對著二人點點頭。
麥冬上前一步伸手做出請的手勢:「林大人,請。」便先一步在前面帶路,朝著正院的會客廳而去。
林嵐月也不說話,只默默的跟在身後,不大一會兒,幾人便來到了正院的會客廳內,他抬眼便看到坐在上首主位上的雲翹。
見到麥冬領著林嵐月進來,雲翹這才站起身拱手一揖:「林大人,有失遠迎,請坐。」
說著指指下首的座位,便自顧自的又坐了下去。
林嵐月目中閃過一絲惱怒,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他居然讓自己坐下首的位置,真是一點禮數也不懂。
不過一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目地,他忍住了想要拂袖而去的衝動,不動聲色的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下。
「上茶。」
雲翹目中划過一絲戲謔的神色,對著麥冬淡淡道。
麥冬應聲,不大一會兒,便端上一盞粗茶,林嵐月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隨手放下茶盞。
讓他坐下首就算了,還用如此差的茶葉待客,真是無禮至極,林嵐月心下更是不喜。
見他放下茶盞,雲翹目光微閃,朗聲道:「在下乃是山野之人,自幼便是吃這山間野茶長大,早已吃習慣了,大人可是吃不慣?」
林嵐月微微一笑:「無妨,這茶吃著也甚是有趣。」
聽到林嵐月的話,雲翹臉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大人喜歡便好。」
說完也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沈煦送來的雲頂大紅袍味道確實不錯,桃紅這小妮子泡茶的手藝也越來越好了。
這時,林嵐月溫聲問道:「雲少谷主小小年紀便醫術高明,不知貴庚幾何?」
雲翹目光閃了閃笑答:「舞象之年。」(1)
林嵐月微微一怔,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上首的少年,這張臉竟與雲柔有著八分相似,只是面前的少年比起雲柔少了幾分嬌柔婉約的氣質,帶著稚嫩的臉上多了幾分颯爽與果決,而那雙靈動的眸子流轉中帶著幾分狡黠與機敏,讓他不由的想起了他那早夭的女兒。
若是他的翹兒還活著,今年也該十五歲了,林嵐月心中不由的暗想。
口中卻讚嘆:「雲少谷主真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紀醫術卻如此超絕,一出手便醫好了太醫院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怪症。」
雲翹知他指的是在宮中醫治大皇子之事,微微笑道:「「不敢當大人誇獎。」
「雲少谷主,自幼便是在藥王谷長大嗎?」
「正是。」
「不知你家中還有何人?」
雲翹抬眸快速掃他一眼,心中頓起疑惑,不知他為何突然問起自己家中的情況,不動聲色的回道:「在下父母雙亡自幼與祖父相依為命。」
「你的祖父便是藥王穀穀主?」
「正是。」
「不知少谷主您的父親可有姐妹?」林嵐月目中快速划過一絲算計。
雲翹沒有錯過林嵐月的眼神,心中暗自冷笑一聲,垂眸壓下眼底的冷意,面上帶著困惑,搖搖頭:
「沒有,我祖父膝下只有一個孩子。」
聽到他如此回答林嵐月心底不禁輕輕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湧起一陣失望。
他猶自不死心的問道:「不知雲家可還有其他的親戚?」
雲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微微挑了挑眼角做出思考的神色,半晌過後才緩緩道:
「之前曾聽我祖父說過,他有一位兄長,不過已多年未曾見過,早已失聯。」
說到此,雲翹面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詫異之色:「不知林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林嵐月再一次追問道:「不知你祖父的那位兄長叫什麼名字?」
雲翹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個名字:「雲辰。」
雲禾確實曾經有過一位兄長,名字叫做雲辰,二人自幼便被藥王谷的老谷主收養,並同時拜在老谷主門下一同學醫,只是雲禾在醫術方面的天賦比兄長雲辰要強上很多。
因此,老谷主臨終之前便把藥王谷的谷主之位傳給了雲禾,雲辰因此與雲禾反目,幾十年前離谷之後便不知所蹤,這些事雲翹倒是沒有騙他。
聽到雲翹的話,林嵐月迅速在腦中形成一個計劃,他抬頭目光激動的看向雲翹:
「那日我一見到你便覺得你長的很像一個人,因此今日才會特意上門拜訪。」
雲翹好奇的問道:「我長的像誰?」
「像我的亡妻。」
「亡妻?」
「對。」
林嵐月點頭,目中現出回憶之色:「十六年前,我途經青峰山不幸跌落山崖,恰好被我妻雲柔所救,我二人一見鍾情,互許了終身。
「怎奈岳父嫌我家貧,不願將雲柔嫁與我為妻,雲柔不惜與家中決裂也要嫁我,我也終不負她所望考取了功名。」
「誰知,天不眷好人,我妻與母親在攜女入京的途中不幸身亡。」
說到此處,林嵐月目中全是濃濃的悲痛之色,眼眶也微微發紅。
「我的女兒那時方才不到五歲,親眼目睹母親故去生了一場大病,醒來之後將前塵往事盡數忘卻,只抓著她母親的貼身女婢,認她為母,為免我兒傷心,我便將錯就錯假,稱那女婢是她的親生母親。」
「經此一事,我女兒的身子就此變的孱弱,後來經大師點撥,說我兒命中有一大劫,需於佛光庇佑之地,受佛祖庇佑十年,方能渡過此劫。」
「因此我便以母親身子不好,女兒要為祖母祈福為由,將她送到城外慈雲庵,在庵中修行,自到了庵中之後,我兒的身體便真的漸漸好了起來,直到前些日子才剛剛把她接回府中。」
說到這裡,林嵐月抬起頭目光真誠的望向雲翹:「若我所料不錯,你與小女應是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