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嗡嗡作響,像是水深壓力過大一樣。
我頭痛欲裂,氧氣瓶缺氧的報警紅燈不停地閃爍,我傾斜的身子被一股力量托著,既倒不下去,又站不起來。
「你為什麼不死呢?」
絕對不是女娃娃的聲音,而是之前那個向我求饒過的女水鬼的。我朦朦朧朧地看見一張血紅的嘴唇一張一翕,她撕心裂肺地向我喊道:「你為什麼不救我?你為什麼殺死我?」
我毫無意識地想張嘴說話,但無論我怎努力,連個聲音都擠不出來。
女水鬼和女娃娃的面孔輪番出現在眼前,女娃娃哭著說道:「叔叔,你為什麼非要殺我?你的刀好可怕啊,你為什麼不殺死自己呢?」
我一愣,聽著她的聲音,我竟然非常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殺別人一個女娃,卻不能殺死自己呢?她該殺,難道我就不該死嗎?」
女水鬼的面孔冒出來,向我嬌柔百媚地說道:「對極了,你應該殺死自己,刀子就在手上,只要插進心裡,你就能輕而易舉地殺死自己了。」
女娃娃眨巴著眼睛,嘿嘿笑著說:「殺死別人,難道不要償命嗎?你一定要殺死自己!」
我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越來越模糊,心中不斷地有聲音喊道:「舉起刀,殺死自己!舉起刀,殺死自己!」
我握著軍刺的手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臟,我突然覺得很陶醉,只要這一刀刺下來,對所有的人都有個交代。
死去的風二娘、毛絲、傑克圍著我說「你來了?」,野人和狼人倒在血泊中,它們一個一個地站起來,拼命地向我招手,它們身後就是萬丈懸崖……
軍刺離我的心臟越來越近,我嘴角含著笑,女水鬼開心地笑著,旁邊的女娃笑得更歡,她倆恨不得我快點動手殺死自己。
頭頂突然落下一大片亮晶晶的東西,我雖然眼神朦朧,但它們是那樣的熟悉,甚至有種親切感。
「糯米?」我心裡問道。
山鬼錢摸金校尉如果連常用的糯米都看不出來,他肯定不是個稱職的傢伙。
女娃看見糯米粒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她忽然哇哇大哭起來,用身子當著沙坑裡的黑棺,似乎像個淘氣的孩子,但誰也想不到,就是在剛才,這個女娃娃是那樣的凶神惡煞,她邪惡的眼神,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
我聽到沉船那邊有倆人游過來,一個強有力的手死死拽住我握刀的手,我身子一軟,倒在了那人懷裡。我心裡是清醒的,這個人力氣這麼大,除了大牛不會有第二個人。
大牛知道我氧氣耗盡,馱著我的身子,拼命向河面游去。我眼神瞥見沈冰將一把刀子插進小女娃的咽喉上,將大把大把的糯米扔進黑棺中,水鬼魂魄變成一股濃濃的黑煙,漸漸地飄散在水中,隨後消失無蹤。
女娃娃的屍體像是著了一團烈火,瞬間變成一堆焦炭,然後四分五裂地落滿了河底。
嘩的一聲水響,我感覺頭頂一片清爽,隨即被一根繩子拉上了山壁。田教授、倪偉平和高小梅張臉看著,他們驚慌失措地喊著我的名字,李燕和凡凡使勁搖晃我的腦袋,大家忙得一團糟糕,倪偉平做著壓胸復甦,凡凡捏著我的鼻子,李燕在倪偉平的指揮下,往我的嘴裡吹氣……
我漸漸清醒,只是還無法動彈,我突然之間感覺特別幸福,有這麼多戰友在關心著我,為他們死一百次都是值得的。
大牛和沈冰從河面爬上來,順著繩子爬到山壁,看著我奄奄一息的樣子,沈冰和大牛忽然間放聲痛哭,大牛豆子大的眼淚流滿了我一臉。
我掙扎著拼盡全力地喊道:「別哭了!我還活著!」,我覺得是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呼喊,他們的幾個人的傷痛是如此的悲痛欲絕,我不忍心看著他們難過的樣子。
聲音雖然像蚊子,看樣子他們都聽見了,因為都開始笑中帶淚了,紛紛指著我睜開的眼睛,臉上洋溢著歡欣。
我是水中極度缺氧造成暫時昏迷,倪偉平等我醒來後,告訴我說:「賴天寧你的命太硬了,換作他人,在極度缺氧狀態下,大腦會首先死亡。但奇怪的是你大腦像是被什麼力量控制著,既然抵抗住了死亡!」
我笑了笑說:「其實這不是我命大,而是得感謝女娃娃的那股墨汁,它在我大腦缺氧的情況下迷惑了我的心智,瀕臨死亡的腦細胞被不斷地刺激著,所以我才能撐到大牛和沈冰把我救出來,甚至死而復生。」
倪偉平喔了一聲,嘴裡喃喃自語說道:「太不可思議了,到底是醫學手段厲害,還是蠱惑心智厲害,這兩樣風牛馬不相及的東西,為什麼能讓死亡的腦細胞復活呢?」
我掙扎著做起來,後背靠著山石,對一臉發懵的倪偉平說道:「醫學手段是目前治病救人最合適的方法,但科技歸科技,靈異歸靈異,救死扶傷沒有界限,就像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一個道理,方法得當,一樣救人。」
倪偉平眼神一亮,點點頭說:「我有點明白了,人頻臨死亡之時,腦細胞基本死亡,如果這個時候給與大腦一些刺激,病人或許能活過來!」
我點點頭說道:「或許吧,不管什麼方法總得有人去試驗,你或許就是當代最偉大的醫生。」
倪偉平轉身找來筆和紙,無比興奮地記下今日的所見所聞,很多偉大的奇蹟,就是這樣誕生的。
沈冰為我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我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好了,除了身體略微虛弱外,並無大礙。
大牛嘿嘿地笑著說:「老大,你當時舉著刀差一點插進自己的心臟,當時那個女娃娃就在你面前,她一個勁地向你擠眉弄眼,老遠的一看就是不懷好意,我一頭順著河底就扎過去了,晚一秒你就英勇就義了!」
沈冰也點點頭說:「當是看你那副詭異的模樣,我倆都嚇壞了,我一看大牛沖了過去,我知道跟著跑過去也沒用,就跑到水面上,估摸著位置,將所有的糯米都撒了下去,人家天女散花往天上撒,我的卻是往河裡撒,你是不知道,女娃娃一看到處都是落下的糯米,她嚇得都哭了。」
我忽然吼道:「所以你就殺了她!」
沈冰詫異地看了一眼大牛,他不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但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只好實話實說道:「我不殺她,大家誰也活不了,口中吐出的墨汁都能迷惑一個人的心智,假以時日,她將是更厲害的水鬼。」
大牛看我亂發脾氣,知道我這人心腸太軟,對沈冰殺死女娃娃耿耿於懷,但這小子幫里不幫親,幫著沈冰對我說:「老大,她不是個孩子,是水鬼魂魄幻化的女娃,她是個水鬼!」
我嘆口氣,知道剛才不應該責怪,對沈冰說道:「對不起,我這個叫死後復活綜合症,別跟我一個病人置氣。」我笑了笑,又說,「我不是婦人之仁,殺了也好!只是覺得心裡愧疚得慌,把她當個水鬼看,我會覺得好受點。」
大家簡單吃了點食物,喝了點水,準備將河底沉船拉出河底。但八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即使河水浮力再大,也不能把裝載百萬噸財寶的沉船托起來。
眾人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而告終。我對大家說:「沉船已經鎖定了,山壁上固定著繩索,它也跑不了。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核實一下羅色金庫,順便看看土司寶藏和巫師墓葬。」
大牛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一百個同意說:「紅虎山那麼多人手,大巫師虎娘子是老大的老相識,搬來救兵再把沉船撈上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沈冰眼裡滿是醋意地說:「左一個老相識,又一個老相識,不就是同生死共患難的的朋友嗎?弄得跟倆情人似得——一個巫師能漂亮哪去?」
大牛故意氣沈冰說道:「漂亮哪去?老大哪次看人家的眼神不是直勾勾的?如果不是我大牛定力好,三番兩次地及時喊他,他的魂早掉了八百回了!」
我說你別往自個臉上貼金了,當時馬伊拉在,你小子有賊心沒賊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咋想的?還你嚷著拉著我,裝個聖人誰不會?看那些跳篝火舞的姑娘,你哈啦子都流出來了。
大牛看了一眼眾人,大家都在看笑話,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找個樂子正好樂呵樂呵。
大牛死犟說道:「什麼哈喇子,老大你看錯了,我喝酒喝得有點急,罈子的酒從嘴裡淌出來的——不過那些美麗的姑娘卻是個個美如天仙,藏在這大山里,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李燕和凡凡、高小梅嘴角撇了老高,李燕說了句「狐狸窩」,你們幾個男的——」看了一眼田教授,馬上改口說,「除了田教授,小心狐狸精吧,聽說半夜就把勾搭來的男人吃了!」
反正也是開玩笑,我和大牛壞笑著,大牛嘻嘻哈哈地說:「吃了?吃了我大牛也願意,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沈冰氣得直咬牙,大牛嘿嘿地樂著,其他人知道都是開玩笑,都沒當回事。
我說大牛同志差不多得了,弄出人命來你負責呀你?我跟虎娘子清清白白的,我是那種到處拈花惹草的人嗎?不敢說正人君子,好說咱也是坐懷不亂啊。
大牛捂著耳朵不愛聽了,直擺著手說:「得,清不清白,我不清楚,但虎娘子可是有心拉你當壓寨女婿,為這個差點跟家族火拼!」
沈冰瞪眼說道:「強扭的瓜不甜,大巫師怎麼了,靠著人多搶啊?」,她臉色一紅,扭扭捏捏地看著我,聲音像蚊子地說,「近水流台先得月,要搶也得我們幾個姐妹搶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高小梅嘴巴一嘟嚕,說:「要搶你們幾個姐姐先動手,我年齡小,暫時不考慮。」
李燕和凡凡臉色通紅,腆著大臉說:「條件夠的話,我倆能湊合搶搶,搶到嘴裡的糖才是最甜的,我姐妹倆懂。」
我氣得快蹦高了,什麼搶來搶去的,把我當什麼了?我指著他們說道:「一夫一妻!我不能犯通婚罪!」
大牛嫉妒恨地瞅著我半天,嘴裡酸溜溜地說道:「老大你偷著樂吧,嘴巴說得這麼硬,心裡樂開花了吧?我大牛咋沒這個福氣呢?有本事姐幾個搶我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