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黃泉路,幽幽生死門。
久無人跡的黃泉歸路,鬆軟的白沙之上密布著數不盡的殘痕斷骨。四周陰風陣陣,詭譎可怖。
一座四面光滑如鏡的聳天黑峰,悄然屹立其中。
高峰之上,一座人影靜靜盤坐。
一身粗糙的布衣讓他看上去如同普通百姓,蓬鬆的頭髮遮擋了半個臉龐,只露出偏厚的雙唇以及方正的下巴。整個人看上去平凡至極,只有矗立一旁的長劍散發著通天的劍意,彰示不凡。
無路之巔,無路之巔。百年無人踏足的無路之巔,今日,再次迎來人跡。
倏然,男子緊閉的雙目一睜,一股凜然劍氣迸射而出,閃耀半壁天穹。而就在男子睜眼的同時,熟悉的辭號,再度降臨。
「簾外幾番征戰,簾中握盡蒼穹,誰悟得機心如夢。念悄然處,獅行虎顧。更掀起、煙雨雲風。」
辭號落下,一道流光自天外急速而來,氣壓風雲。旋即落在男子身後,現出矜莊身影。
「拓跋如夢,應約而來。」
男子聞言立起轉身,轉身的瞬間,隱藏在亂發下的雙目,恍如凶獸般狠戾。
兩人一目對視,劍勢自發,瞬息之間,登入劍道心境。
「好劍。」
一目千景。短短一個對視,兩人卻仿佛交手千百招一般,各自退了半步,心中驚嘆。
「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白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七尊劍之主,果然不凡。拓跋如夢心悅誠服。」拓跋如夢輕笑著誇讚。
「聽煙朱說,你找我?」男子說道。
「在議事之前,閣下不先通名號麼?」
「劍千秋。」
拓跋如夢呵呵一笑,道:「聽聞劍先生酷愛收集天下名劍,不知道對道門秘寶之一百代昆吾,有何看法?」
「傳世之劍。」劍千秋點頭說道。
「那……先生可願得到它?」
「空言畫餅。」劍千秋一甩衣袍,背對著拓跋如夢。
拓跋如夢微微皺眉,而後一翻手,一個精巧瓷瓶被他拿出。
「我看劍先生功體似乎有陳年積恙,這瓶地靈乳乃是拓跋如夢早年所得,便當做見面禮了,還請劍先生收下。」
劍千秋轉身看了一眼拓跋如夢,道:「說出你的目的。」
「自然是合作。」拓跋如夢微微一笑,:「不論是稱霸武林,或者收集天下名劍,拓跋如夢都願與劍先生並肩。」
劍千秋沉吟了一番,接過了那一瓶地靈乳。
「三劍助你,有需要可令煙朱傳信。」
說完,劍千秋不再多言,化光離去。
拓跋如夢看著劍千秋離去的身影,緩緩露出了笑容。
「上了我煙都的大船,想要下去,可就難了。三劍,你將成武林公敵。」
…………………………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萬章山,風月學堂後院,虞千秋難得的解下了冰棺,人與棺相互依靠著,望著漫天的星辰,回思過往。
然而往昔種種的甜蜜,卻讓如今空虛的心,更加空虛。
「藏靈珠,一易知天,三教聖司。」虞千秋手中把玩著楊無木所贈的精血瓷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
「虞先生,老師有請。」
虞千秋看了看,是賦月,與吟風同為院長弟子。他點了點頭,隨著賦月來到了前堂。
院長早已經再次等候。
「賦月,你先退下。我與虞先生有要事商談。」院長擺了擺手,屏退了賦月。
「虞先生傷勢如何了?」院長笑眯眯地問道。
「無礙,不知楊兄傷勢如何?」
院長輕聲一嘆,道:「有些嚴重,清醒了一會後,再次昏迷了。」
說完,院長語氣頓了頓,有些歉意地看著虞千秋,道:「如今我已經將楊執事送往秘境療傷,你恐怕有段時間見不著他了。」
虞千秋皺了皺眉眉頭,道:「既然如此,在下尚有他事,告辭了,請。」
說完,虞千秋轉身離去。卻發現吟風賦月兩人分立門口,那姿態,分明是要攔阻虞千秋去路。
「呵呵,先生且慢。」
院長呵呵一笑,道:「虞先生是道門高人,正好老夫對道門典籍略有涉獵,只是有些地方尚未明悟,還請先生賜教。
虞千秋皺了皺眉眉頭,道:「在下不善言辨。」
「呵呵,無妨。且論。」
院長引導虞千秋坐下,而後整肅神情,道:「知其白,守其黑,不知先生對此話有何見解?」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這……」
院長眼中利芒一閃而過,而後呵呵笑道:「想不到先生對我儒門經義也有心得。」
「院長既知道經,當知企者不立,跨者不行。唯見素抱樸,少私寡慾,方得無憂。」
院長道:「正所謂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強梁者不得死,吾將以為教父。」
虞千秋霍然起身,道:「攻乎異端,斯害也已。院長對道經之意已入歧途。」
「先生稍安勿躁。」院長擺了擺手,道:「道經有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虞千秋洒然一笑,道:「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院長之意,在下已知,然而事有始終,恕在下無法答應。」
說完,虞千秋轉身負手而去,臨到門口,停步道:「最後奉勸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先生慢走。」
院長淡淡地說了一句,目光深沉。
虞千秋傲然而去。
………………
誅仙海,誅仙天柱之上,端坐的王者,沉默不語。指尖敲打著王座,發出沉悶聲響。
在他座下,坤坤兒面色蒼白的站立一旁。
「情況就是如此。煙都之人,果然不可信任。」坤坤兒說道,顯然在為拓跋如夢不肯相助之事暗恨在心。
「天魔之事,進展如何了?」血為王問道。
「毫無消息,仿佛徹底消失在人間。」坤坤兒說道。
血為王再次陷入了沉思。
這是,貪狼與七殺卻是雙雙歸來。
而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三個渾身狠戾氣息之人。其中兩個黑衣黑髮,面容竟也完全一致,普通的面孔看上去卻帶著幾分殘虐。而另一位則是模樣陰柔的俊美男子,一頭白髮凌~亂的披在艷紅的衣服上,左臉龐是一朵詭異的火焰圖騰,手持著一柄人高的漆黑鐮刀,看上去猶如死神般恐怖。
「王。」
兩人先是恭敬地行禮,然後貪狼說道:「這一次出山,為王招攬了三位幫手。」
說著,分別指了指三人,道:「這是西武林常凶、常惡兄弟。而這位…………」
「哎……我自己說。」
男子擺了擺手,露齒一笑。他的聲音有些壓抑,讓人聽上去便能感受到一股瘋狂。他看了看高坐王座的血為王,嘿然一笑。
「尊貴的王啊,您的騎士火火火有禮了。」
「王啊,感受一下火焰的魅力吧,呵呵呵哈哈哈哈。」
火火火哈哈大笑,面上火焰圖騰忽然爆發光芒,而後一股沛然火焰,洶湧而出。
「你敢!」
貪狼等人面色大變。
「無礙。」
血為王擺了擺手,然後任由火火火的火焰臨身。
半刻後,火焰熄卻,血為王絲毫不損。
貪狼與七殺慌忙跪下。
「不差,有來歷。」血為王點了點頭。
「果然,王也是受神眷顧之人麼。你,贏得了火火火的忠誠。」火火火呵呵一笑,單手掌胸,躬身退開。
貪狼道:「這人是我們行走武林時自己找上我們的,說要加入誅仙海……」
「不用多說。」血為王打斷了貪狼的話,道:「坤坤兒你下去養傷,恢復之後繼續尋找天魔。七殺傳信煙都,準備再次進攻。」
說完,他看了看常式兄弟與火火火,道:「這是你們的第一戰,拿出讓我驚嘆的本事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必不讓我王失望。」火火火躬身行禮。
「王,是要再次對深柳讀書堂發出進攻麼?」七殺問道。
「不,這一次的目標……佛鄉!」
貪狼聞言一驚,旋即一抹興奮湧上臉龐。
「上次一戰之後,沉寂了太久了。也時候活動活動。」血為王陰狠一笑。
……………………
深柳讀書堂內,柳三變奮筆疾書,而後喚來鳥兄,傳信而去。
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
「是佛識,請進。」柳三變說道。
「柳先生。」佛識走了進來,道:「療養多日,我們的傷勢也已無礙,只是佛怒遲遲未醒,我們想帶他會佛鄉一趟。」
「嗯,佛鄉洗身池對恢復傷勢確實有莫大裨益。」柳三變沉吟了一番,道:「但是現在回去,卻是不行。」
「為何?」佛識眉頭一皺。
柳三變道:「當日一戰之後,誅仙海與煙都便潛伏起來。這除了他們也在療養之外,便是在重新定製目標了。太華山有法陣保護,他們在攻之不下的情況下,必定會轉移目標。而道門過於分散,沒有攻打的意義,那麼如今唯一的目標,便只有一個了。」
「佛鄉!」
佛識霍然起身,來回走了幾步,道:「先生既然發現這點,為何早不說出?」
柳三變道:「地域為死,人命為活,你們傷勢未復,貿然說出,憂心之下,只怕療傷的時間更要大大增長。另外我已修書通知的伏遠禪師,料必他此刻已有因應。此外,柳某也邀請了一位好友前往相助,你不必太過擔憂。」
佛識再次來回踱步,幾度之後,道:「我放心不下,需要回去一趟。至於佛聽與佛憫,還希望先生能替我隱瞞。」
「這……哎,好吧。」
柳三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拿出了兩個錦囊,道:「若是你回到佛鄉,佛鄉已然淪陷,便打開赤色錦囊。若尚未淪陷,或正處於交戰之際,便打開黃色錦囊。」
佛識一笑,道:「有先生錦囊,小僧便安心了。」
柳三變送走了佛識後,便找到了尋根。
「壯士,可否勞煩走一遭佛鄉?」
尋根點了點頭,快速離去。
「恩。有他們前往,佛鄉應已無恙,我且耐心等待。」柳三變想著,回到了深柳讀書堂。
……………………
天絕峰下,我不留與煙朱兩人並肩而立,看著高聳入雲的高峰。
「你的計劃,當真有用?」煙朱有些不信的問道。
「當然,相信我。」我不留一臉的高傲,指了指腰間的雨鈴。「只要我一搖動這個雨鈴,你就會聽見『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天絕峰都會爆炸,碎成渣渣的。」
煙朱面龐狠狠地抽了抽,然後才平心靜氣地道:「你埋在天絕峰附近的只是毒藥,不是炸藥。」
「哎哎哎。」我不留擺了擺手,道:「你這麼不幽默,將來怎麼娶老婆。」
說完,我不留一拍腦門,道:「對哦,忘記了你們煙都之人都那個的。」
他伸出食中二指,似剪刀一般比劃著。
煙朱不理他,走到一旁閉目調息。
「等著看好戲吧。」我不留也不在意,看著天絕峰,面帶微笑。
而在無名山間,為尋找博嫻,李裔文朝著天絕峰急急而奔,來到中途,突遇凌厲劍氣擋路。
「我有昆吾劍,求趨夫子庭。白虹時切玉,紫氣夜干星。」
辭號落處,狂風呼嘯。一道白色身影,飄空而來。
「七尊劍評技者,請賜教。」
身影落地,手一負,氣一昂,一柄無鋒黑劍,錚然作響。
而另一邊,因為院長的試探而確認了院長便是出手救下面具客之人的虞千秋匆匆離開萬章山,來到山下,卻突然遭遇凌厲掌風攔路。
「交出寶典,死的體面。」
面具客雙手環胸,殺意凜然。
而萬章山上,一雙冷眼,靜靜地注視著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