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跑得快,沒一會兒就跑回來了。
他將裝有醃菜的碗放到桌上,氣喘吁吁地說道:「我讓村裡的小黑子幫忙去買的,這些菜全都是一文錢一斤,買的人特別多,小黑子費了好大勁兒才擠進去買到這麼些菜。」
唐蜜讓他去旁邊坐著歇會兒。
她找來一雙乾淨的筷子,夾起根酸蘿蔔,顏色倒是挺好看的,非常鮮嫩白透。
但湊近一聞,卻能隱約聞到很奇怪的味道。
那絕對不是普通酸水會有的味道。
再仔細觀察,酸蘿蔔表面隱隱有幾絲黑色。
本能告訴她,這酸蘿蔔裡面應該是添加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
出於安全考慮,唐蜜沒有吃。
她又夾起其他幾種醃菜仔細檢查,每一種的色澤賣相都很好,但聞起來味道都有點怪,外表還纏繞著若隱若現的淡淡黑氣。
這東西吃進肚子裡,真的不會吃出毛病來嗎?
唐蜜心存疑慮,端起醃菜就往外走。
秦朗連忙跟上去,見到她將那一大碗醃菜全都給倒掉了,不由得非常吃驚:「這些菜花了整整五文錢呢,你就算不愛吃,也可以留著餵雞,倒掉多可惜啊!」
唐蜜卻道:「用這種菜餵雞,只怕沒過幾天雞就得上天。」
「啥意思?」秦朗很快就回過味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是懷疑這菜里有毒?」
「有沒有毒我不知道,反正這些絕不是什麼好菜,吃了肯定會壞事兒。」
「應該不至於吧,小姑這人雖然尖酸刻薄,但還不至於為了賺錢去謀害人命,而且村裡有那麼多人都去買了她家的菜,到現在還沒出現有人吃出毛病的例子,蜜蜜你是不是弄錯了啊?」
唐蜜面色沉重:「我也希望是自己弄錯了。」
秦朗被她說得心裡毛毛的,他搓了搓胳膊,試著問道:「這不是小事兒,我們去跟爹說說吧?」
「嗯。」
兩人找到秦鎮越,將小姑家賣的醃菜可能存在問題的猜測說了出來。
秦鎮越問有沒有證據?
唐蜜搖頭:「我沒有證據,我是覺得那些醃菜聞起來味道怪怪的,不像是正常醃菜會有的味道,我懷疑小姑在醃菜裡面加了不該加的東西。」
秦鎮越的表情很嚴肅:「這不是小事,不能光靠懷疑猜測來下定論,萬一冤枉了人咋辦?」
在他看來,秦香芹就算再怎麼貪財,也沒膽子為了賺錢去害人性命。
更何況買菜的人都是同村村民,彼此都知根知底的,真要鬧出點事情來,秦香芹在這個村里就別想混下去了。
憑秦香芹的精明勁兒,她不可能想不到這點。
唐蜜憂心忡忡:「可如果那些菜真有問題,大家吃出了毛病咋辦?咱們真要見死不救嗎?」
上次她也是因為沒有證據,才沒能告訴老李他家的菜可能有問題,後來老李和李嬸相繼去世,李復也不得不遠走他鄉,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分崩離析。
那次的悲劇在她心裡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記,現在又遇到相同的情況,她不想再袖手旁觀。
無論結果如何,她多少都應該出點力。
想到這裡,唐蜜轉身跑出去,將那些被她倒掉的醃菜撿起來,拿去給玄青看。
「道長,您幫忙看看這些醃菜有沒有問題?」
玄青捏起一根酸蘿蔔看了看,然後湊近聞了聞,皺眉說道:「這菜裡面加了什麼東西?味道怪怪的。」
看來不止她一個人覺得這菜味道怪怪的,唐蜜心裡頓時就更有底氣了。
「這些菜是從別家買來的,我本來是想看看他們家的醃菜跟我家醃菜有什麼差別,剛一聞就覺得味道怪怪的,我沒敢吃,把它倒掉之後又覺得不放心,便拿來請您幫忙看看是咋回事。如果這菜真的有問題,回頭也好提醒村里其他人,免得大家吃壞身體。」
玄青點點頭:「這吃進肚子裡的東西的確馬虎不得,你做得很對。」
他將醃菜仔細檢查了一遍,並試著嘗了一小塊。
唐蜜連忙出聲阻攔:「您不能吃……」
玄青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他嚼了兩下,就將嘴裡的醃菜吐掉,端起茶杯用水漱口,隨即皺眉說道:「這菜酸咸之中,還透出些苦味,像是在醃菜的時候,用了類似於苦井水的東西。」
唐蜜很好奇:「井水還有苦的?」
「我雲遊四方的時候,曾經見到過發苦的井水,那水又苦又澀,一般只能用來洗東西,人喝的話,很可能導致中毒,輕則頭暈腹瀉,重則昏迷渾身抽搐。」
唐蜜連忙將秦穆叫過來,詢問這附近有沒有發苦的井水?
秦穆仔細回想,非常肯定地回答:「沒有。」
玄青捏著山羊鬍須想了想:「除了苦井水,蒸鍋水也可以產生同樣的效果,用它醃製的酸菜顏色會更鮮艷漂亮,但吃多了會出現中毒症狀。」
蒸鍋水是蒸饅頭剩下來的水,經過反覆使用,也會產生有毒物質。
這東西很容易就能弄出來。
唐蜜跟秦穆商量了一會兒,這事放任不管的話肯定不行,但他們無憑無證,直接鬧上門去也是無濟於事,說不定還會被秦香芹倒打一耙。
兩人最後決定去請里正過來一趟。
以里正的身份,出面去找秦香芹談談,就算不能讓她認罪,至少也能震懾她一下,讓她稍微收斂些。
秦穆當即出門去找里正。
等他回來的時候,身後不僅跟著里正,還跟著村長的媳婦兒李氏。
李氏今天還跟往常一樣,將自己收拾得非常整齊,髮髻梳理得一絲不苟,衣服上連一點兒褶皺都沒有,但她的眼眶卻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
三人剛一進門,秦穆就喊道:「玄青道長!」
玄青聞聲走出來,目露疑惑:「怎麼了?喊我喊得這麼急。」
「我們村的村長病了,請您幫忙去看看,您看能成麼?」
李氏上前微微躬身,懇求道:「求您救救我的丈夫。」
玄青雖然不愛管閒事,但人家都已經求上門來,他也不好坐視不理,當即應下來:「你家丈夫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多謝道長,請跟我來。」
此時唐蜜也走了出來,她拉住正準備跟著玄青一塊去村長家的秦穆,低聲問道:「村長咋了?」
「聽說是吃多了醃菜,忽然就病倒了。」
唐蜜心裡咯噔一跳:「該不會是咱家的醃菜吧?」
秦穆敲了下她的腦袋:「當然是小姑家的醃菜,咱家的醃菜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