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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恪大捷之後,北患這根戳著皇帝脊梁骨的骨刺終於是拔除了,齊戎徹底輕鬆下來,便想著該如何安頓老二和容恪的事兒。
但端王和容恪不怎麼對付,齊戎只得分別召見二人,雖是私下裡問,不過兩人的意思都很明確,留守陳留。
容家世襲侯爵,封疆大吏,這塊肥差有人惦記不是稀罕事,但偏生老二端王……齊戎就有點吃不透了,不過齊戚也就是如此一說,轉而笑道:「皇兄若是不允,那也無妨,容恪榮歸故里,臣弟也好功成身退。」
齊戎故作為難,「這……不好吧。」
又說了一番感念這幾年齊戚在陳留周旋的功績,覺得如此對待有功之臣實在不妥,但齊戚反而不甚在意,揮了揮衣袖,淡淡笑道:「皇兄真當我喜歡麻煩啊,要是什麼都不做,卻有人大魚大肉供養著,那才叫人生樂事!臣弟是親王,立這麼個不大不小的功勞,封賞也不好封賞,皇兄賞我餘生衣食無憂吧,每月多二百石俸祿就成。」
齊戎便只有笑吟吟地順水推舟了,「也好,也好。」
回頭齊戚用了個將功抵過,免除王猛死罪,判了個流放,王流珠衝動之下,差點隨著親生父親跟到邊塞去了,齊戚幾番威脅才終將那個不安分的女人留下來。對王流珠,齊戚作為丈夫,手裡自有殺手鐧,不怕她不聽話。
至於容恪,面臨著老岳丈的施壓,齊戎確實有點不大好辦,這幾年容恪帶著冉煙濃在月滿定居,幾年不回娘家,讓冉家惦念著卻見不著人,這事辦得欠妥,就連當面對著容恪,他也是能指責一二的,「詐死這件事,朕輕易原諒你,無顏下到黃泉見先帝,不如這樣,你們留在魏都,將啾啾帶大了,等他羽翼豐滿,你們再回陳留。」
兩個小孩兒都是天生富貴命,讓容恪這個自私的父親拐到月滿當了幾年平民這事,冉秦雖不明說,但心裡是有芥蒂的,孩子太小,既是生在權貴家裡頭,何必非要去西北啃沙子。
是夜,冉煙濃與容恪擠在她繡榻上抵著睡著,冉煙濃許久沒抱過他,手緊緊抓著他的胸口不撒手,從他回來,到入宮,到回家,冉煙濃心都在懸著,好容易閒下來,有了夫妻相處溫存的一晚甜蜜,不想容恪卻沉默無話,疲倦地闔著眼帘,冉煙濃親了親他冒著幾縷青灰胡茬的下頜。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容恪睜開眼,月色掀開窗欞,悄然透入,宛如零落的碎玉亂瓊,襯得他眉眼清潤晶瑩,冉煙濃緊緊抱住了他,有點恐懼這麼美好的夜晚成了一個夢境。
他笑了笑,「濃濃,皇上留我了。」
原來是這事,冉煙濃沉默了一會,道:「也許是爹到皇上跟前說了些什麼——」她抬起頭,正色地凝視他漆黑的眼眸,「皇上親手所寫的『天下清平』不是一句空話,遲早,我們是能回陳留的。」
容恪伸出雙臂摟緊了她,冉煙濃乖巧地把臉躺下來,聽到他微不可查的嘆息聲,似溫柔地笑著,「留下來罷。」
冉煙濃有點驚異,但為著容恪這麼說,她又有點隱約不肯道破的欣喜。
「濃濃,舉天下之大,我卻已無一個親人了。但你還有,他們都在魏都。」
冉煙濃怔了怔,容恪笑著攬住她的腰,唇親吻著她的眉心,沿著她的光滑白嫩的肌膚虔誠地吻下來,「我說過,從今以後,你讓我去哪,讓往東絕不往西,所以,請夫人示下。」
被他四處作亂的唇擾得說不出話來,少頃,冉煙濃揪住了身下的褥子,仰著脖頸嚶哼了聲,「恪哥哥,不如我們帶著啾啾和綿綿去雲遊四野?」
這一生為了大魏疲憊奔忙,他累了,冉煙濃心疼地撫過他的眉棱,柔軟地回應著他的深動,「好不好?」
不知不覺一場放縱已雲銷雨霽,冉煙濃被箍在他的懷裡,他的唇正附在她的耳畔,溫柔私語,「正好前幾日江秋白約我到他的『寒舍』坐坐,他們的客舟與水榭正泊在秦淮岸上。」
冉煙濃疲倦地撐著眼睛,心裡卻是無比滿足,「那可真是太好了。」
聽說容恪和冉煙濃要遠行,出外一段時日遊玩,以後於上京還有長久幾年好留,長寧心裡踏實多了,早早地要替她們張羅,然後皇帝忽然在朝堂上宣布,也要微服私訪一段時日。這可真是頭一回,從古至今,賢君大多坐朝問道,垂拱平章,荒淫無道的皇帝,大多在深宮之後奢靡揮耗,這都不說了,皇帝一走幾個月,朝政要是出了問題誰負責?
但這都不在齊戎的考量範圍之內,在安頓了局面混亂的陳留之後,他只想拖家帶口地到遼西去,帶鶯鶯和他的小太子看羊。
一來一回不過三個多月功夫,有幾個心腹並兩朝元老在,能出什麼大事?
皇帝一家往西,容恪一家往南,都是好去處。
一路上啾啾喜歡地跳個不平,英雄爹回來了,這下可好,又可以跟著爹學功夫了,他忙將這幾個月練的打穴的功夫展示給容恪看,難得容恪有空坐在馬車裡,啾啾東一指西一拳地比劃著,唾沫橫飛,容恪看了眼睜著大眼睛似乎聚精會神的女兒,心裡模糊得掠過一個念頭——要是綿綿也喜歡上練武,好好一個大家閨秀就長歪了。
於是二話不說,讓人停車,然後揪著啾啾的後領子將人拎到了馬背上,啾啾第一回騎馬,新奇不已,雪間青又是個暴躁脾氣,馬蹄子一揚,差點沒將小主人從背上掃下去。
啾啾嚇了一跳,幸好爹在身後及時攥住了韁繩,將他的小腰一抄,「哇,好厲害!」
啾啾忙鼓掌。
容恪看了眼懷裡鬧事不停的兔崽子——果真一點都不在怕的。
「啾啾。」
「啊?」啾啾從懷裡摸出了一塊糖,要慰勞慰勞馱著兩個人的雪間青,容恪伸手奪了,他耷拉下小臉來,「爹你說啥?」
容恪本想說話,看到他這麼一雙傾國傾城的藍色眼瞳,笑了笑,摸摸他的後腦勺,「想給你張羅一門婚事。」
「……」
冉煙濃噗嗤一笑,抱著綿綿躲回了馬車,昨晚上姐姐說:「我家的小公主,正好比啾啾小兩歲,年紀倒很合適,要是濃濃不嫌棄,我將來讓她給你兒媳婦兒。」
她當場就笑岔氣了,回頭告訴了容恪。
容恪也是忍俊不禁,便道:「好,讓我同他說。」
定娃娃親這種事古已有之,不過容恪和冉煙濃都沒斬釘截鐵地替啾啾答應,得讓他自個兒相中才行,他們最多將來踹他一腳催他抹開臉勾搭小姑娘罷了。
雖然只是個玩笑,啾啾卻驚悚了一路。他才六歲啊。
冉煙濃看著一大一小坐在馬背上,迎著融化的青峰山巒,身影匿著寡薄的天光,如紙一般半透明,她笑著箍緊了綿綿,女兒開心地靠在母親懷裡,咿咿呀呀地唱著童謠。
花開次第,春暖鶯飛,正合好時節。
下江南去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