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魔族駐地,趕往神族聚處路上,王月瑤居然罕有地向唐翎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唐大哥,方才你對小妹的評價,可是有點太過了。」
唐翎不以為然:「有麼?」
「不怕唐大哥取笑,小妹如今的確是距離『沌主』境界最近之人。但……天地大道,何其深奧?月瑤並沒有把握能夠取得這個殊榮。」說話間,一往溫文的王月瑤不可避免地露出心虛神情。
「哈哈,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唐翎大笑數聲,隨即語氣又再歸於淡然,「假若我說,你如今已擁有主宰資格,你會作何反應?」
王月瑤頓覺茫然。
「如今你與天地主宰真正差別,並非修為,而是見聞感悟不足,未能達到本應擁有的神通而已。」唐翎腳步未停,「六族主宰,自傳承入體一刻便擁有了達到本族巔峰的通行證,日後成就,只在自身修行;但天地主宰因為未有傳承護持,所謂大道盡頭,必須依靠自己修行見聞領悟等等因素積累,與六族主宰相比,說是困難也罷,說是容易亦可。最終結果,只能看你自己日後機緣。」
聽聞唐翎訴說,不但王月瑤,便連肖靖也在細細品味,但當他們將這層講解盡數消化後,下一個足以讓唐翎也感錯愕的問題已異口同聲而出。
「唐大哥/師父,不知道萬靈主宰又需要如何條件才能達到?」
「萬靈主宰」這一名號雖說首次出現,但所含意義卻是直接易懂,唐翎回過頭來,瘦削臉上雖然仍舊掛著往日淡然,卻也有幾分意料之外的驚訝:「你們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肖靖身為唐翎弟子,方才一問只是脫口而出,此時回過神來,已不敢再吭聲。反而是王月瑤,在正視唐翎一陣後,深吸一口氣:「創世聖者一共九位,除小妹一人獨占『天』、『地』兩位聖者大道外,六族聖者也傳下了相應主宰,唯獨唐大哥……」
「唯獨我的傳承,一直未見?」
誠如王月瑤所言,六族之中,各有主宰傳承至今;天地主宰雖是首次現身,但自久遠之前,也有其傳說記載,如蕪策這般的六族高層也多少知道其名號。但萬靈主宰,卻是一直深藏迷霧之中,雖多年來也曾傳出猜測,但其傳承方法卻一直成謎。肖靖與王月瑤如今將問題脫口而出,心中不免忐忑,生怕這將會牽涉出什麼秘密。
唐翎長嘆一聲:「這個問題的答案,便連我也在揣測之中。」
「什麼?」
不顧二人以及緊跟後方的四名道者訝異,唐翎再次邁開:「你們應該知道,天地萬物,儘是因我而擁有魂魄靈識,那你們認為,萬靈主宰所修大道,又是何物?」
眾人緊隨,依舊是王月瑤應答:「凡人幽鬼,神魔仙妖,盡因魂魄為本,難道要修研此道,必須六魂齊修?」
「若要六魂齊修,便代表了六族魂魄不能有絲毫偏向,那又該如何修行?」
這個問題一出,便連學識眼界最為淵博廣闊的王月瑤亦陷入沉默之中。
若是萬靈主宰需要齊修六族魂魄,則必須在其誕生之初便要同時將之擁有,如此條件,已無法用苛刻去形容。縱觀天下古今,如今最為貼近此般要求的存在,不過兩者。一是受困神界天恆山,妄想同修數本源的恆族禍首;另一名,則是一個如今尚未降生,卻繼承了創世之靈血脈的胎兒。然而前者乃是凡人晉身神界,再將自身魂魄分裂,齊修四族本源,雖看似與萬靈之道頗為相似,實則在她晉身一刻,已因為沾染神界氣息而使魂魄出現偏向,無法真正走到此道之上,更勿論如今她魂魄破裂,一分為四。而後者雖是唐翎血脈,但總歸要經過母體孕育而成,哪怕他魂魄由一魂四體共同孕育,同樣會因為生母的原因而出現偏向,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同樣無緣此道。是故,此二者只可算作最為貼近萬靈之道,而非行於此道之上。
細細想過這兩個可能,王月瑤不覺喃喃自語:「若真是如此,那萬靈主宰現世的唯一可能便只有……」
唐翎未有回頭:「不妨將你的猜測留在心中,靜觀日後發展如何?」
被唐翎叫住,王月瑤也依言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但在她心中,一個猜測卻已悄然形成。
……
獸域之外,凡塵之中,黃昏漫延,夕陽西沉。
一道魁梧身影此時盤膝坐在小鎮不遠處的某座山坡之上昂首痛飲,旁邊橫七豎八地堆砌了數十壇陳年老酒。在夕陽映照下,原本豪邁貪杯的他如今竟顯出了幾分落寞。
淡然腳步自程咬金身後傳來。
「你回來了?」
看也不看身後來者,程咬金眼皮稍動,隨後在面前擺下兩大海碗,拍開一壇好酒封泥,滿上。
唐翎走到程咬金身旁,取過另一壇老酒:「我向鎮上酒莊打聽過你的行蹤,知道你在此逗留了許久。」
「事情解決了沒有?」
「月瑤打開了獸域與四族疆土的通道,現在只需等他們將本族古獸引導回境,即可大功告成。」
封泥拍開,陳酒醇香隨之四散。
「這小娃娃,倒也有幾分本領。」程咬金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問,「你不在家中陪著弟妹,來這裡作甚?」
緊盯程咬金面前的兩個海碗,唐翎語氣依舊平靜:「芸兒知道你心中不快,將我趕了出來,還說有月瑤她們陪伴足矣,用不著我在旁邊礙手礙腳。」
「哈,我就知道弟妹會關心我這個伯伯,不像你這般重色輕友。」
「輕友……麼?」
罕有地沒有與程咬金拌嘴,唐翎眼中閃出一分失落,同時猛灌一口。
烈酒入喉,一股火辣感覺隨之燃起。若是喚作常人,這一口分量已足以讓他當場醉倒,然而唐翎卻只是微微一嘖舌,便將已空酒罈扔在旁邊:「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凡人會喜歡喝酒,除了味道濃烈以外,我嘗不出它與那些山間清泉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