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者重羅徹底被消滅之後,交趾的殭屍之禍便不再是什麼大問題了。
特別是那些被皇者重羅強行造就的殭屍王,在他身死之後,那本就不屬於自身的屍氣徹底崩潰,終於變作枯骨一具,落在了地上。
如此,尹秀,馬小玉和劉半仙三人,便只是專心於探究黑帝子的去向。
「會不會不在交趾,而在南疆?」馬小玉問道。
她這樣的考慮並不是沒道理的,畢竟如今的交趾,不管是旱魃皇者重羅,還是那經書「仙丹」的秘密都已了結了,如今的交趾,再無所謂的奇觀。
劉半仙掐指算了算,點頭道:「交趾的地氣衰落下去了,這表明這裡已沒了機緣,我們確實得回南疆了,而且一開始我就覺得,龍氣會在南疆。」
「那你又和任七到交趾來找了空大和尚?」尹秀好奇道。
「嗨,我想著多個人幫忙,總是輕鬆愉快一些。」
劉半仙撓撓頭,想起被了空大和尚算計了這件事,不由齜牙咧嘴。
他只能感嘆道:「嗨,誰知道江湖變了呢?以前我們都是很講江湖道義的,現在沒人在意這個了。」
尹秀不由發笑,「你讓一個和尚跟你講江湖道義?那不是叫舞女同你談情說愛?」
「切!這有什麼難的,那些舞小姐哪個見了我不是喜笑顏開的?你阿叔我,御女有方啊!」
「你是。」
尹秀翻了個白眼,「我倒是想看你沒錢的時候,能不能進大富豪夜總會的門啊?」
「尹哥仔,這你可就小看我了,不是有錢別人便喜歡你的,你想我們兩個之前」
「唔?」馬小玉眼睛彎成月牙。
劉半仙輕咳兩聲,正色道:「之前我們沒錢的時候,妨礙我們兩個鐵骨錚錚,自尊自愛,做男子漢,做真男人了嗎?」
「我確實是這麼一個意思啊!」
尹秀豎起一根大拇指,原先還嗤之以鼻,這時候又反而無比認同,尊重起劉半仙的主張了。
「你是我就放心了。」
劉半仙搖頭晃腦,墨鏡底下的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馬小玉,發現她臉色由多雲轉晴,這才又安心下來。
「所以我們得去南疆,再不能留在這裡了。」
摸了摸下巴,「只不過這裡的殭屍,還是叫我有些擔心的,畢竟我怎麼也算是個玄門中人,看著這麼多殭屍為禍人間,未免不忍。」
馬小玉作為驅魔馬家的女天師,自然也為此感到擔憂。
「不用擔心。」
尹秀微笑道:「我已經跟阿發道長他們聯繫上了,這裡的殭屍,由茅山派的各位師兄來解決就是了,我們眼下還有更緊迫的事情。」
「有茅山派的師兄出手我就放心了。」馬小玉不住點頭。
劉半仙見狀,立即提議道:「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南疆吧!那鎮南將軍見了我們,說不定得連連道謝呢!」
「謝你什麼?」
尹秀白他一眼,「謝你在長白山掘了朝廷的龍脈,還是謝你到處跑,跟大內高手和欽天監捉迷藏啊?」
劉半仙一個激靈,這才想起他確實是「危險人物」,誰拿了他的腦袋都不知道能換幾座大宅子了。
「那大不了,我們就不去什麼鎮南將軍府了,我們自己走我們的就是了。」
「正合我意啊。」
尹秀將《萬里江山圖》遞給劉半仙,「喏,差點忘了把這東西還你,物歸原主啊。」
劉半仙滿臉的笑容,接過那圖卷,在手上輕撫幾下,同這老朋友問候,寒暄。
「嗨,誰能想到它流到北美的唐人街去了呢?尹哥仔,你可真是幫了我大忙啊。」
「只是湊巧遇到的而已。」
尹秀想起被捲入萬里江山圖之中的兇險,不由還是搖頭道:「一件可怕的法器。」
「不是什麼法器,只是風水圖冊而已。」
劉半仙不住感慨,「萬里江山,豪邁壯麗,萬里山河如畫,悠悠歲月如歌啊!」
說著他又將萬里江山圖遞給尹秀,「尹哥仔,你先拿去用吧。」
「唔?你怎麼又突然給我了?」
「不是給你,是借你!」
尹秀擺擺手,「都一樣。」
這當然是玩笑話,劉半仙只是笑道:「這萬里江山圖在你手上,比給我拿著有用的多,畢竟我跟你不一樣,不怎麼打架。」
尹秀鄭重將圖卷收好,「放心,以後打架,我連你的份一塊。」
三人聊的開心時,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
尹秀當即往那頭看去,只見兩個人正在往這裡來。
馬小玉也看到了那邊,卻是不由皺眉。
因為那兩人的妝束,赫然跟她在大馬見到的人一模一樣,他們是來自仙都的鍊氣士。
等到了近前,這兩人從斗篷底下散發出來的氣質與獨特氣息,又叫她確定,他們就是仙都的來客。
仙都的鍊氣士出現在了交趾,那自然是為了他們而來的。
因為仙都並不除妖,也不捉殭屍。
那兩人從馬上下來,將斗篷揭到腦後。
是一男一女,畫著銀色或紅色的眼線,長得十分相似,仙風道骨,叫人看了便不敢有玷污,褻玩,甚至說上一句話的崇高,聖潔感。
然而尹秀十分的不感冒,雖然之前只是見過一面而已,連話都未說過,但他心裡已覺得仙都的鍊氣士們都只是披著一層華美的皮而已,至於內里,則是被蟲蛀空的樹幹。
因此尹秀只是冷冷看著他們,不發一言,甚至連道門之間打招呼的手勢也不願意做。
馬小玉本來想行儀軌,同他們見禮,然而看到尹秀沒反應後,她便也沒了這個打算,只是站在一邊。
即便她不行禮,誰又敢說馬家的女天師沒禮貌?
倒是劉半仙十分地客氣,跟那女鍊氣士擺手說Hi打招呼,又跟那男鍊氣士拱手抱拳。
只不過兩人都沒理他,而是照著慣例,向馬家的女天師行了個禮。
劉半仙自討了個沒取,只能沖馬小玉撇撇嘴:「找你的。」
「不是找我。」
馬小玉微笑,指了指尹秀,「是找他的。」
「都一樣。」
尹秀冷然對那兩人,「仙都找人,總不會是什麼好事的,說吧,這次又要我同哪個天師決鬥啊?」
「這世間又有幾位天師?」
說話的是那女鍊氣士,說話間有意無意往馬小玉身上瞥了一眼。
然後她開門見山道:「我們這次來,是要你阻止任七的所作所為。」
「哦?」
尹秀頓時來了興趣,看來任七已在仙都鬧出了大亂子。
正跟馬小玉所說的那樣,一個道統之外的劍客,對於鍊氣士來說,往往比道門之中的大天師要麻煩的多。
至於為什麼這兩個鍊氣士能這麼快便從雪山來到這裡,尹秀倒是不以為奇。
畢竟鍊氣士可能並不需要什麼「眼見為實」,他們本來追尋的就是虛無縹緲的天道,也許往往有一雙日觀千里,夜探鬼神的眼睛也說不定。
人不用在那裡,通過什麼聯繫或者感應,便已知道了仙都的所有狀況。
「我為什麼要阻止他?」
尹秀攤手,「這是仙都的請求,還是哀求?」
「是要求。」
那個女的喜怒不形於色,只是淡淡道:「仙都從來只下達命令或者要求,要請求,也只請求上天。
然而仙都又往往是天意的代行者,也因此」
「你們真以為自己是老天爺了?」
尹秀冷冷打斷她,「但我看你們實在也是跟凡人無異,肉體凡胎罷了,比如我就看得出,你騎馬太久,大腿似乎被磨破了一點。」
那女人驚了一下,不由退後一步,躲到同伴的身後。
馬小玉笑顏兮兮,從牙縫裡擠出幾句低聲的話語。
「別人穿的跟布袋一樣了,你還要盯著她的腿看?」
尹秀也同樣低聲道:「我是猜的,你看她剛才騎馬的樣子,要是再快點都要從馬上跌下來了,再看她的手,都已磨破了皮,顯然是壓根不會騎馬,一個顛簸都要摔下來的。
這樣的一個新手,能不被磨破皮嗎?」
如此解釋,馬小玉才終於放過了他。
由著女伴退到身後,那男人過來,同樣的不喜不怒,只是沖尹秀說道:「道士造口業,將來可是要被拔了舌頭的。」
「那是以後的事情,由不得你們操心了。」
尹秀冷笑,「但任七去了仙都的話,你們還有沒有【將來】,我不敢保證。」
「你真以為那個屠夫天下無敵了?」
鍊氣士那宛若世外仙人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不屑,「仙都的手段和力量很多,然而你們只是憑著一種無畏無懼,在跟仙都對抗而已。
即便是那個劍客已出神入化,然而他也不是天下第一的劍客,只要再這麼執迷不悟下去,總會有敗績的。」
尹秀當然知道,也許在大內禁宮之中,確實有比任七更強的人存在。
然而任七說過,那些老怪物因為種種原因,出不得玉京,甚至連大內禁宮也不能邁出一步。
九州能自由活動的大高手,只在兩手之數,再多不到哪裡去了。
至於通感境以下的那些所謂宗師,來多少個都不是任七的對手。
除非仙都有辦法叫來一萬精兵,不然只憑一般的武士,絕無擋住任七的可能。
「他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命令得動他。」尹秀答道。
豈料,對方卻是突然說道:「仙都不是叫你命令他回來,放棄行動,而是叫你殺了他。」
「什麼?」
尹秀瞪大眼睛,要不是馬小玉抓著他的手,這時候這仙都的來客,他的頭顱已落在地上了。
「你沒聽錯。」
那鍊氣士面色平靜,似乎也不畏懼尹秀會因動怒直接把他幹掉。
「仙都要你殺了任七,然後仙都的大門會為你們三人而開。」
「唔?」
尹秀三人都難免感到驚訝。
這當然是個很好的條件,任何人聽見了都要感到驚奇和激動。
然而更叫他們驚訝的是,在不久之前,他們還是敵人,如今仙都拋出這個條件,莫非是要講和?
尹秀肯定沒想過跟仙都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因為他還是道士,所以自然也知道這隱藏於歷史背後的龐然大物比朝廷可怕的多。
但要是和談的條件是任七頭顱的話,這話便免談。
因此,尹秀明快地拒絕道:「要不是他走得太快,我會同他一塊,殺上仙都,問候各位仙師的。」
「那你打招呼的方式倒是挺特別的。」
鍊氣士又看向馬小玉。
馬小玉淡然道:「尹秀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驅魔馬家不會向仙都卑躬屈膝。」
「真有人能拒絕長生不老嗎?」鍊氣士感嘆道。
「嗨,小哥。」
劉半仙認真道:「長生不老要是代表著無欲無求,或者要以某種更加虛無的形態存在的話,那還追求它做什麼?
難道只為長生,而拋棄了現世的所有事情,人不人鬼不鬼的,這樣的長生有意義嗎?」
那兩個鍊氣士都神色一凜,察覺到自己被劉半仙看穿了本質。
他們當然久違地動了殺心,要放下仙師的架子來誅殺劉半仙,然而有尹秀和馬小玉在這裡,他們的想法便不可能達成。
於是兩個鍊氣士又重新將斗篷蓋到臉上,使那兩張精美絕倫,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息的臉掩蓋於斗篷底下。
「如此的話,仙都已知道你們的答案了。
尹秀,我們期待著你有天來到仙都底下,希望那時你已頗然悔悟,放棄了你那無望的幻想,回歸道統與初心。」
「我看沒有那個必要了。」
尹秀搖頭,「因為我有預感,我的那位朋友,會將仙都徹底掃入塵埃之中,叫它消失。」
「你的預感?」
那女人似乎在斗篷底下看了一眼尹秀。
「你是說你看到了未來?」
「只是預感而已。」
尹秀微笑,「就跟賽馬一樣,你說哪匹馬會贏,那只是你的預感。」
「仙都不賽馬。」
那鍊氣士冷冷道:「不過仙都可以告訴你,你的預感必定失敗,因為北地槍聖白鏽已在那裡等著你的那位朋友了。」
兩人說完,騎上馬迅速離去,再不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