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從沒有玻璃的窗戶上揮灑進簡陋臥室的時候,鄭曉龍睜開朦朧的睡眼,腦海里異常凌亂,雖然當晚睡眠不過兩三個小時,可一直處在各種各樣的夢境裡。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因為心事重重,導致他昨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父親鄭世寶、媽媽唐秀英都曾隔著門囑咐過「今晚早點睡覺,明天趕早起床,去給玉米除草,上頭道化肥。」
看看灑進窗戶的陽光照射的面積逐漸擴大,鄭曉龍知道時間已經是早上六點過。五月中旬天氣,凌晨五點多天就會放亮。農民們都有趕早下地干農活的習慣,並且有相互攀比誰誰誰幹活特早的習慣,而鄭曉龍的爸爸鄭世寶是其中的佼佼者,往往會比別人早半個小時。
鄭曉龍側耳聽聽四周的動靜,感覺有點安靜,估計爸媽已經下地幹活,沒準還敲過他的房門、窗戶,並且大聲嚷嚷過「懶蟲,還不趕緊起床幹活!」雖然聽慣父母的呵斥,可起碼的自尊心促使他趕緊鑽出被窩,迅速整理好著裝,帶上簡單的行李,腳步匆匆往大街上走去。他的行動可謂南轅北轍,按照爸媽昨晚臨睡前的工作安排,他應該扛上一袋化肥到兩公里開外的玉米地里去干農活。
怕遇見同村熟人,鄭曉龍避開大馬路,選擇偏僻小路快步走著。豈料半道上偏偏遇到一個不識趣的鄰居趙軍紅,攔下鄭曉龍說:「我說鄭家老么,這麼早背著書包去學校趕考嗎?可是你都從學校畢業一兩年了呀!」心急如焚的鄭曉龍不得不哈哈應付兩句,但是腳步並沒有停留。
從家裡到縣城中心,距離不過兩公里,因為步履較快,用時不到半個小時。顧不上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鄭曉龍遠遠的在信用社周邊徘徊。經過異常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方才鼓起勇氣,忐忑不安地進入信用社營業廳,將一本存摺遞到營業員手中。沒費多少周折,營業員將伍佰元現金和存摺遞交到鄭曉龍手裡。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原本考慮到有可能取不出錢該如何應付的預案純屬多餘。鄭曉龍對信用社人員有幾分感激的同時,人也飛快地離開信用社,來到過境縣城的國道邊,靜候路過的到省城的長途汽車。因為心中有事,希望將要乘坐的汽車快點出現並停在身邊。然而事與願違,要等的汽車遲遲不來,有兩個同樣等車的人等了一陣,互相說「可能塌方堵車了,今天的班車不一定上的來,算了,明天再去省城。」那兩人一塊離去。眼前的一幕讓鄭曉龍愈加心急如焚,擔心在地里做農活的爸媽回到家裡找他、發現人去樓空而且家裡的存摺不見之後,會醒悟過來到街上找人的,如果不幸被爸媽截回家中,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當一輛發往臨近省城b市的班車經過時,鄭曉龍別無選擇地上車。班車上沒有幾個乘客。很少坐過汽車的鄭曉龍既興奮,內心又矛盾重重,加上車內飄蕩的說不清楚的氣味的刺激,使得他極不舒服,汽車顛簸著駛出縣城一段路時,鄭曉龍早已昏昏欲睡。迷糊中,他覺得有個戴眼鏡的人在身邊落座,並且一直打量著他。無人的空座位很多,為何偏偏要來湊熱鬧?考慮到兜里僅有的伍佰元現金的安全,鄭曉龍趕緊睜開眼睛,手有意無意地摸摸放錢的部位,還好,錢應該是安全的。
因為是山路,汽車的速度較慢。強打精神的鄭曉龍側臉欣賞車窗外慢悠悠晃過的風景。縣城到b市這段路,鄭曉龍從未往來過(如果不是今天出格的行動,或許窮盡一生他也沒有機會走這條路),新鮮、好奇的感覺逐漸使他精神振作起來,暫時的解脫和未卜的前途,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著,希望某種神靈保佑,使他人生的重大決定功德圓滿。
若有若無的戒心,使鄭曉龍不時用兩眼餘光觀察身邊戴眼鏡的小伙。四目相對較量幾個回合之後,對方主動拍拍鄭曉龍的肩頭說:「小兄弟,準備去哪兒?上學還是出門公差?」
對江湖險惡聞所未聞的鄭曉龍覺得旅途寂寞,有個人聊兩句當然很好,他接過話茬說:「慚愧,你說的兩種情況都與我無關,我只是隨便出門逛逛,具體到哪裡還沒有完全想好。」戴眼鏡的小伙說道:「年紀輕輕就有膽量到外面世界闖蕩,有膽量,佩服佩服!自我介紹下吧,我叫『李毅』,家在x市,父親是國家幹部,母親是國有企業小領導,我在b市醫科大院上學,這次能在車上巧遇你,起因是學校安排,我應邀到f市人民醫院去給幾位重病患者做手術,患者經過我做的手術之後,已經轉危為安,我的目的達到,謝絕患者和醫院的挽留,趕回學校上課。真湊巧,咱倆能有緣坐在同一輛車上。」
李毅說話的同時,遞上大學學生證,大學校徽,以及兩封患者寫給的感謝信。鄭曉龍懷著敬佩的心情,仔細看過素昧平生的旅伴遞過的東西之後,好感油然而生,可妒忌和羨慕的不爽滋味也在內心深處翻騰:同樣是人,為啥我的理想早早就破滅,而身邊的同齡人卻能成為時代的嬌子?
李毅說話的聲音很大,車上僅有的十來個人都被吸引,紛紛湊攏過來向這位學醫的大學生投來欽佩的眼光。其中一位年輕女子湊過來說:「學醫的大學生,向您請教個羞於啟齒的問題,那就是我結婚已經三四年,可是一直懷不上小孩,你能給看看是什麼原因嗎?」李毅推推眼鏡說:「可以簡單給你看看,但是具體原因恐怕還得麻煩你到醫科大學去找我,用先進儀器才能做出詳細的診斷並對症下藥。大姐您請放心,我們醫科大學在研究如何治癒不孕不育方面,師資力量很強大,積累的經驗也很豐富,治癒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表情謙虛、一本正經說教一番之後,李毅讓那女子伸出手,他給把脈,看手相,觀臉上氣色等,再問一些生活方面的常識,隨後總結說:「大姐,依照我的初步診斷,你本身沒啥問題,是不是大哥。。」那女子說:「哎呀呀,了不起的大學生,你真神!我丈夫的確在房事方面不怎麼行,結婚這些年來沒少慪氣,也花了大把錢看病吃藥,可還是濤聲依舊。大學生,您看能用藥物或者其他方法治癒我丈夫的疾患嗎?」李毅說:「藥物和治癒方法都不缺,但是我要見到人才好對症下藥,這樣吧,我給你留一個詳細地址,你們抽個合適的時間到醫科大學來找我就是了。恕我多言一句,大哥的身體沒有大的疾患,你不要因為我說問題出在他身上而倍加責難他,如此一來我可是好心辦成壞事,你答應我,不要對大哥有怨言,更不能風言風語辱罵大哥。」那女子說:「大學生,您請放一百個心,我一定按照您的囑咐去做,同時我會儘快安排時間來大學裡找你治病,如果我們兩口子真的因為遇上您這個大學生醫生而喜得貴子,那您就是我們一生的貴人、恩人,到時候一定會好好感謝。」
打發走眼圈紅紅的女子,另又接待幾位旅伴的諮詢之後,李毅才抽出時間對鄭曉龍笑笑說:「小兄弟,別當真,給他們號脈看手相等,都是班門弄斧亂彈的,儘管對他們可能存在的疾患說的頭頭是道,表面上看他們也心悅誠服,但可能都是巧合。」
雖然對李毅的熱情和學問打心眼裡佩服,可是初次坐長途汽車,大腦被聞不習慣的汽油味不停地刺激著,加上一路顛簸,以及幾天來激烈的思想鬥爭導致的失眠,鄭曉龍再度昏昏欲睡。李毅很熱情地拉過鄭曉龍的左手,開始給他把脈。幾分鐘之後,李毅說:「小兄弟,你的脈象很凌亂。不好意思,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好嗎?還有你的眼睛,儘可能睜大些,也讓我好生看看。」
強打精神,鄭曉龍按照李毅的吩咐配合著。李毅還從包里取出個聽診器,在鄭曉龍的胸膛、腋窩等處折騰一陣。李毅長嘆一口氣說:「小兄弟,恕我直言,你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首先覺得你很累,似乎多少天都沒有休息過;其次,可能你有比較嚴重的神經衰弱症狀,是家庭遺傳還是怎麼回事呀?你的血壓偏高;還有,看你的年齡不像是結婚過的人,怎麼明顯看得出來你腎虛。。」
憑心而論,李毅診斷的諸多毛病,鄭曉龍心裡默默地承認均屬實。而且就是由於年紀輕輕卻莫名其妙患有高血壓,初中畢業之後連續兩年計劃去當兵,都敗在高血壓這個攔路虎上,而且體檢時醫生驚訝地告訴鄭曉龍:心臟異於常人,偏離常規位置,潛在有比較嚴重的心臟疾患。至於腎有點小毛病,鄭曉龍認可,原因則羞於啟齒。素昧平生,能將自己渾身的毛病診斷個不離十,沒有點真才實學是辦不到的。大學生就是大學生,想想自己的大學夢,早早就支離破碎,人生的最大痛苦莫過於此!從心裡上,鄭曉龍已經被萍水相逢的大學生的才華征服。
李毅從兜里取出一個小藥瓶,擰開瓶蓋倒出幾粒綠豆大小的褐色藥丸,遞到鄭曉龍面前說:「小兄弟,這是我自不量力研製的專門治療神經衰弱的特效藥,你服幾粒試試,放心,藥丸經過科研院所的嚴格檢測,不含任何有毒害成分,目前正在申報國家專利和生產批號。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先服兩粒給你看看。」
李毅果真身先士卒,將兩粒藥丸扔進嘴裡,閉嘴,鼓腮,晃動下喉嚨,一副很輕鬆將藥丸吞咽下去的樣子。鄭曉龍不是很情願地接過藥丸,如法炮製。或許藥丸真的具有特效,不到幾分鐘時間,鄭曉龍感覺神清氣爽,疲倦什麼的一掃而光,容光煥發了。
繼續天南地北高談闊論,兩人覺得雖然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可話很投機,李毅提議兩人以兄弟相稱,鄭曉龍毫不客氣地答應下來。至此,兩人以兄弟相稱。李毅年長五歲,又是在校大學生,自然為大,鄭曉龍屈居小兄弟的位置。不過,比較出身、學識學歷、社會地位,鄭曉龍倒覺得是攀上高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