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牛德發趕緊從涼蓆上坐起來說:「你的擔心不無道理!我得趕緊去看看。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迅速穿上短褲、拖鞋,抓起一塊塑料布頂頭上,牛德發快步走出窯門。反正也睡不著,繼續躺著腰酸背痛,鄭曉龍吆喝聲「牛師傅等等,我也出去轉轉」,同時飛快起身,戴著斗笠,與牛德發一塊兒往廚房走去。
磚窯前的場地,已被雨水沖刷的面目全非,要麼積攢著大片雨水,要麼被沖刷出一道道的溝、槽。由於場院基本是用灰渣等鋪墊的,在磚窯里煅燒過的灰渣不吸水,經過浸泡之後變得鬆軟,腳踩上去會留下深深的腳印。場院邊緣,雨水沖刷的更是嚴重,整個場院因此至少減寬一米多。場院下面的雜草大部分趴窩著,腳踩上去就會擠壓出大量的水分來。只有高矮不一的芭蕉樹,似乎格外精神,在雨水中茁壯成長。
牛德發、鄭曉龍一遍抱怨著老天爺,一邊小心翼翼地首先來到老工人住宿的工棚。入內一看,乖乖,地面一層水,棚頂、四壁隨處可見滴漏雨水的痕跡。牛德發準備踩著積水到最裡面去看看。有意無意間,鄭曉龍眼睛往支撐簡易棚的竹竿上盯了幾眼,覺得有點不正常:竹竿早已干透,是微微泛白的那種顏色,如今有幾處怎麼變的花花綠綠的?眼睛眨巴一陣,鄭曉龍突然大聲吆喝「德發,不要進去,趕緊退出來!」
牛德發聞言略驚,停下腳步,轉頭看看鄭曉龍,十分不解地問道:「怎麼啦?大驚小怪。這棚子很結實,不會塌下來的。」
「牛師傅,你理解錯啦!你快抬頭看看棚頂,我覺得似乎有很多條蛇在上面。」鄭曉龍說。
「啊!真的!」將信將疑眨巴眼睛觀望幾下,牛德發驚叫著說道。
牛德發不由自主地往後閃退,說時遲那時快,或許是看見有人進來,盤旋在棚頂竹竿上的一條蛇突然掉落地面的水裡,濺起片片水花。蛇立即在水裡盤旋著,頭抬得高高的,一副即將發起攻擊、捍衛自身領地的模樣。
牛德發麵色慘白,站在原地不敢動,他說:「曉龍,快點找根細點的竹竿遞給我。」
由於平時偶爾會在工棚里和周圍看見蛇,因此備有打蛇的細竹竿、細木棍。鄭曉龍趕緊拿起屋檐下放置的一根拇指粗的竹棍遞給牛德發。他手裡也同樣拿著一根竹棍,眼睛瞅著地面、腳下,生怕有蛇猛然竄出來。
牛德發手握竹棍,腳步小心翼翼地往後撤。由於地上都是積水,腳步邁的在輕盈,也會造成水面蕩漾。那條蛇劃開水,步步緊逼過來。牛德發平時不怎麼怕蛇,此刻用手中的長竹棍撥弄著蛇頭。蛇立即在竹棍上纏繞起來。牛德發藉機退到門外,那條蛇從竹棍上主動滑落,游到屋角,順著竹質建築材料往上攀爬,很快自欺欺人地藏匿在一段竹竿後面,大半截蛇身露在外面。
「曉龍,知道你比較怕蛇。現在我守著,你趕緊去叫大家都來抓蛇,運氣好的話午飯咱們又可以打牙祭啦。」牛德發小聲說。
鄭曉龍依言,小跑著去叫來李高鏵、高平、富平等抓蛇高手。閒的發慌的其他工人也紛紛加入圍捕蛇者的隊伍。蛇儘管有毒和讓不少人害怕,但總會在有些人面前甘拜下風。二十多人逐一、仔細清理幾個工棚,居然抓到大小蛇十七條之多。這些倒霉的蛇無一例外被開膛破腹。李高鏵等人吃了蛇膽。被砍掉腦袋的蛇儘管還在扭來扭曲掙扎,但再無震懾人之處,被逐一剝皮,再切成一段一段的,用鹽水、米酒臨時醃著。
經過一番折騰,大家不再有睡覺的心思,自然而然按照各自的領地分成幾組,開始清理工棚里的積水,以及找來乾燥的柴火等,在工棚地板上生起火堆。這個有兩大作用,一是讓炊煙熏遍工棚內各個角落,有驅趕蚊蟲的作用;其二,自然是驅趕較重的濕氣,以便雨停歇之後好搬回來居住,在磚窯內睡覺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牛德發燒午餐的過程異常熱鬧,幾乎所有工人都在廚房裡指手畫腳。只是條件和調料有限,一大盆細嫩雪白的蛇肉多部分被紅燒,另有少量被烹製成清燉蛇湯。不管怎麼說,香噴噴的蛇肉、蛇湯,加上辣辣的米酒,眾人還是吃喝的異常開心。美中不足是蛇肉還是顯得太少,二三十人,每人夾一小段蛇肉,就得好幾條蛇。因為吃過飯要去厂部幫著殺豬,李高鏵不讓敞開肚皮喝酒。
鄭曉龍的爺爺奶奶都在世的那些年,家裡每年總是想方設法要餵一到兩頭豬。大集體年代,農民辛苦餵養的豬不能由自己殺了吃肉,需要運送到縣食品廠廉價交給國家,以換取一定的公分。那年代生產隊也會抽派人手,成立一個簡單飼養場,餵養幾頭豬,到年底豬餵肥長大,大部分交給國家,僅能留一兩頭殺掉給社員們分肉吃。後來政策變遷,農民們自家養的豬終於可以自行宰殺用於吃或者買賣,鄭曉龍才有機會親眼目睹殺豬的全過程。但是,他一直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心存恐懼和反感。
歡暢地吃完蛇餐,已是中午十二點整,此時雨下的小了很多。李高鏵帶領二十多號人,神氣活現來到厂部。小朱手下的人員比李高鏵還略勝一籌。加上老闆、老闆家屬,以及出納會計等閒雜人員,厂部聚集有六七十號人。小朱手下有個叫「劉光輝」的中年漢子,自稱在老家是殺豬賣肉的出身,今天的主角註定是他。
時間到,老闆放一串響鞭,然後挑選十餘個精壯漢子,進入豬圈。八頭通身雪白的豬看見這麼多人進來,以為都是來給餵食的,均站起來往人跟前湊,並哼哼叫嚷著。黃廠長指定抓哪兩頭豬之後,小伙子們便動手。這下,幾頭豬才被嚇著,驚慌失措地在豬圈裡左突右沖躲避。被選中的兩頭豬如同鄭曉龍預料,大小均不超過百十斤,因此也沒有多大的力量與精壯小伙們抗爭,不幾分鐘便被揪住尾巴、耳朵、四肢,連拖帶拽運到屠宰的地方。
平時供人休息的一處磚頭水泥堆砌的平台,此刻成為兩頭豬的斷頭台。只見其中一頭豬被抬上平台使勁按住。劉光輝嘴裡咬著一把尺多長的鋒利放血刀,打手勢指揮著把豬固定在適當位置,然後他左手揪著豬耳朵,右手從牙齒上取下放血刀,對著豬的喉嚨戳進去。豬劇烈地抖動、嚎叫一陣,逐漸安靜下來。抽出放血刀的瞬間,大股帶著腥味的豬血湧出來。豬頭下方合適的位置上,放著一個盆子,大部分豬血流到盆子裡面。放過血的豬被抬起放到一邊。另一頭豬似乎已經嚇傻,連「臨刑」前竭力反抗的勇氣都基本喪失,僅僅有氣無力低聲叫嚷著,因此輕而易舉就被抬起按放在「斷頭台」上。照例是被劉光輝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嗚呼哀哉。
另外有些人拿著鋒利的刀子,開始剝豬皮。這倒出乎鄭曉龍的意料之外!鄭曉龍老家是將豬殺死之後,丟進一口灌進大半開水的木質水缸里浸泡半個小時之後,幾個人開始給豬拔毛。一會兒時間,豬毛被拔的基本乾淨,此時將雪白溜光的豬從水缸里抬起來,用鐵鉤吊在提前搭好的架子上,開始給豬開膛破腹,大卸八塊。沒成想到南方居然是給豬剝皮的!貌似有些殘忍,鄭曉龍不忍目睹,躲到積極分子身後。
耗費大約一個小時,兩頭豬算是侍弄完畢。李高鏵所在的工隊分到豬肉以及內臟若干。大家興沖沖將「戰利品」拿到廚房。牛德發忙乎起來,鄭曉龍等多人搭手幫忙。首先將豬肺與大腸淘洗乾淨,然後在一鍋里燉起來。半小時之後,香味開始飄散。平時吃慣比較清淡的飲食,豬肺與大腸的香味,使在場的不少人有吞咽唾液的舉動。另外的豬肉,牛德發切成肉片,在鍋里熬煉一陣,舀出來裝一個盆子裡,說是細水長流慢慢吃。是日,整整一天,都在蛇肉、豬肉的香味、米酒導致的興奮中稀里糊塗地度過。
次日,雨雖然變成時斷時續的陣雨,但依然來勢兇猛,來去均很驟然,滿世界還是處在雨、霧的籠罩之中。小溪里水流減少一些,原本被水淹掉一多半的跨河橋基本露出來,除卻兩端橋墩根基被沖刷的完全暴露之外,橋似乎沒有受到大的破壞,人可以通行,但是拖拉機等被攔下,橋的兩頭設有路障,並有專人看守。
鄭曉龍早早便在雨停歇或者較小的間隙,來到橋頭觀望,徘徊。由於最近幾天的吃飯問題已經妥善解決,牛德發暫時也不用著急到集鎮上去採買,他不去,更沒人願意冒著雨和踏著泥濘的路去集鎮散步。唯有鄭曉龍心事重重。
吃過午飯之後,鄭曉龍邀約康永福等人到集鎮上轉轉,均被拒絕,他只好獨自上路。非常時期,每名工人離開駐地一定距離和時間,李高鏵均要求匯報、登記。得知鄭曉龍要去鎮上,李高鏵當然有些不想放行。鄭曉龍苦口婆心地說老家也在下大暴雨,他想到鎮上郵局去打個電話問問家裡的情況。當然,鄭曉龍還從李高鏵手裡借支到十元錢。
瞅准雨停之際,鄭曉龍拿著雨披匆匆上路。被困兩三天,泥濘的道路上偶爾可以看見出來溜達或者干別的事情的人。鄭曉龍深一腳淺一腳穿行在面目全非的泥路上,心裡想著天晴之後如果不對道路進行大修,車輛根本難以通行。即將進入鎮裡的時刻,瓢潑大雨突兀而至,鄭曉龍不得不趕緊披上雨披,大步奔跑到路邊屋檐下避雨。
不顧勸阻冒雨趕到鎮上來,鄭曉龍並非真的給家裡打電話、寄寫信件,真實目的可謂一言難盡。首先,進入磚廠原本就是迫不得已,經過一個階段的勞作,他覺得最危機的時刻已經過去,勢必已到另謀高就的轉折點。在磚廠這個准苦力的行業、圈子裡,待的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他覺得正在耗盡有限的耐心。另外,還有缺少文化氛圍和共同語言的苦惱,再加之思鄉心切,他不萌生退意都難。只是有前面楊偉的小聰明得逞之後,留下的人再難找到合適的理由從李高鏵手裡套點錢出來。其次,楊偉走時說在集鎮另一頭的某家磚廠過的還比較舒坦,鄭曉龍想利用難得的機會先認認路,以便再有機會時好前去觀摩,甚至投奔。
等到雨基本停歇時,鄭曉龍已經挪、轉無數個屋檐,來到鎮上的汽車站。連日大雨,導致交通中斷,汽車站門前張貼著暫時停運的通告。不過,候車室的門卻是開著的,只是缺乏人氣。鄭曉龍在候車室牆壁上查看地圖,再對照運營里程價格,算是基本弄清楚到楊偉那裡只需一塊五毛錢車費。鑑於已有過長途跋涉的經驗,鄭曉龍認為一塊五毛錢班車票的距離,走路應在個半小時之內即可達。
瞎撞、瞎轉悠一陣,看看天空厚厚的烏雲,鄭曉龍放棄立馬前去楊偉那裡一探究竟的奢望,瞅准風雨來臨之前的空隙,匆匆趕回磚廠。諸多同事們照例是無頭蒼蠅般無所事事,最多、最流行的事情是躺在磚窯里的臨時床鋪上睡大覺。也有兩堆人分別在打撲克。鄭曉龍躺在涼蓆上,精神出奇的好,怎麼也睡不著。
明天就是端午節,如果還是雨,那將糟糕透頂。
吃晚飯的時候,鄭曉龍發現多出幾個陌生的面孔。藉助互相敬酒的機會,鄭曉龍問一位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哥,貴姓?你在哪裡高就?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
未等陌生男子開口,高平搶先開口說:「這幾位都是老鄉,在老家相距最近的只有幾百米距離。他們原本也在這裡幹過幾天,後來到海邊沙場去做工。最近到處都是風雨交加,他們也沒法幹活,所以就臨時來這裡玩幾天,明天與我們一起過端午節。」
李高鏵及時補充說:「大家不用擔心,這幾位老鄉的生活費記在我的賬上就是了,不會讓大家分攤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