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結束的時候正好趕上颱風入境,仿佛是上天賜予他的理由,杜遠澤沒有返回潼州市,而是在中海做了停留。
三十得子,如今杜遠澤已經年近五十,鬢角的頭髮早已斑白,臉上歲月的刻痕也越發明顯,身體也在時光的流逝中漸漸發福,變得微胖起來。
到了這個年紀,事業上再想攀登新的高峰已經變得吃力,因為身體和頭腦都在要求他求穩,大風大浪他沒法再像十年前那樣闖了。而如今除了事業,就只剩下兩個女兒讓他操心了。
杜家二小姐杜月嬌,雖然前些年難稱體統,可如今倒是改變了許多,讓杜遠澤寬心了不少,反而是一直以來讓他最放心的三女兒杜月衡最近讓他輾轉反側。
那次綁架之後,她整個人突然變了,而使她轉變的因素恰恰就是那個救了她的余正陽。事後杜遠澤派人專門調查過全部的事件經過,可一切調查結果都表明余正陽沒有任何欺騙,甚至最終落網的匪徒也承認了他們的罪行。
一切都太完美了,環環相扣,縝密根本不像是突發事件。杜遠澤看著窗外的大雨,思維陷入深深的泥沼。事發當天,他立刻派人聯繫那個叫「獵人」的黑暗社團,並在其專門網站間接發布一則懸賞令,而在此之後他得知,有人隨後在網站發布「人在半山」的匿名貼,匪夷所思的是那個信息竟然是準確無誤的,並且立刻就有獵人摸著那條線索找了過去。
那個發布匿名貼的人極有可能知道什麼當天的內幕,可不久之後他卻得知,當天參與救人行動的獵人全部死亡。杜遠澤想,能在獵人網發布匿名帖,那麼那個人必定也是獵人,可如果說當天參與行動的獵人全部死亡,那麼他自然也不能倖免。
線索再度中斷。
焦慮的心情在不斷蠶食這位杜家現任掌舵人的心臟,他忽然感到極度的煩躁,尤其是眼前的雨景更是讓他眉頭深鎖。這位商界大腕狠狠地掐滅手中的菸蒂,轉身出了帝王居房門。
他決定出去走走,就是在這颱風肆虐的一天,哪怕是走出明軒一步也好,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這間壓抑的套房裡了,因為他最心愛也是最受他期望的小女兒肯定出事了,可他卻找不到原因究竟在哪。
電梯下到一樓,杜遠澤聽到前台一對貌似情侶的年輕人發生了輕度爭吵,原因是七樓只剩下兩個房間,相隔較遠,男孩堅持一人一間,而女孩卻說開一間就好了。
杜遠澤對這個沒興趣,只是稍微在心裡想現在的女孩越來越開放了,直到他聽女孩說「我們來這又不是吃喝玩樂的,住一起更利於商討行動好麼?難道要分開住總是要我往你那跑?」。
男人心思微動,回頭看了一眼那對年輕的男女,可入目的卻是兩人的背影,看上去應該是男孩被女孩說服了,扭捏地同意了兩人開一間房的提議。
「請小姐和先生出示您的證件。」前台小姐以標準的微笑說。
「真是的,我都無所謂你在害什麼羞啊。」韓薇薇將證件遞給前台小姐,小聲說,目光游離。
「我有所謂啊!這事要是讓你爸媽知道了他們真的他不會塞一枚核彈頭在我嘴巴里把我炸成原子核?」吳門在心裡咆哮,心說您是貴族公主而我只是一介屁民,上次無意中撞見小魔鬼刷牙就差點被她叔叔操刀砍死!
搞定完一切立刻有侍者過來提送兩人的行李,韓薇薇拿了鑰匙跟著侍者的腳步去往電梯,吳門憂患著自己灰暗的未來、邁著無比沉重的步伐跟在韓薇薇身後。
自始至終,只是吳門回頭稍微看了他一眼,女孩則完全是以一道靚麗的背影面對他。杜遠澤忽然沒了出去走走的心情,他忽然想用午餐了,於是回頭。
「好的,兩位定的午餐會在第一時間送到,請稍等片刻。」年輕的侍者露出標準的微笑,禮貌地欠身,說:「那麼如果有其他要求的話,請隨時撥打我們的客服電話。」
「嗯。」韓薇薇敷衍地點頭,她都快餓扁了,哪還有心情對付侍者?
門被輕輕帶上,年輕的侍者立刻按住心口,感受著自己暴亂心跳,心說多漂亮的姑娘,竟然……唉!同時又好奇那個勉強算有幾分帥氣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來頭?那少女骨子裡透露出來的高傲、怎麼會被這麼一個怎麼看都是普普通通的少年所折服?
「於是大小姐您接下來打算採取什麼行動?」吳門在打量房間後放心了不少,因為唯一的臥室和客廳是隔離的。
「當然是先解決肚子餓的問題。」韓薇薇拉開便攜式行李箱,從中翻出三個面具,放到吳門面前的茶几上,說:「喜歡哪個?」
「面具?」吳門一愣,擺放在他面前的三個面具造型不可謂不精緻,左起第一個是惡鬼面具,第二個是黑色火紋面具,第三個是純白面具。
「沒錯,試試怎麼樣?」韓薇薇露出得意的微笑。
三種面具,首先白色的排除。吳門看著惡鬼面具和火紋面具,前者是爺爺暗地從事的行業,後者卻也給他一種額外的舒適感。權衡再三,吳門拿起中間的火紋面具,試著戴在臉上,發現尺寸居然神奇地與他的臉型吻合。
吳門楞楞地眨眼。
「哼,你以為之前我盯著你看是沒有一點目的的是麼?」韓薇薇收起另外兩個面具,隨手把它們丟進行李箱。
「所以我要來中海也是你早就算計好的是吧……」吳門忽然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不要用『算計』那麼生疏的詞語嘛,哪有姐姐拖弟弟下水的?」韓薇薇一本正經地說。
「我眼前不就有一位麼?」吳門脫口而出,然後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被韓薇薇下了套,於是大聲說:「喂喂,誰是弟弟啊?你是姐姐嗎?話說你有我大麼?」
「討論女孩子的年齡可是一件很不明智的選擇哦,」韓薇薇眯眯眼,然後笑著說:「不過你的話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同歲的話是沒有人比我還要大的。」
「是麼?年齡大也未必是件好事啊。」吳門的心跳漏了一拍,說。
「那有什麼,不是也有和女兒做姐妹和兒子做姐弟的媽媽麼?」韓薇薇說。
「這倒也是,不過這樣一來當爹的就麻煩了……」
「嗯哼?」
「因為要多照顧一個女兒啊。」
「……你這笑話可一點也不好笑。」韓薇薇抽搐眼角,躺在沙發上,說:「收好這個面具,下午帶你去一個有趣的地方。」
「有趣的地方?」吳門摘下面具。
「到了你就知道了。」韓薇薇翻了個身,說。
吳門沉默地看著手中的面具,半晌問道:「我說,你家到底是做什麼的?」
「女孩子正是因為有自己的秘密才能讓男孩子著迷啊,如果秘密都被了解透了,那豈不是會很沒意思?」韓薇薇如是說。
「我感覺你身上的秘密已經夠多了……」吳門看著那道側臥在沙發上的倩影,目光游離。
「午餐來了記得叫我起床……」說著,女孩的呼吸變得均勻,居然立刻就睡著了。
也是呢,早上起那麼早,早餐也沒吃,一路又被風雨以及城市變道折騰地夠嗆,這會不累還真說不過去。可是……就這麼睡著了?房間裡還有一名僅僅是同學關係的男生?吳門不知道自己該說她神經大條呢還是說他自己太讓人放心了。
這究竟是自己的幸,還是不幸呢?或許,只有上帝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