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順昌逆亡。」太后手捏得微微發抖,臉色變得蒼白:「此人原本似是忠貞,不想也是王莽之輩,哀家真是瞎了眼……」
王莽……
葉青暗暗一笑,這時只有他知道曹操先前忠誠,史上真正轉變在討董聯盟離心離德,曹操救洛陽失敗暗知漢室不可挽時才萌芽,但這時曹操早不幸夭折,剩下只是空殼罷了。
總督怎可能對漢室有半點敬畏忌憚?
甚至江東俞帆都風生水起,據報已滲透荊南長沙郡,只有自己剛剛在豫州站穩了些……
白手起家不容易,到現在倒數第二輪,才站在同一起跑線。
這樣的局面,出路自哪裡開始呢?
「玄德,哀家已有決意,命你豫州牧」太后咬著牙冷笑一聲,她已細細把周圍諸侯考慮一遍,真是無路可走了,或者說,沒有比面前這男人更好選擇了,選擇外姓是不可能,誰家得了勢都不會尊她為太后。
只有在本家宗室里考慮,但宗室里,有誰比劉備更適宜?
而且她帶到這裡,就已失去了選擇的機會,剩下就是爭取善待,想到這裡,再不遲疑,命公主:「你把包裹取來。」
天真的公主這時卻什麼都不說,抿著嘴過去,取來了包裹。
伸到了包裹上,太后看了一眼葉青,才伸手打開。
才打開,眾人目光都是一凝。
先是一疊空白旨書,這還罷了,還有六個印璽,儘是玉質螭虎鈕,方一寸五分,高有一寸。
最奇異的是,六個玉璽都有絲絲紫氣,初見淡淡,轉眼凝聚濃烈,化成紫色煙雲,又化成六條內紫外赤的龍在盤旋,車廂里空氣都沉重。
「天子六璽?」葉青目光一凝,顯出隆重之色,少帝駕崩時年幼,印璽必是太后隨身掌管,果是全部帶出來了。
太后持著赤紫玉璽,只見頂上破碎的鳳凰,亦緩緩吸取一些,有些恢復,葉青目睹這些,心中不由凜然。
太后這時將六個印璽放在几案,一枚枚翻了過來,顯出一個個字。
天子六璽區別只在於字刻,分別是:
皇帝行璽——凡封命(諸侯王及官員)用之;
皇帝之璽——賜諸侯王書用之
皇帝信璽——凡發兵用之
天子行璽——徵召大臣用之
天子之璽——策拜外國事務用之
天子信璽——事天地鬼神
原是這樣……葉青心中閃過一道光,若有所悟。
歷代皇帝非常重視寶璽的製作和使用,歷史看,各朝皇帝璽寶之數不一。
《萬曆野獲編》:秦天子六璽,漢繼之,唐時有八寶,宋尚循其制,至徽宗加九,南渡至十一,本朝初有十七寶,至世宗加制其七,今掌在符台者共二十四
明代皇帝寶璽有二十四枚,較前朝數量甚多。
但是總體上說,葉青覺得只有二種,三璽就可。
皇帝是體制,對應是帝國內部來說,換句話說,就是國家元首,因此皇帝三璽是對應封命諸侯軍兵。
天子是道統,對應是上天和鬼神——代天行命,徵召體系,藩國體系,封神體系。
「體制道統,兩者不一樣,這和朝廷天庭的區別一樣,其實要是縮小到極限的話,一是皇帝之璽,代表朝廷,一是天子之璽,代表神權就可,連著傳國玉璽,三璽就完整了。」葉青瞬間明悟,就斂目不再細看。
自己幾次向太后申請豫州牧,要不是董卓阻撓早就如願,他對此任命並不驚訝,也不謙虛推辭,只是躬身說著:「臣願當此重任。」
太后其實一直留意著劉備……自己自宮裡逃出來時身上帶了什麼,估計早就被摸透了,一直無人來強取天子六璽,本就是一種表態。
自己能讀懂這意思,但總有些畏懼,直到當面見著葉青只是一看,就斂目不看,心裡就是一凜,說不出的感慨,又帶了幾分輕鬆。
「天子六璽都在此,還能這樣從容,這人心性實是可怖,不過對漢室天下來說,自己沒有選錯人……」
「而且,自這個態度看,自己還是有些價值」
太后這樣想著,又自懷裡取出一璽,和天子六璽一模一樣,白玉螭虎鈕,翻過來卻是「皇后之璽」……
這和天子六璽一樣,是累世傳授之物,不為某代皇后專屬,這枚還是當年呂后傳下來。
葉青望一眼,心中有些疑惑——這枚本在新皇后,就是那位「唐妃」手中,此女並未被害,而在為少帝守陵,不論怎麼說皇后之璽被太后帶在身側,都是很奇怪的事,估計這婆媳關係很是糟糕……
太后猜不到葉青的這心思,只摸著這枚皇后之璽,目光有些恍惚。
太后這時自言自語說著:「哀家該用哪一枚下詔呢?」
「一切由太后做主,臣不能妄言。」葉青平靜說著。
太后盯著葉青良久,下定決心,攤開空白旨寫起來。
她慣熟此事,當就出爐一張新旨,當著葉青的面,任命豫州牧。
掃了眼葉青腰間赤霄劍,認真想了想,又添了句,就蓋上了皇帝行璽。
這璽印一落,葉青恍惚一下。
原本豫州滾滾氣運洪流,自家雖控制著,但總有絲絲浮誇的感覺,這時一道龍吟而過,整個豫州氣運就漸漸統一,歸於自己。
而幾乎同時,南面荊州傳來一股氣運洪流,只相當豫州一小半。
「這是……」
太后把旨書在几案上轉過來,只見緊跟豫州牧後,是荊州牧……
連領二州牧
「劉使君,如何?」太后連稱呼都換了。
葉青當即大拜:「臣謝太后隆恩。」
「當謝天子。」太后沒有避開這拜,但她還是提醒著,因這旨是少帝遺詔
葉青這時望西北再拜,這是對已故少帝拜下。
拜謝後,又有一股龍氣絲絲縈繞……葉青明悟,這是被劉氏龍脈認可了,真是微妙的反應……
太后微微一嘆:「哀家本想再拜使君大將軍……」
「太后不可」葉青連忙推辭,坦言說著:「此時豫州已受臣掌控,受此旨就名正言順,無人敢不服。」
「南面荊州無人,臣受旨,派一將就可占之。」
「而大將軍,非有大功不得授,臣尚未掃平逆輩,豈能虛受?」
領有二州已使天下人紅了眼,再領大將軍,豈不是四面圍攻?
就算不考慮這個,這大將軍位置也不祥
大將軍是皇帝以下最高軍事位置,位比三公,東漢以來都是外戚擔任,被桓帝所殺的梁冀兵敗自殺的竇武剛死掉的何進,再往後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初為大將軍,後讓大將軍位與袁紹……
洛陽還沒徹底倒下,東漢皇室還掛著董卓不知哪裡找來的小兒作門面,龍氣未消,萬民積怨未散,二百年功過未定,這時登大將軍位豈不就是替東漢擋災?
葉青對氣運有著一番理解,覺得自己還沒有這樣白痴。
說到底,驟升太快不是好事,不但不能得到氣運,還要往裡面填氣運,特別是現在漢室只剩下一個空牌子。
自己能立時得到荊州小半氣運,不但是現在漢室還有些合法性,還是這兩年對荊北滲透影響。
特意選這荊州牧來任命,這太后顯聰明覺察到這種滲透,她悲哀只是女人,不可能真正掌握體制,又沒有可靠力量——夫君哥哥兒子,沒有一個可靠,以至於性命差些不保,現在還得投靠自己。
見葉青目光堅定,太后想了想,放下手中玉璽,几案上緩緩推至葉青面前,她自己抱緊懷中的女兒,深望著葉青:「你是大漢宗室,哀家是不幸之人,孤女寡母,今後就全依仗你了。」
芊芊品出這種味道,看向夫君,見他沉吟一下,將玉璽推還,說:「今後大小事,還請太后下旨而決,就如今日。」
太后見他神色堅定,只覺得心裡一松,才感覺到背後冷汗一片。
「哀家乏了,劉使君軍政在身,就請下去罷」太后最後說著。
葉青應著:「是」
說罷,再行一禮,就緩緩出了出。
親兵都守在不遠處,見葉青出來,上前跟隨。
葉青仰著臉望望灰沉沉天空,烏雲後有著太陽,葉青穩穩走著,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有這聖旨,就見著赤蛟進一步轉化,有點龍形了。
這時還不到稱王時,但大統可以籌備了。
漢室正統在遭董卓袁紹曹操孫堅破壞,對群雄未必有多少權威,但對地方民眾還是有很大影響力,才兩年時間,兩州的郡守縣令絕不敢抗拒。
荊州現在情況複雜,荊北葉青有著暗手,荊南卻牽涉到俞系孫堅勢力的博弈,一時難決。
豫州很快就會凝聚起來。
豫西是老本營,兩年間培養「扶助漢室,平定亂世」的思想,這時太后一至,頓時固若金湯……
或迎天子更固,但固的就不是自己。
太后一到豫州,前段時間投靠曹操的地上人是個例,郡守縣令卻不敢拒太后鸞駕——太后背後,還有大軍時。
「忍了兩年,對曹操轉守為攻的時間到了。」葉青在這樣想著,自己一直沒有大舉反攻兗州,就是顧及維護漢室正統——現在就大義在手,所向披靡了
芊芊看著葉青,幾次想說什麼,又沉默下來。
葉青有所感回首,問:「芊芊?」
「啊……無事,我只是想,太后她那面……恩,討董繳文不發麼?」
葉青不信這個,有些好笑,只是笑了笑:「你說的是玉璽?天子六璽在天子手裡才名正言順,或者太后也可。」
「太后用此璽無人能置疑,哪怕是個幌子,但我要奪了,立刻就是亂臣賊子,總督方面雖沒有絲毫忠於漢室的意思,但他封疆十幾年,會立刻抓住這口實號召圍攻,說不定就是討劉繳文了。」
「而且太后知道這時不能催,只會在我們整合二州……至少一州半,荊北和豫西南是連接一起江漢大平原,統合起來就能穩固豫東,進而無後顧之憂討伐董卓。」
芊芊暗鬆一口氣,有點不好意思,認真起來:「哦,時間點上來得及麼?
「這個時間點就快到了,半個月,最多半個月……就在我們出兵援救徐州陶謙時,我們就發討董檄文看曹操是收兵,還是不收兵」
葉青傳音說著,暗笑:「總督大人不是一直串通董卓給我造兩難局勢麼?現在我有大義在手,反過來造勢,逼他要麼跟我們去討董,要麼被群雄順勢討
收不收兵,都是難看,有陷阱等著,一舉暴露出這偽曹面目,讓天人群傑萬民失望——集眾之道就再也難成。
歸根到底道路勝負要以力量來對抗交鋒,地上人到現在只有三千,和六千萬漢人比起來如何?
地上人在這三國中終是少數,在營造天命前,必須假借形勢,董卓殺少帝,總督暗殺獻帝,這確營造起漢室傾頹的形勢。
成功救太后出來,就破去了此勢,道路大開,下面就是靠實力的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