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黑盡,小春帶著楚雲天來到一戶人家的後院。
這戶人家房舍簡陋,只有一間正屋,一間廚房和一間柴房。院後還有一間牛舍,天氣炎熱,那老牛拴在院子裡,正百無聊賴地掃著尾巴。
小春趁著夜色,架著楚雲天潛進院子,看見正屋亮著燈火,有小孩的啼哭聲傳來,一男一女言笑晏晏,乃是一個三口之家。小春聽著這笑聲,一時竟有些感觸湧上心頭,拖著那漢子躲進了柴房。
經過這半天的折騰,楚雲天已經體力透支,這時徹底昏迷了過去。小春又餵他服下兩粒丸藥,也沒什麼作用,便也不再管他。此時此刻,他自己也是又累又餓,肚子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但聽正房當中笑聲不歇,也不敢出去找吃的,沒過多久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小春突然餓醒,發覺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山間的鷓鴣聲清幽地傳過來。楚雲天還在昏睡,小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壯著膽子摸到了廚房。
院中老牛躺倒在地,闔眼睡著,尾巴百無聊賴地掃打蚊蠅。廚房裡,小春踮著腳翻箱倒櫃,好不容易翻出兩個吃剩的饅頭,好不歡喜,兩口吞掉了一個。正準備吃第二個,突然聽到不遠處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傳來,落地極輕,行動極快,顯然是武林人士所有。
小春驚駭,頓時慌得六神無主,心裡大叫:「完了完了,這下可真完了!」小春連忙蹲在窗子下,只聽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在牆外停了下來。
一人壓低了聲音道:「韓長老,這村子裡里外外都被我們找了個遍,也不見那兩個人的身影。只怕他們早就走遠了吧!」
是那鹿老三的聲音。
片刻沉默,韓影道:「不可能!楚雲天中了我的無影針,傷在經脈,肯定跑不遠。他們要是不在這村子裡,那肯定還在山上。」
鹿老三道:「可是這黃山這麼大,我們要想找到他們,簡直比登天還難。」
韓影頓了半天,想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鹿老三又道:「依我看,他二人未必還在山上。那楚雲天雖然受傷,可是方才洞裡你也看見了,他服了兩粒丹藥,就把你的無影針給逼了出來,想來已沒有什麼大礙。這姓楚的武功高深莫測,若是那點內傷便能把他困住,我是不信!所以依我的意思,這二人只怕早就出了黃山地界,天高海闊不知上哪裡去了!」
韓影臉色一陰,冷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鹿老三道:「依我的意思,自然是兵分兩路,下山探尋。韓長老一路,我們兄弟幾個一路,各自留下記號,若有消息再匯合。」
韓影冷笑一聲,半天不說話,顯然是不信鹿老三找到克己刀還會聯繫他。可是不知他心裡想了些什麼,過了片刻還是道:「就依你!」
當下,這些人又踏動雙足,朝山外奔去,山腳下恢復了寂靜。
小春躲在廚房許久,見一伙人果然下了山,這才趁著月光又摸進了柴房。楚雲天仍舊昏迷不醒,小春經方才一嚇,已是困意全無,頹然地躺在柴火之上。
柴房有個窄小的窗口,涼涼的月光打進來,正巧打在那柄克己刀上。克己刀刀背上有十二個鐵環,因此刀鞘是半開口的形狀,刀身在鞘中,鐵環在外頭。便在這刀鞘開口之處,刀身映著月色竟泛出幽幽紅光,惹得小春驚奇不已。
暗夜黑寂,那紅光本來只有淡淡的一抹,在夜色之中卻顯得極為惹眼。小春是使刀的人,這時候怎麼會不好奇?躊躇半天,他終於將此寶刀拾在手中。這一下更是驚訝,這刀只有尋常大小,卻足足有幾十斤重,讓小春幾乎拿不穩。
小春細看,但見鴉青色的刀鞘做工十分精緻,刀柄處刻有「驚風」二字。抽刀出鞘,幽幽紅光由淡轉濃,像火焰,又像鮮血。
小春張圓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但見幽幽紅光之下,銀白色的刀身寒色津津,刀刃極利,輕輕吹一口氣,便有「嗡嗡」的響聲不絕於耳。
小春一顆心早已是驚了又驚,駭了又駭,忍不住用手指撥了撥那刀刃。但聽寶刀輕嗡一聲,鮮血已然滴在了刀身之上,小春驚瑟一閃,縮回割破的手指,卻見那刀刃沾了鮮血,淡淡紅光忽而濃烈了起來。
小春驟眉,心中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安,只覺得這把刀不是死的,而是一隻活著的野獸,隨時會把他一口吃掉。小春下意識想把刀丟掉,卻又十分捨不得,只見刀身紅光愈來愈烈,刀身震顫不停,刀背上的鐵環錚錚響動,一股極強的力道順著刀身傳了過來,擊得小春渾身戰慄不住。
小春驚嚇異常,忙將寶刀丟在地上,手掌卻不受控制,寶刀好像和他融為一體。
湧來的力道越來越大,早已超出了小春能夠承受的極限。這時,他的面色通紅,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像是要爆開,好似處於烈焰焚燒之中。漸漸的,他的意識開始迷失,耳邊仿佛聽到「錚」的一聲,寶刀落地,自己則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艷陽高照,小春揉開雙眼,發現自己處在一片樹林力,陽光透過樹葉打下斑駁的樹影。小春滿心的狐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忙將自己身上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卻是什麼也沒多,什麼也沒少。要不是手指上的傷口還在,小春簡直要懷疑昨晚的事只是夢一場。
「你這小子倒是好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小春正疑惑自己分明躺在柴房裡,怎麼跑到了這樹林裡來,耳邊忽然響起這麼個聲音。
小春嚇得一怔,忙道:「你是誰?是你把我捉到這兒來的?那姓楚的呢,是不是被你殺了,那寶刀是不是被你搶了?」
那人笑道:「你這是關心人呢,還是關心刀呢?」
小春惡道:「關你屁事。你是不是把他給殺了?」
那人並不答話,嗤嗤笑了起來。
「你笑是什麼意思?」小春大叫,那人卻並不答話,小春只覺得自己被耍了一頓,氣得要破口大罵。
這時,樹林裡突然颳起一陣陰風,小春連忙拿手擋在眼前。陰風過後,小春看見面前站著個相貌平整的中年漢子,一頭雜亂的頭髮簡單束在腦後,淡漠的神色讓他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接近他,了解他。
「怎麼是你?」小春瞧了一陣,大叫道。
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楚雲天,眼下的他經過簡單梳洗,和昨天那個渾身髒亂的形象截然不同,這才叫小春一下子沒認出來。
「我還以為韓影和鹿老三又找回來,把你殺了呢,害我白擔心一場!」
楚雲天怔道:「你擔心我?」
小春道:「可不擔心嗎?你昨天傷得跟要死了一樣,我費那麼大的勁才把你從山上拖下來,你要是被他們殺了,那我不是白受累了!」
楚雲天笑了笑:「你為什麼要救我?」
小春見他眼睛一眨不眨得瞧著自己,心中暗笑:「這老狐狸,敢情是來試探我的!」便故作輕鬆,笑道:「還能為什麼,鹿老三和谷黑雄一個勁地說你的刀是把寶刀,我聽他們說得這麼玄乎,就想拿過來瞧一瞧唄。」
楚雲天顯然沒有料到小春這麼坦率,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好半天才笑了起來。
「那你昨天晚上已經看過這把刀了,覺得神奇嗎?」
「嗯……也沒什麼神奇的,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刀好像長在我手上了似的,甩都甩不掉,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暈了!」
楚雲天聽了,笑而不語。
小春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看了你的刀,你昨天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嗎?難道他是故意裝睡,試探我?」
小春心驚不已,慶幸自己沒有拿了刀一走了之,便佯裝生氣道:「你這人,我救了你一命,看一眼你的寶刀也不行啊!」
楚雲天淡淡一笑:「鹿老三和谷黑雄只告訴你這是把寶刀,可有告訴你這刀到底怎麼神奇?」
「自然說了,好像是什麼刀中有高手的內力,尋常人用這把刀,武林高手也能打得過。」
「那你可知這高手的內力是如何藏到這把刀中去的?」
「這我哪兒知道,這刀又不是我打的!」
楚雲天又笑道:「實話告訴你吧,這刀中所蘊藏的,是已故武林第一高手賈驚風的內力,這內力以他的鮮血為引,注在刀身之中。所以用這把刀的人,只要武功弱於賈驚風,刀中內力就可以幫助他施展威力,而武功強於賈驚風者,這刀中內力反而要限制用刀之人的發揮。」
小春聽得甚是費解,道:「你說了一大堆,我一句話也沒聽懂!」
楚雲天一愣,笑著搖了搖頭,竟又耐心道:「這麼說吧,因為刀中的內力是以賈驚風的鮮血作引子才注進去的,所以要想催動這內力,只有兩個法子,一是內力,二是鮮血。你昨天晚上被刀刃割傷了手指,陰差陽錯催動了刀中內力,而我今日一早為你把脈,發現你沒有半點內功,想來是刀中內力太過霸道,一時難為你所用,這才把你震暈了過去。」
小春這才恍然大悟,道:「這刀果然是個寶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