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世劫 307、品茶

此般矛盾氣息，如今甚至在長安大街小巷中瀰漫。雖然眾人認為絕影堂縱使嗜殺，卻也不敢在天子腳下大動刀劍，噹噹他們知道絕影堂風寒意已應邀前來，監管三尊評選之時，解釋在不經意間收斂了自己身為江湖中人的戾氣，以免在莫名其妙間招來危機。

而在眾人因為絕影堂將至而提心弔膽時，卻也有人為風寒意而感慨萬千。

「唐大哥，見你如今安好，月瑤便放心了。」

長安某處茶樓之中，第一才女王月瑤再見自己的結義大哥，先是心中莫名痛楚，再是感嘆物是人非，沉默良久後才吐出一句口是心非的說話。

唐翎輕笑一聲，卻未有卸下面具，使得自己的聲音仍舊顯得低沉：「的確，如今我也只是能擔上『安好』二字而已。」

簡單一語，王月瑤卻再也聽不出昔日「山野旅人風嘯嶺」的從容，面前瘦削聲音也沒有了創世聖者的超然，倒像一具生無可戀的行屍走肉，一時間倒叫她啞口無言，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將談話進行下去。反而是唐翎先一步看出她的心緒，開口反問：「你是不是想說，芸兒未必會願意看到我如此模樣？」

心中所想被唐翎道破，王月瑤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搭話，只得默默為他沏了一杯茗茶。當初她與孫念箏接觸了一段時間，對後者於茶道上的造詣也深有感觸，經此啟發，她如今沏出茗茶也有了好幾分進展，光是那幾分清香，常人聞之便有凝神靜氣之功效。只可惜這經由天地主宰泡出的香茗，對唐翎而言卻依舊是作用有限。哪怕茶煙飄起，也只惹出了一句黯然嘆息：「確實，芸兒若見到我此般模樣，絕對會責備我獨自頹喪。雖然如今模樣也有違我本心，但可惜啊……」

長嘆過後，唐翎已將臉上面具去下，收入懷中。

自當日解開六界困靈陣後，王月瑤便再也沒有與唐翎相見過，只在後來與肖靖偶然幾次接觸間得知，百年傳說風雲王已將自身容貌隱於面具之後，化身為四處掀起腥風血雨的淡漠蒼生風寒意。而這一年裡，她更會時不時猜度，歷經一年光陰，遇事處世總是雲淡風輕的山野旅人在痛失摯愛後，會發生何等變化？此刻，她的猜測總算是得到了解答。

從前唐翎容貌略顯瘦削，雖不是什麼潘安宋玉風采，卻也可勉強稱作俊朗，然而如今真容再現，面貌不但氣血全無，眉宇間也是數不盡的憔悴疲憊，仿佛微風輕輕一吹，便會就此坍塌。

如此變化，王月瑤即便早有預料，此刻也不可避免地生起幾分慟心感覺。

但唐翎卻是不以為然，拿起王月瑤方才為他沏好的茗茶，輕嗅其中尚且帶著一點餘溫的香氣：「這是孫聖手家中的寧神藥茶，我本以為那已是茶中極致，沒想到經你之手，居然還能青出於藍。」

既已目睹唐翎如今憔悴模樣，王月瑤只認為這幾句感嘆只是他故作輕鬆而發，但即便如此，仍舊是順勢將話接了下去：「這段時間以來，月瑤與孫家大小姐也有過幾次接觸。她知道月瑤父親總是為朝中諸多事務而費神，便將方子送於月瑤，希望可以能讓家父略減壓力。」

「那我倒是沾了你父親的光。」唐翎輕酌，「茶的確是極品，只可惜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慢慢品味。」

王月瑤同樣無奈長嘆：「說得也是，今日過後，恐怕風雲變幻將會接踵而來，還望唐大哥保重，莫要因為世俗之事而傷神。」

將茶水飲盡，唐翎重新將面具戴上：「寒意如今既是世俗之人，有豈能自世俗之事中脫身？月瑤姑娘心意，在下心領了。」

說罷，絕影堂主風寒意站起身來，向王月瑤行了一禮，帶著一身孤寂，就此離去。

俏目緊盯面前已恐茶杯，王月瑤久久不語，只是沉思。

「他變了許多，對吧？」

一聲無奈嘆息，自王月瑤面前傳來，面前座位之上，又出現了一道身影，只是從前冷峻不知為何已漸漸軟化，再也沒有了那股旁人勿近的稜角，只余清冷。

儘管對方與記憶之人有著相同樣貌，但截然不同的氣質卻叫王月瑤無法將兩者混為一談：「在唐大哥心中，芸兒姐姐有著無法替代的地位，如今他會有如此變化……也不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