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魔元史自詡通曉一切,事事先機在手,機關算盡欲掌控一切變數,無論是之前利用迷達閻達圍殺殊十二,還是之後利用霽無瑕威脅鷇音子發下誓言,皆為一起生路。
為了應付一起他預料中的反撲。
他料想到鷇音子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有把握讓鷇音子陷入束手無策的境地。
甚至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的是,無論是殊十二還是鷇音子,都不是他能掌握的,那等你來我往的算計與謀略,終究抵不過天道人心。
他沒想到的是,這場意料中的變故,出乎意料的迅速,幾乎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便失了大半生路!
一刻前,他冷笑著看殊十二親自攜了女琊一步步的走近了那沾滿鮮血的百嬰棺,緊握的雙手始終不曾離開過心愛的霽姐姐,豎立的三棺前明明還站了那麼多人,他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視線被身旁的冰雪身影牢牢鎖住,感情真摯,悲傷不舍的情緒蔓延而出。
半刻前,霽無瑕自願踏進了她的終路,無悔的眼中似乎總藏著說不清楚的遺憾,厚重的石棺被殊十二慢慢蓋上,帶走了那一抹絕美的冰雪之色,那一剎那的空氣似乎都被凝滯了,耳邊閻達迷達的怒吼在黑暗的靜謐中幾乎要刺傷他的雙耳,那是屬於魔佛波旬最後的嘶吼掙扎。
而剛剛,他還派了人跟蹤而去,意欲奪回那被隱藏在羅浮山的聖魔元史,鷇音子等人都在此地,羅浮山上的戰力必定大減,此刻正是良機。
他自以為自己行動已然很快了。
不曾想鷇音子的動作更快。
魔佛滅於三棺之時,雙方暫時合作的氣氛霎時一變,那暗潮洶湧的參商之虞被瞬間升華成了讓人心驚的實質危機,元史天宰、謬思童、倉頡天邪三人儘管反應奇快,在魔佛聲滅鷇音子看向他們的一瞬間,眨眼間便各自消失原地,然不過片刻,各自遭阻。
看著阻擋在前的人,元史天宰暗暗蓄力,眼神陰沉,「想要一舉兩得,你未免也過於小瞧聖魔元史!」
「哈,鷇音子從來不曾小瞧聖魔元史,」鷇音子甩了甩拂塵,朗聲道,「是你,小瞧了羅浮山。」
「你是指羅浮山的陣法嗎?哈,」元史冷笑,「你出自元史,本與我乃同源之物,破爾陣法,不難。」
鷇音子面色不改,「若是,羅浮山的陣法,不是我布下的呢?」
「自身棲息之地的陣法,你竟會讓他人插手?」
「有何不可?」
元史天宰微眯了眼,鷇音子的胸有成竹讓他不安,或是自己算漏了什麼?
「不過就算破不了陣法又如何,就算我們三人被殺那有如何?綺羅生被困琅華,即便殊十二成功趕回,一字鑄骨也循正法天鑒之指引前往丹境,但你還是湊不齊三個死神找不到的人,又能拿我如何!我仍然可以重生!」
鷇音子挑眉,「那第三人自不勞閣下憂心,但你又焉知,你找的人一定會困住綺羅生呢?或者說,他們,一定會願意牽制綺羅生呢?」
「哈,如果你知道我找的人是誰,便不會有此一問了。」
他自信,如果是那兩人,絕不可能會輕易放棄這般大好機會,但事實卻與他想像的略有不同——
「暴雨心奴,還有潛欲地擘弁襲君,對嗎?」
元史天宰皺眉,「你既然知道,如今卻還是這樣一幅毫不在乎的姿態?」
輕聲嘆息,鷇音子旋掌納氣,「所以說聖魔元史終究只是一本書,不能盡透複雜人情,與你交談,實在是浪費時間。哈!」
飛身一掌,鷇音子不再多言,攻向元史天宰,困鎖陣法亦隨之展開,再削對方三分戰力。
元史天宰旋身一擋,眼中越加陰沉,己身劣勢已明,他自以為早有的準備此刻竟一個也沒派上用場,不由得有些惱怒:「連我們逃亡的路線都計算好了嗎?這陣法想必你耗費了不少力氣吧。」
鷇音子再次攻上,輕笑道:「哪裡,舉手之勞而已。」
雖然舉得不是他的手。
「恩?天化邪經!」
武學不錯,可惜力道不夠,元史天宰心下已知不敵,倒退數步的同時也隨之散出一片黑霧,腐爛的毒氣便隨風擴散而出,但來人密集的攻勢卻仍讓他漸落下風,臉色越加猙獰:「你不要忘了立誓峰的誓言,天火焚身,就算你是素還真的一魂,也絕無生還的道理!」
這已是他最後一張保命符了,他打賭,鷇音子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那是何等桀驁之人,數次碰面,眼中對聖魔元史的漠視令他惱怒,但也這份漠視,或者說不屑,卻是他現下手中最後一張王牌了。
於聖魔元史而言,何其荒唐?
只是他沒想到,這最後的威脅,竟連一個蔑笑都未曾得到。
拂袖震退毒霧,鷇音子運起功法,臉上堅定的不見一絲動搖,「鷇音子自有盤算,不勞閣下費心!」
「不對!」元史天宰看著他微怔,「你找到了第三個人,是誰?啊……」
雙掌相對,元史天宰不敵再次被震退數步,血紅漫天,鷇音子默不作聲,攻勢卻是愈見凌厲,儼然一副得手之姿。
元史天宰見狀,腦中幾番思量,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明了,隨即化為嘲笑,「該不會是那個時間城下來的少年吧?連暴雨三招尚不能接,你讓他去送死嗎!」
聞言,鷇音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死神找不到的人,脫離於時間之外,出生在不存在的時間裡,這種特性,掌控時間之力的人,同樣也可做到,不是嗎?算計時間城,是你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狂言,不要忘了,是你鷇音子,最先讓時間城出現在天榜之上的!」
「哈。」
鷇音子輕笑,想了想無夢生與綺羅生最光陰的至交關係,更覺聖魔元史愚蠢了。
手中積攢許久的掌力再次爆發,身形在毫無聲息之下突然出現在元史天宰之後,鷇音子在那人震驚之時一掌轟上天靈,失力的身形伴著漫天血色,分崩離析……
一句最後的「不甘心」,到底還是煙消於塵埃之中,就如同閻達最後的嘶吼,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
鷇音子深吸口氣,化去陣法,看著滿地的袖間的血點一嘆,「所以說,你小瞧羅浮山了啊,若是讓飲歲知道你如此小瞧他,恐怕就不會有這般乾淨利落的下場了,不過這困敵的陣法竟然還有傳送效果,倒是實用,恩……」
倒是適合無夢生現在的狀況,就不知道飲歲光使肯不肯割愛了。
而此時的聖魔元史之內——
飲歲氣憤地看著漫天鞭影里的小小惡魔,那靈活的身姿像是狐狸一般,總能在長鞭掃到他的瞬間消失,雖然也已經有了不少傷口,但叫人捉摸不定,四處移動,著實煩人的很!
「嘖,這隻小的真難纏,喂,我們換一個!」
「換?」一字鑄骨驚險的避開橫掃的巨腿,帶過的狂風幾乎要將人吹走,他抽了口氣,掃了一眼那邊空中無主的長鞭兇猛的攻勢,忽隱忽現的鞭影看起來比之刀光劍影還要驚險萬分,邊攻邊答,「為何?」
「它醜死了!」飲歲說。
一字鑄骨手一抽,險險將自己暴露在大隻惡魔的掌風之下,這隻大的守護的攻勢雖有些遲緩,不如小隻靈活,但那比之常人大上數倍的身軀毫不動用功力,徑自壓下來也有萬斤墜的重量,就算他身體異於常人也要萬分小心,更何況是身體正常的飲歲?
一字鑄骨斟酌片刻,道「……其實我覺得這隻也很醜。」
「它叫聲難聽。」
「……」都是吼吼嗚嗚聲有區別嗎?
「喂,我說,你換不換?」
「跟在欺負小孩子似的。」
「……」哪家小孩長這樣?
飲歲繼續指揮著長鞭跟小隻纏鬥,偶爾靈活的避開突來的厲掌,然後鞭子更加快速的閃動,幾次失了蹤跡,恍若混亂了時間,倏然——
「我不管,我們交換!」
隨後還未等一字鑄骨答應,瞧准了時機便一閃身來到了一字鑄骨身後,身形交錯間便替代了他的位置,一字鑄骨見狀,也只能暗嘆一聲對上了氣沖沖朝自己撞過來的小隻守護。
只是這兩隻守衛怪物的氣息,倒是有些熟悉,但時間畢竟太遠了,一字鑄骨掣肘一擊,靜下心來,現在不是他追究的時候。
長鞭靈活,對付巨大的目標自然要比小的更便宜些,只管抽就是了。
而一字鑄骨詭異的身形也正適合克制小守衛的,一時攻勢比之之前也沒拉下多少,眼見就要到最後關頭,兩人都準備好了最後的殺招,正待使用,乍聞一聲大號!
喝!!!
這聲震喝著實驚人,連四周堅不可摧的陣法都頃刻間崩塌了,不知道哪裡露出了空隙,將一縷天光引入了這寂寥之地,隨之便在一字鑄骨與飲歲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正同他們一同楞住的一大一小兩隻人形怪物瞬間有了動作,但這動作卻不是針對他們,而是那出縫隙,急切的像是被監牢裡的囚犯一般,急沖而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兩人本想追去,卻又想起方才那聲大吼,又擔心的留了下來等待,不一會兒就見殊十二一身塵撲的大踏步而出,臉色蒼白,手上臉上也留著鮮血,看來也是一番苦戰,不過想來聖魔元史最終戰力應是不易應對才是。
就算他是聖魔之子。
相比之下,他們二人可說是儀表堂堂、衣冠整潔也不為過了,飲歲還特意讓肩上的飄帶散的瀟灑了些。
「你怎……喂!」
飲歲苦惱的接住陡然癱倒的人,怎的話都沒一句就昏過去了?
無言的看了一眼一字鑄骨,卻見一字鑄骨撿起地上的背簍,甩袖整冠,後道:「此行目的已了,在下尚有俗務在身,不便多加耽擱,餘下諸事,便有勞閣下了,告辭。」便又消失。
飲歲抽著嘴角,但那跟著大小兩怪消失的人卻是看不見了,也不知是真的有事還是嫌麻煩,飲歲無奈的將身上的人穩了穩,長鞭將兩人一裹便沒了蹤影。
綺羅生,這次的情,你可是欠大了,我看你要怎麼還!
「合該我還……」
本是自己攬下的任務,無端移交旁人已是無理,又未得那人首肯,更何況那人還是飲歲,怕是回去後少不了他拿糖作醋一番挖苦,得想些賠補才好,這苦境好東西雖是不少,但恐怕光使又是看不上的這些俗物,倒不如想些好玩的地兒讓意琦行陪著走走,不過……
這一夜發生的大事不多,雖說統共也就兩件,一件是滅魔佛,一件是除元史。
但偏偏兩件都是出不得一點差錯的,他兀自打撒手一去實在是鋌而走險,稍不留意便會壞了大局,怎的就鬼迷心竅地回了月之畫航了呢?
綺羅生側身看這晨曦將露不露的天際,仔細想了想,這緣由倒有一大堆。
但歸根究底,此心不定而已。
已經臘月的天氣本就涼些,晨起時最是寒冷,即便是習武之人披著單衣也忍不住會發個寒噤,他攏了攏身上的外衣,晨霧將衣服黏在了肌膚上,貼的緊緊的,卻是不同於昨夜的寒,他雖不畏冷,到底還是覺得有些不爽利,正想起身,一件魚白的披風就落在了身上。
綺羅生回頭看,方才還在艙內熟睡的最光陰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同樣的披風傾斜著搭在身上,銀絲也落在白色的羽領上散漫著,有些狂放不羈的味道,正準備坐在他身後。
幸好他這船底還算乾淨,綺羅生理了理他的頭髮,順勢靠著他的身上,「怎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會睡到日中。」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原因可想而知,最光陰頭落在他的肩膀,低垂的眼神掃過綺羅生的臉色後落在了微微敞開的領口,胸前若隱若現的旖旎讓他心情一好,衝散了方才睜眼後便看不見這人的苦悶,他收緊了雙手,溫暖著懷中的身軀,「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明明那個時候……不是差點昏過去嗎?」
「……是嗎,咳,我不記得了。」
綺羅生正在系披風的手一頓,臉頰旁的曖昧讓他尷尬的幾乎不知言語,霎時間便想起了初起時的場景。
片縷不著的交纏叫他不知所措,那一室的凌亂、一身的酸疼更是差點讓他黑了臉,尤其是當他發現那人在睡夢中還偷偷咬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滿臉黑線的同時大約也猜到了這人在做些什麼夢了。
好不容易輕手輕腳的收拾好了一切出來,凳子還沒坐熱呢,這人又來了,出口的又是這樣臊人的話,可叫他怎麼答呢?
脫了面具就叫人猜不透了,綺羅生只好把視線再次放在了江面上。心下卻想到了些哭笑不得的東西,比如——在自家船上還得跟做賊一樣動作。
果然,還是這久違的玉陽江清晨風光讓人心裡順暢。
最光陰將他的反應一一放進眼裡,低聲笑著,頭越加用力的埋進了懷中人的頸窩。
那濃郁的牡丹花香隨著情慾的消散已然淡了許多,仍能浸透心脾,迷得人暈頭轉向的,最光陰輕吻著他的髮絲,問,「你剛剛在說還什麼?」
綺羅生看著江邊,反手抓上腰間的手,道:「本是我的煩難,縱性叫飲歲無端受了,總該給些補償才是,否則這一番逼責怕是免不了了。」
聞言,最光陰很是不屑地一聲嗤笑,「他本就是下山來執行任務的,你當我們真的是來『好好玩』的嗎?況且我們本也有任務,他既然閒著,活動活動也好,免得回城時候老頭子又該說他胖了。」
綺羅生無奈的轉過頭看他,「叫聲父親又何妨?你這臉皮一時薄的半句說不得,一時又厚的刀槍不入,也莫怪義父會故意戲弄你了。」
「我看他是閒的沒事幹吧!」
「哈。」綺羅生搖搖頭,也不與他辯了,只重新看向江面。
一片金黃在江面不停浮動,刺亮的光芒像利箭一樣四散開來,卻又被江上常年繾綣的白雲削弱了幾分銳利,幸好那溫暖的氣息沒有被割斷,將指尖臉頰照的薄紅,他最喜這般景色,萬象爭輝的生機活躍之感。
寧不暢神思?
可惜這樣的悠閒時光,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還是太短。
最光陰合上雙眼靠在窗口,綺羅生看了看他,嘴角勾出了淺淺微笑,也閉上了眼睛,沐浴著晨光。
他需要整理一些事情。
比如那段越加完整的記憶。
比如琅華宴上某段被掩蓋的錯誤。
又比如,薰沐之瓶。
「再休息一會兒,我們便回去吧。」
「好。」
待到明日晃晃於高空,兩人再不能耽擱沉溺,緩慢收拾了大半晌,才向羅浮山方向飛去,本來還有些遺憾時間不夠,但見著苦境一路不同以往的輕鬆氣氛,心裡倒是舒暢了許多。
魔佛已滅,元史已消。
這消息傳得出奇的快,不過幾個時辰,連路邊的孩童都提著燈籠出來慶祝了,慶祝這期盼已久的和平,只盼這和平久一些才好,可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么蛾子魔佛了,好歹給他們一些回復生機的時間才好。
而鷇音子說的潛欲……
綺羅生看著越來越近的羅浮山,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找到薰沐之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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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啊,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追。十一放假出去完了七八天,收假回來又被琅琊榜偽裝者給迷住了,本來打算周更都做不到了,思維落下好多,讓我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總之,現在開始繼續努力更新吧,是說,感謝這段時間還在堅持投票贈送推薦的人,謝謝你們的支持,不然我說不定就那啥了,不過肯定不會那啥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