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公子丟下小春,駕馬一路向北疾馳,不多時在一家闊綽的武莊門口停下。武莊門口三個大字,不是別處,正是大辦喪事的鐵虎幫。
公子還沒下馬,已有僕役上前,詢問門派姓名後卻嚇了一跳,原來這人不是別人,而是「淮南柳」柳川音的獨子,名叫柳雲。
如今江湖,有個叫「靈雀山莊」的地方,專為武林人士排定武功高低。靈雀山莊有三個榜單,分別是七重閣、高手殿和好漢樓。七重閣作為三大榜單之首,只有絕世高手才能進入,當世武林,能進入這個榜單的人屈指可數,一般的江湖人士自是不敢奢望。因此,高手殿作為第二榜單,便成為了學武之人無不追捧嚮往之地。
高手殿十七個席位,柳川音居於第十二位,名次雖然不太靠前,可是在江湖上已是俠名遠播。便說今日在鐵虎幫中,也只有高手殿第三的武當掌門朱清在他前頭,而朱清多年不理江湖俗事,柳川音身處江南,與鐵虎幫往來頗多,所以那些僕役倒是更願意買他的賬。
如此一來,作為柳川音獨子,柳雲說出身份後立即受到百般禮遇,畢恭畢敬地被請了進去。
在一眾武林人士的注視下,柳雲渾然不覺來到父親身邊,恭敬道:「孩兒已將那對母子送回家中,又給了他們一些銀兩,想來可以安穩度些時日了!」
柳川音點頭道:「雲兒做得很好。」
院中一人道:「柳大俠一向扶危濟困,為人慷慨仗義,叫我們好生敬仰!現下可是又做了什麼好事,不如說出來,也叫我等領受領受!」
那柳川音笑道:「不過是路遇一對可憐母子,受幾個惡霸欺負。既叫我父子二人看見了,焉有不管之理,便叫雲兒出手相助。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院中人無不欽佩,嘆服不止。連朱清也道:「柳大俠俠義為懷,令郎也是一生正氣,真乃武林之福也!」
那柳川音自然百般自謙,叫柳雲在院中坐下,算是揭過這一篇。
此時,院中一人叫道:「龐管家,如今各派好漢都到齊了,你便把馮幫主如何被害細細說來。有諸多江湖好漢在此,必定為你鐵虎幫討回公道。」
龐管家畢恭畢敬說是,吩咐身邊一個管事下去。不一會兒,那管事帶了兩人過來,二人手上各執一個托盤,打頭一個放著兩截斷刀,隨後一個則是一枚通體漆黑、古怪紋路的梭形令牌。
「這……不是馮幫主的飲馬刀嗎?」柳川音瞧了一眼,已是驚呼起來。
龐管家道:「柳大俠所說不錯,此刀,正是我家幫主常年隨身的飲馬刀。」
在場眾人,便數柳川音與馮末都來往最密,交情最深,是以一眼認出此刀便是名滿江湖的飲馬刀。
飲馬刀的名號說出來,在場一陣轟然。此刀威名久在江湖,乃是數十年前,鐵虎幫第一代幫主馮鐵虎登上高手殿時,靈雀山莊莊主親手所贈。
此刀銳可銼石,堅經百鍊,從馮鐵虎傳到馮末都手上,依舊是寒光凜凜,不泄半點威風。可是現在,寶刀斷成兩截,毫無生氣地躺著,頗給人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之感。
在場眾人,無一不是驚嘆連連。
朱清忽然開口:「龐管家,光憑一柄斷刀,一枚樣式古怪的令牌,你如何就敢在名帖中掛出『孤鴻劍』的名頭?」
這一問倒是讓全場頓時肅靜下來。
龐管家道:「朱道長一代宗師,雖多年不涉江湖,也深諳武林之事。我家幫主飲馬刀的名聲,您想必也有所耳聞!」
「自是知道一些!此刀吹毛斷髮,削鐵如泥,乃是罕見的神兵利器。可那又如何?」
龐管家拱手道:「各位英雄好漢明鑑,請細看此刀斷口,齊整利落,想是被利刃硬生劈斷。方才朱道長也說了,飲馬刀已是世所罕見的神兵利器,素有吹毛斷髮、削鐵如泥之功,能將此刃輕易斬斷,又該是怎樣的神器?老漢不才,虛度光陰六十餘載,只聽聞失傳多年的孤鴻劍方能有此威名,若非此等寶物,飲馬刀萬不能斷!」
一番話說出,滿院皆是目瞪口呆。朱清再看此刀斷口,也覺得十分有理,當下一言不發。
原來,今日鐵虎幫弄出這麼大的排場,乃是在寄往武林各派的名帖當中提到了孤鴻劍的名頭。如此寶物,滿江湖趨之若鶩,所以今天的鐵虎幫才這麼熱鬧。
「龐管家,這又是何物?」院中吵嚷一陣,柳川音指著那令牌道。
眾人順著柳川音的視線瞧過去,便見托盤上是一個手掌大小的梭形木牌,通體漆黑,古怪紋路,當中刻著「龍一」二字。令牌翻轉過來,一條四爪飛龍盤旋其上,不似尋常的門派令牌。
龐管家面色一哂,拱手道:「柳大俠容稟,老漢見識短淺,並不識得此物,還要請教在座的武學前輩,可有人認得?」
場上眾人一一看過,卻沒有一個認識,無一不叫奇怪。
柳川音道:「江湖各派,素來都有本門作為聯絡的暗號令牌,也不奇怪。只是這一枚,形狀古怪,紋路也甚是稀奇。龐管家,這可是兇手留在現場的?」
「柳大俠料得不錯。我家幫主深夜慘死,待到發現之時已是第二日早晨。他房中並無半點打鬥痕跡,現場也沒發現兇手任何線索,唯有此令牌,死死地握在我家幫主手中,想必是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
眾人都嘆驚奇,紛紛猜那令牌的來歷,卻是毫無頭緒。
這時只聽一人道:「這個東西,我倒認得!」
一言畢了,院中站起一個玉面公子,正是柳雲。
「雲兒,不要胡鬧!這滿院豪傑,哪一個見識不是遠在你之上。我們都不知道,你怎麼會認得?」說這話的,自然是柳川音。
柳雲道:「父親,雲兒當真認得。去年我隨大哥去崑崙山,路上遇到幾個古怪的江湖人士,與大哥交了朋友,其中便有一個帶有這樣的令牌!」
柳雲所說的大哥,乃是柳川音師兄的獨子,名叫楊晚心,自小與柳雲一同長大。楊晚心生性跳脫,好與一些旁門左道之士結交,這些柳川音是知道的。若不是實在管教不住,以柳川音師兄高手殿上的武功,又何至於將他送到崑崙山去學藝。
當下,柳雲說出這番話來,柳川音才相信了。
「柳少俠,此物事關我鐵虎幫的血海深仇,少俠若是當真識得,還請據實相告,老漢感激不盡!」龐管家滿臉真摯,心中卻著實感激柳雲挺身而出。
「龐管家客氣了,若我真能幫上忙,也是好事一件!」柳雲將那令牌拿在手中,面向眾人,朗聲開口道,「此物名叫千丈令,乃是殺手組織千丈崖的內部通行令牌。」
一言既出,四下驚駭。
柳雲繼續道:「千丈崖內有句話,叫做『令在人在,令失人亡』,說的就是這千丈令。尋常門派的令牌大多用來外部聯絡,而千丈崖作為一個管理嚴密的殺手組織,許多殺手終生沒見過其他門人。為方便辨識身份,千丈崖便設置了千丈令,在正面刻上殺手級別,背部刻上名字,是殺手證明身份的唯一標識。」
「如你所說,這千丈令上刻有兩個字,這殺手可是叫做龍一嗎?」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的!」
「那這令牌正面刻一條四爪黑龍,又是何意?」問這話的乃是朱清。
柳雲恭敬道:「朱道長容稟。我上次聽那人說,千丈崖內等級森嚴,有『四宗九使十三王』之分,為首的四宗分別以龍鳳麒麟為號。這枚令牌上刻著的四爪黑龍,我雖沒見過,但料想應該是四宗之首,龍宗的東西。這人又叫龍一,想來是不會錯的。」
一席話說完,滿座目瞪口呆。
「少俠所說,確無半句虛言?」龐管家見眾人一個比一個害怕,心中十分輕蔑,卻也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那人手上也有這樣一枚令牌,正面刻著一個『王』字,他自稱是千丈崖中的『十三王』之一。我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應該是不會錯的!」柳雲說罷,頓了一頓,又道,「而且,那人還說了一件事,如今想來叫我坐立不安!」
朱清面色一沉:「何事?」
「那人說,千丈崖內有殺手過百,門徒上千。這上千人中,以龍宗宗主的武功最高,算得上是千丈崖的頭號殺手。這人的名字……就叫龍一!」
院中上百號人,無一不是嚇得面色恓惶,莫名的驚悚氣氛在院內瀰漫開來。
「若柳雲說得不錯,此案已水落石出,殺害馮幫主的兇手,便是這千丈崖頭號殺手——龍一。而如柳少俠所言,千丈崖的殺手都將這令牌看得比命還重,如今龍一的令牌遺失,我看十之八九是要回鐵虎幫中討回,咱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說這番話的,是武當掌門朱清。
在這鐵虎幫中,數朱清的武功聲望最高,放眼整個江湖也排得上號。有他坐鎮,眾人心中驚懼便也平復了許多,只是想起那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千丈崖,心中仍不免有些害怕。
一道冷風拂過,朱清忽然大喝一聲:「何人在此,速速現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