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上空,那破空而來的人影宛若神祇俯瞰下方。
忽然,有股渤大的怒意席捲開來,令那漫天白雲如退潮般湧向遠方,天地為之色變。
而半空中的修士與妖類即便有塗九的虛境保護,仍是感覺亡魂皆冒,幾乎難以自持。
「塗九,為何會如此!?」
那人影厲聲質問,聲音又驚又怒。
塗九抱拳拱手,「原來是申兄,聽我解釋。」
眾人屏氣凝神,都想聽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誰知塗九竟不再說話,只是有魂力波動,眾人便知道塗九與那所謂申兄正在以神魂溝通,想聽也聽不到了。大家雖然都心存疑惑,可惜卻只能被蒙在鼓裡。
「糊塗!」
轉眼間那人影便怒吼道:「你們二人怎敢擅作主張!?」
「隨我來!」那人悶哼道,旋即陡然消失。塗九則嘆息了聲,對身邊眾人道:「你們便在這裡等候,切記不要出了我的虛境,否則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們。」說罷,塗九也蹤跡皆無。
留下的眾人不禁面面相覷,承雲老祖忍不住皺眉道:「剛才塗前輩說了一句真被那孩子做到了,莫非指的是陸宣?」
老猿點頭道:「那十二重樓中只有無崖子與陸宣兩人,塗前輩說的應該就是陸宣吧。」
「他做了什麼?怎麼引出這麼一個恐怖的傢伙來。」朱修老祖雖然素來狂妄,但是此刻卻是心有餘悸。
楚無夜等人也驚疑不定的對視了幾眼,心中難免七上八下。
小十一究竟做了什麼?
…………
十二重樓內。
那人影與塗九幾乎同時出現在無崖子的面前。
此時無崖子懸浮於半空,陸宣便躺在他的面前。
陸宣人事不省,若非胸膛仍在緩緩起伏,與死人也沒什麼兩樣。一個月修復十二重樓實在是耗盡了他的一切,此時的狀態和他之前引動千山令全部力量之後的狀況一樣,都是瀕臨死亡的邊緣。
無崖子顯然也察覺到了那神秘人的到來,於是拱手為禮。
「原來是申兄下界,無崖子有禮了。」
哼!
那人影悶哼了聲,周身上下耀眼的白芒忽然斂去。
一個高冠長袖,形貌古樸的老者便出現在無崖子與塗九的面前。這人身材修長,霜眉入鬢,目光如刀鋒般鋒利,盯著陸宣冷哼道:「塗九,你說是他用金針修復了這十二重樓?」
「正是如此。」
「你們惹下塌天大禍了!」
申老怒不可遏的道:「你們難道不知道三千年前那場橫禍是因何而來麼?仙皇之所以斬斷這十二重樓,又是為何?如今你們卻聽憑這小子修好十二重樓,豈不是令我們這些人三千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
無崖子與塗九對視了眼,都露出了一絲苦笑。
無崖子不答反問道:「申兄,天外戰場的局面還好麼?」
申老一愣,旋即皺眉道:「這不是你們兩個該擔心的問題。」
無崖子肅然道:「沒錯,我們兩人無法破界飛升,也只能在此鎮守血妖界,但是天外戰場是否順利,我們還是能有所感應。這三千年來,申兄也不好過吧。」
申老終於面色鬆動,長嘆道:「我好不好過算不得什麼,不過實話說,你們兩個被困在這天地間,也是不容易。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再次變得嚴厲道:「無論如何你們也是有見識的,不該如此擅作主張啊。」
無崖子拱手,「申兄是三千年前就已飛升的前輩,自然知道當年我們這方世界是何等靈氣充沛、生機盎然,可是現在你再看,這世界變成了何等模樣?我們這些人這三千年的努力,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麼?」
「按照現在的趨勢,再兩百年之後,我們恐怕就再也無法守住這個世界了,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麼?」
「申兄,我們修行之人最重緣法,我與九兄並不是刻意要修復十二重樓,而是自有天定啊。」無崖子指向面前的陸宣,沉聲道:「我們本來以為這十二重樓再無修復的可能,但誰知卻被這孩子修復,難道不是上蒼給了我們另一個選擇麼?」
申老被無崖子說得沉默不語。
「十二重樓能恢復如初的確出人意料。」申老的語氣終於有所緩和,「可是這究竟是福是禍卻誰也說不清……」
無崖子見申老神色猶豫,便微笑道:「申兄難道是想再次毀去十二重樓?恐怕即便是你親自出手也難以做到吧。」
申老怒道:「即便我無法將其毀去,總有人能夠做到!」
無崖子嘆息道:「我與九兄也知道此事必然會引來天上震動,申兄想必也十分為難,不妨請申兄回去將此事如實稟報,一切聽上面的人做主就是。」
申老沉默了半晌,終於長嘆了一口氣,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無崖子與塗九這時才算鬆了一口氣。
申老看了兩人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們兩個捅的簍子卻要我去應對,真是氣煞我也。」
無崖子與塗九都是賠笑。
申老嘆息道:「好吧,我這便去了,你們兩個仍在此處鎮守,如有消息我再來知會你們兩個。」
「有勞。」
無崖子與塗九拱手恭送,申老冷哼了一聲,陡然蹤跡皆無。
塗九低頭看向陸宣,見他並無性命之憂,便點頭道:「這孩子根基之堅固,卻是我生平罕見。而且此子福澤深厚,竟能令金針擇其為主,如今修好了十二重樓,更是一場大造化啊。」說著又看向無崖子,微笑道:「你靈雲宗門下,又出現了一個驚才絕艷之人啊,倒是恭喜了。」
無崖子一笑,自然知道塗九的話中之意,是在拿陸宣與自己相比。
「江山代有人才出,依我看,這孩子將來的成就或許還在我之上啊。」
塗九微笑道:「這卻言之尚早吧。」
無崖子笑了笑不再多說,目光望向遠方,就見那靈河此刻已經寬達數里,波濤滾滾的流入十二重樓中。他忽然嘆息道:「此時此刻,那些老傢伙們應該也已經察覺到這天地間的變化了吧,那些隱世已久的仙門,恐怕就將重現於世了。」
塗九點點頭。
「大爭之世啊。」
…………
正如無崖子與塗九所料,當十二重樓恢復原狀的時候,這方圓萬萬里的天地間,有許多雙眼睛向大淵的方向眺望了過去。
星宿天。
仙山上虛空晃動,璀璨的星團驟然出現在仙山之巔。
天主從星團中閃現出來。
「十二重樓……」
他望著大淵的方向,目光驚疑不定。
沉吟半晌,天主忽然一招手,就見那星團之中的某一顆星辰上,有個小小的身影忽然騰空而起,轉眼間落在天主面前,卻是個身高只有三尺,頭頂童山濯濯的男童。這男童雖然看似年幼,但雙眼卻仿佛星空般深邃,背後則背著一把無鞘的大劍,那大劍比他的身高還要高出一尺,劍柄越出頭頂許多。
「師尊,喚弟子何事?」
男童一板一眼的躬身行禮,言行舉止與他的年齡有些不相稱。
天主微笑道:「紫御,你現在是何境界了?」
紫御恭敬道:「弟子仍是融合中期。」
融合中期仍是煉精化氣境界,對星宿天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出類拔萃的成就,然而天主卻滿意的點了點頭,「二十年間你能將境界維持在原地不動,殊為不易。」說著他略一打量,更是讚賞道:「你如今的肉身與真元都無比凝實,世上同等境界之人恐怕無人能比。」
「多謝師尊誇獎。師尊說過,再一甲子之後,弟子的修為不得超過融合巔峰境界,弟子必能做到。」
天主卻微笑道:「那倒不必了,你這便收拾收拾,準備下山吧,這次玉京秘境開啟,我打算幫你討一個名額。」
紫御那古板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訝色來。
「師尊不是說過,要弟子等到下一次玉京秘境開啟麼?」
「情況有變,這次玉京秘境開啟,恐怕會是盛況空前,非但是你,還會有人去與七星劍宗交易。」
天主淡笑著送出一道神念,轉眼間,三個老者和一個老嫗忽然出現在仙山之巔。
「拜見天主。」
四靈使者畢恭畢敬的見禮。
天主再次一招手,那星團中有一顆小星便落在他手中,那看似只是一個龍眼大小的圓珠,但卻通體星光璀璨,極為神妙。天主將其交給青龍使者,沉聲道:「帶著它去見七星劍宗的人,換一個玉京秘境的名額。」
四大使者同時色變。
青龍使者看著手中的星珠,顫聲道:「天主,這……是不是得不償失?」
「得不償失?」
天主一笑,「人家若是不顧我的面子,恐怕還會不肯呢,他們若是拒絕,你即刻告訴我,我再想別的辦法。」說著,天主消失於星團之中。
四大使者面面相覷,只好帶著紫御破空而去。
…………
萬妖谷,大淵。
十二重樓中。
塗九看著昏迷不醒的陸宣,對無崖子道:「這孩子雖然沒死,卻也差不離了,你還不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早日復原?」
「正有此意。」
無崖子一笑,伸手點向陸宣的額頭。
他已看出陸宣與自己一樣,修煉的都是玉池真訣,所以只需自己度過一點真氣過去,便能助陸宣儘早康復。然而沒等無崖子的手指碰到陸宣,便忽然有道鋒利的金芒呼嘯而出,令無崖子也不得不收回手去。
「這是怎麼回事?」
無崖子愕然道:「金針為何阻我?」
塗九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你分明是好意,金針有靈,怎能不分好歹?這其中必有古怪。」
兩人都是絕頂強者,仔細端詳了片刻陸宣,忽然都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來。
「這金針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