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世劫 509、銳箭

    翌日，決戰之期已至。

    戰鼓隆隆，有如悶雷降臨，十五萬燕軍此刻已然兵臨血海城下，意圖於亂世之中開闢新一輪千秋霸業。

    半空之中，神魔聯軍合計三萬，亦要於今日直面絕影殺星不世凶名。

    作為三軍統帥，史思明及其一眾將領部屬走在前頭，遙遙眺望仍舊顯得平靜的血海堅城，各自猜測著這個由盧國公程咬金所建立、曾協助玄宗李隆基登上帝位的百年勢力會以何等方式應對如今局面。

    大軍立於血海城外約三里距離，史思明便已止住軍勢不再前行。作為一名沙場老將，他此刻臉色嚴峻，任由將至的腥風血雨浸淫他體內每一道經脈，使得他全身不由自主地緊繃，開口便是一句慨嘆：「老夫縱橫沙場數十載，早已忘卻了上一次熱血沸騰是何年何月之事，沒想到今天這駐軍尚不足千人的血海居然能夠讓老夫重拾當年的感覺。」

    冷笑、低語，這一切清清楚楚地傳進周遭部署耳中。眾人追隨史思明踏入戰陣、南征北討的次數已無法估算，只是他們卻是第一次見到流露出如此神色的史思明，當下已有一名將領好奇問道：「元帥，除了我方十五萬將士，還有三萬神兵魔將任您差遣，那絕影堂縱然厲害，但未必能擋住這些他們圍攻，剩下僅僅一千血海成員只不過是肉體凡軀，難道我方仍不是勝券在握？」

    「若他們只是尋常凡人，我有何懼？」

    回憶起天星賢者那詭異莫測的手段，史思明雙眼死死地盯著依舊毫無動靜的血海城，話語中興奮之色不減。只見他抬頭仰望上空，三萬魔將神兵幾乎將萬里無雲的天空完全遮掩，僅僅只有幾縷微薄的陽光從他們身形的間隙中穿透而出，投射至地上的十五萬燕軍身上。如此軍勢，只怕任何一個不知原由之人都會認為今日血海敗亡在即。

    畢竟手握如此

    只是……

    神魔聯軍雖看似強橫，但在風雲王一手提拔的絕影堂面前，孰勝孰負尤未可知。

    神帝、魔尊因故閉關，至今仍未現身，也就代表己方如今缺乏牽制朱九天的戰力在場。

    史思明早與初雲、尤殘議定，若開戰之時兩位主宰尚未能夠到來，那便由他們對朱九天作出牽制，以免對方突入戰局，屠戮燕軍將士。然而雖說如此，他們心中忐忑依舊，畢竟面對火力全開的一念千斬，便連暫代統領之職的初雲、尤殘如今也不敢穩言「牽制」二字。

    又等了一陣，血海一方兵員仍未出陣。

    「義兒。」史思明沉聲呼喚，話語中帶著少許叮囑味道，「你此時再看血海，是否能看出什麼蹊蹺？」

    聽得史思明的問話，史朝義忙抬頭向仍未有任何動靜的血海城眺望過去，半晌過後，他卻是看不出任何不妥。

    「看來你的經歷仍不足以統帥全軍，你可知道為父見到了什麼？」

    受到如此直接的責備，史朝義感到臉上一陣滾燙：「還請父親明示。」

    「我見到的是一張血盆大口，一張有可能亦有能力將我們這十五萬大軍吞噬乾淨的血盆大口。」史思明言罷，向身邊的副官揮了揮手，副官見得主帥下令，忙策馬上前，往血海城的方向走去。

    那名副官並未莽撞靠近血海城，只見馬蹄踏踏，只走到血海城外半里位置已然停下。在確定自己的聲音能夠傳達至血海城樓，同時自己亦不會被箭矢傷到的距離外高聲喊道：「大燕元帥史思明有話相傳：血海若投誠大燕，交出前朝公主李延靈，將保證血海可以無損分毫地置身於大燕對前朝餘孽的清剿之中，否則，鐵蹄過處，寸草不生！」

    然而，血海城上一派死寂。

    副官如此連喊了三次，待得第三次喊聲過後，面對依舊死寂的血海城，他心中竟慢慢萌生出一股徹骨寒流。

    作為全軍最為靠近血海城的一人，他已清楚見到此時血海的死寂並非因為他們早已棄城逃走，而是血海中人此刻正在壓抑這他們自身本應凌厲的殺氣！城牆之上嚴立的血海將士如此，城牆之後的血海將士必然亦是如此！

    想到此處，那副官當下也不敢再作逗留，慌忙勒轉馬頭，往己方陣地逃竄而去，心裡只想著儘早離開此處，越快越好！生怕下一刻他難堪這股受盡抑制的殺氣，就此暴斃。

    副官逃竄的速度可謂飛快、但就在他即將回到己方軍陣之時，卻就此變成一具屍體。

    一道利器劃破空氣而產生的聲音鑽進他的耳中，隨即，他已感到心口一麻。同時，胯下的那批軍馬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截住，停下了疾奔的四蹄。而因為慣性的關係，副官連人帶馬發出一陣顫動，待得顫動結束，他再也沒有任何知覺。作為此次大戰的第一位陣亡者，他只給自己留下了一個認為小命得救而不經意露出的狂喜表情。

    眼見自己的副官就在自己面前被殺，史思明臉上剎那間顯得精彩異常，自己身為一軍統帥，手下的副官居然就此死在自己面前，頓時感到面上無光。但一看殺死副官的兇器，不但史思明，便連身旁其餘將領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奪命兇器約摸二指粗幼，此時一頭早已深深地插進地下，但露於地面之上的部分依舊有整整五尺長短，而正是這五尺長短，將那副官連人帶馬牢牢釘於原地。

    「這究竟是何物？若說是長矛，顯然過於幼細，但若說是箭矢，卻又……」

    處於史思明身邊的史朝義雖然亦大感驚嘆，但他顯然沒有史思明那般愕然，但這並非因為他比史思明這沙場老帥沉穩，而是因為他的見識遠遠不及他的老父。史思明一瞟他那僅是疑惑的長子：「你可還記得，在絕影堂出現之前，血海的兩大依仗？」

    「狂濤、暴雨……」

    史朝義低聲念誦著被絕影堂光芒掩蓋多時的兩個名字，百年以來，正是這兩個名字威懾天下群雄，叫宵小之徒不敢為非作歹。當年的棲霞堡與冥地，雖然與血海並稱三尊，但在這兩個名字前亦需要強強聯合才敢與血海一爭長短，縱然如此，始終還是攻少守多！

    緊盯副官的屍體，史思明恨道：「暴發千里，密集勝雨，這便是暴雨堂的破空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