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完他一番抽絲剝繭的分析,心中驚駭瞬間消退無疑,連司徒駿的眼神也和緩了起來。這時,卻有一個聲音冷道:
「耍耍嘴皮子誰不會,說得比唱得好聽!咱們占據千丈崖的天險,不守在崖下以逸待勞,反倒要強衝出去與正道兩千大軍作戰,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龍一不用聽也知道說這話的是麒二,眼下倒也沒有絲毫驚訝,冷笑道:「麒宗主想怎麼以逸待勞法?是靠萬壽宮前三里長的煙瘴林,還是靠麒宗主出神入化的用毒功夫?若我沒記錯的話,兩個月前武當山一戰,你將身上毒藥使了個遍,可是一個人都沒毒倒!」
麒二登時勃然大怒:「你……」
話未出口,已被司徒駿赫然打斷:「都住口!龍一,雖然你對當前形勢的分析鞭辟入裡,可麒二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眼下敵眾我寡,反守為攻,在本宮看來確實算不得良策……」
龍一打斷道:「敵眾我寡不假,可誰說先下手為強,就得用人?」
眾人一驚,人群中,沈郎幽臉色抖了一抖,似乎明白了龍一的深意。
惴惴不安的一夜過去,雲台山上亂成了一團。在楊展琴不分青紅皂白地一番鼓譟之下,八大派及其他幾個大派的弟子頓時炸了鍋,斷定崆峒派弟子皆是尹墨風培養出來的小奸細,二話不說便將派中上百名弟子綁了起來。
這件事還沒有平息,道觀之中,數十位掌門、俠士卻分成兩派爭論了起來,一派堅持要攻打千丈崖,理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另一派卻堅持撤退,既擔心除了尹墨風以外,還會有別人是千丈崖埋伏下的內奸,又擔心對方知道他們的計策後,會來一招「請君入甕」。
雙方各執己見,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險些大打出手。程嘯山的威名再大,這時也壓不住雙方越來激烈的情緒,只能眼睜睜看著兩邊各不相讓,不知不覺夜幕再次降臨。
這一夜,雲台山的氣氛顯得恐怖詭譎,兩千弟子無不人心惶惶,與昨夜的眾志成城截然不同。道觀內,山腰上,山腳下,大俠們、弟子們皆是輾轉反側不得安眠,到後半夜才一個接一個沉沉地睡了過去。
雲台山恢復了一片可怕的寂靜,而在這瘮人的靜謐下,一陣輕不可聞的古怪聲響從遠處逼近。
「嘶——嘶——」
深山密林中,月光透著四季常青的茂密樹林打落在地,被一條條活物亮晶晶的鱗片反射開來。
是蛇,寒冬臘月里奔行如風的蛇,成千上萬條顏色艷麗、表皮光滑的蛇,在以極快的速度向山腳和山腰的帳篷逼近,最後悄無聲息又極迅速地,鑽進了一排一排的帳篷之中。
不多久,慘叫聲、哀嚎聲在山腳下蔓延開來,形成一片巨大的聲浪,往山頂的道觀涌去。程嘯山等人被這巨浪一般的喊聲驚醒,二話不說飛身下來,只見帳篷里已是哀鴻遍野、慘叫不絕,千名弟子與成千上萬條斑斕毒蛇正熱火朝天地戰鬥著,地上躺滿了口吐白沫的屍體和斷成兩截仍不住扭動的蛇身,狀若一片煉獄場。
「是蛇,是毒蛇?這……這寒冬臘月,怎麼會有蛇?」崑崙派掌門素樞滿臉肌肉抽搐,驚慌喊了起來。
此人在八大派各位掌門中武功最弱,年紀也只比靜音師太要長上兩歲,能坐上這個掌門之位,完全是他那排名高手殿第一的師兄醉心武學,所以才讓他撿了個漏。
對於素樞的疑問,沒有人能解答,這一群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大俠,此刻多半驚呆在了原地,而醒過神來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程棠沖了出來,呆愣一瞬後便驚慌大喊:「小雜種,小雜種……」
話音未絕,便不管不顧地往山下跑去,沒跑幾步卻被程嘯山打暈了過去,交由師弟風鶴鳴看管。這時,山下不知哪個角落響起一聲聲嘶力竭的叫喊:
「大家聽著,蛇怕火,大家趕緊把營帳燒了!」
聲音順著風向傳到山頂,叫一眾驚呆的大俠也都醒過神來,這時便聽山下弟子們不停地傳:「點火,快點火……」
喊聲不停擴散,熊熊大火也一處又一處燃點了起來,不多時,從半山腰一直往下皆是火光沖天,順著營帳搭建的隊列形成兩條筆直的火龍。火龍右側,未死的毒蛇紛紛逃竄,火龍左側,倖存的弟子將中毒的弟子搶救出來,餘下的精力仍在不停地斬殺漏網毒蛇。
火光搖曳中、人群廝殺中,夜色慢慢退去,東方升起了魚肚白。一夜混戰,兩百多頂帳篷全部燒成灰燼,近兩千名弟子毒發身亡四百餘人,中毒九百餘人,只剩下堪堪五百人完好無損,經過一夜奮戰也都筋疲力盡。
而這突如其來的災禍過後,程嘯山等人來不及感嘆昨夜裡急中生智的那名弟子,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另一道難題:蛇毒太烈,九百多名中毒弟子還在不停地死去。
武當、峨嵋及其他精通醫藥的門派一番診斷之下,發現中毒的弟子們病症截然不同,有的渾身紅腫,有的燒熱不斷,有的通體發寒,有的魂神盡喪……若叫他們費心盡力,在最快的時間內配出一兩種蛇毒解藥並非難事,可是眼下中毒弟子多達九百餘人,毒蛇種類又少說有五十多種,叫一干風雲俠客一籌不展。
眾人只能給他們餵一些平常解毒,並補氣保命的丹藥,外加施以點穴功夫阻止毒性蔓延,旁的也做不了什麼。而即便如此,過了午時,還是有兩百多名毒性至深的弟子嗚呼殞命,餘下千餘人無不心驚膽顫,雲台山頂被一片深深的驚恐籠罩著。
到了下午,程棠醒了過來。她此次到雲台山本是偷跑出來,他父親發現後雖然無奈,也不放心叫她一個人回去,又不便叫她同一眾師兄弟住在一處,便在自己的臥房內辟了一個小間與她住下。
此時程棠醒轉,急急忙忙來到大殿,找到她師兄滿臉是汗問道:「他人呢,他人呢?」
他師兄聽問,頗為歉意道:「昨天夜裡聽他喊燒帳篷,後來大火燒起來,山下亂成一團,今天早上就沒看見他人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