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志 十七、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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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銘卿回到府上,已經快四更天了,家裡已經關了大門,門口兩個大紅燈籠,發著紅幽幽的光,給夜間回家的行者照引著回歸的黑路。李安輕輕一叩打大門,門就開了,原來李升按照瑞卿的叮囑一直都在等著他們回來,銘卿進來跟他道了聲謝,就往裡走,李升也不多問,關好門,看著銘卿急匆匆往裡走的背影,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

    銘卿叮嚀完李誠和李安不要對別人提起今晚到山裡的事,就打發他們去休息了。他一個人來到五房門前,看見五房大門半掩著,五哥書房裡還亮著燈,料想自己沒有回來,他應該就還沒休息,就繞道來到哥哥的書房窗外,輕輕叩打了幾下窗子。就聽屋裡裡面響起了腳步聲,窗子被推開了,瑞卿的頭從裡面露出來,看了看,悄聲道:

    「門沒關,從門進來。」

    銘卿點點頭,快步繞到前頭。瑞卿已經從裡面把門打開了,兩人來到書房,關好門。

    「怎麼才回來!我都幾次出去找你來著,你五嫂那兒發覺我坐立不安,好生奇怪問我怎麼了。我才沒敢再出去,否則我就要上山去找你了!」說著從腰裡掏出三把手槍,放進桌盒裡,上了鎖。

    「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嘛!咳,山裡的路不好走,回來天又黑了……說正事,山上時我也沒譜,下山時就不一樣了,五哥,他們總共有八百多人,有戰鬥力的八百零六人,另外還有些家眷。頭目叫宋仁生,還有些學識,也非蠻橫得難以駕馭之輩,就是殺氣太重,像是誰都跟他有深仇大恨的臉色。我覺得收編了他們最好!」

    「他找你不是要嫁乾妹妹嗎?這茬是怎麼說的?」

    「噢,什麼都沒說,隻字未提,只是反覆說感謝我們幫山上的弟兄治病療傷……出奇的順利,我帶著槍,就進去了,而且根本就沒搜查我。也許他們是剛來不久,加上內部也不是很團結,缺衣少糧,所以收編他們應該更加有利。」

    「那就奇了,他們叫你去到底是要唱哪一齣戲?」瑞卿不像銘卿這樣樂觀,聽了反而莫名其妙。

    「管他唱哪一出呢!反正大部隊就開過來了,收編了他們,為我所用,也就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

    兩人正壓低聲音在這裡爭執,聽到外面賈氏懵懵懂懂的喊:

    「香兒,香兒——五老爺呢?還沒回來嗎?」

    緊接著是丫頭答應的聲音,然後是一陣腳步的聲響。銘卿向哥哥示意,然後走出五房,回自己屋裡休息去了……

    春天的景色越來越清晰,遠遠的可以看見草芽兒嫩綠的顏色。

    銘卿早上起來,到花園裡練拳腳,走到湖邊,看到湖面白色輕霧裊裊,如同浣洗的薄紗,垂覆在湖面上。湖中小島籠罩在白霧中,似一盞香火燒得正旺的香爐,散發著揮之不絕的煙氣。有幾隻白色鳥兒展翅緩緩地落在湖中小島的樹上休憩。遷徙的鳥兒開始北飛了。它們為繁衍子嗣千萬里奔波,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春回秋去,不辭辛苦令人欽敬……

    他正望著湖面起落的鳥兒出神,忽而聽見有人喊他。回頭看是丫頭冬子。冬子匆匆過來說:

    「六老爺,老太爺、老太太打發張媽喊你趕快過去上房,看樣子好像出了什麼事。」

    「哦……哦,現在?」

    「是的,張媽慌慌張張的來叫你去呢。她還在我們房門外等著呢……」

    銘卿轉回自己屋裡去,剛進屋門,就被張媽催著趕快走,連他要換件衣服都不讓。冬子忙拿了件外衣給他披上。

    張媽神色慌慌張張的樣子,梅爵看著她,直皺眉頭不說話。銘卿邊套衣袖邊往外走,邊問什麼事,張媽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是什麼事。

    出了門走了好遠,回頭見沒人跟著,張媽才哭喪著腔調對銘卿說:

    「這是什麼世道,土匪要嫁妹妹,直接就派到家裡來了。六老爺,當著六太太的面。我怎麼能說?就是老太太允許我隨便說,我也不敢說啊……」

    「啊?什麼土匪嫁妹妹?」銘卿一聽到張媽說什麼土匪,就明白了幾分,卻假裝問道。

    「你就別問了,剛才在你屋裡六太太問我,我一個字都不敢說。你到了上房,就什麼都知道了。快走吧!」

    上房的大廳里,坐著不少外人,其中就有鄧四兒,不過看起來今天是都特別的裝束過,衣服不算新,但穿的乾乾淨淨的,不似往日邋遢油膩的模樣。所有來人,一見到銘卿,全都立刻站了起來,因為他們都見過銘卿。

    銘卿沖他們點點頭,大廳里除了李貴、李順、李忠幾位年長的和幾名小廝在給端茶倒水,並沒有別人。銘卿知道父母還沒過來,讓李忠帶著人先招呼一下,就往後面走。一邊走,他一邊盤算怎麼跟二老和眾兄弟們解釋。

    銘卿進了屋子,二位老人正坐在堂上嘆氣凝眉。看到銘卿,李老太爺開口就罵:

    「惹事的東西,怎麼回事,讓你去管鋪子,你怎麼把土匪都給招惹到家裡來了?」

    「小點聲,他們就在前頭!」老太太嚇得趕緊站起制止老太爺。

    「怕什麼!反正家裡馬上就變成土匪窩子了!」

    「不怕,那你怎麼不去前邊嚷?怎麼不去大廳里,一早上在這裡叫嚷?快去啊……」老太太瞪起深陷的眼睛,催促道。

    銘卿從來也沒見過一向從容的母親這種表情,不由得心酸。

    「你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老六——!」老太爺鬍子撅起老高。

    「爹,我怎會招惹他們?是因為他們屢次來藥鋪強取藥材,當局的這些官場人無不自保實力,不肯管轄剿匪。我們又不可能拿刀槍跟他們對抗,就不得不小心應對,沒想到他們占了便宜,就常來。一來二去就熟了,就這樣!」

    「就什麼這樣!我問你:他們跑來說什麼要把什麼當家的什么妹妹嫁給你是怎麼回事?」

    「爹,這事我也一點兒也不明白。爹娘已經給我娶了親,就算沒娶,我也不可能找個到土匪家裡來吧!何況這些事我可是向來都依爹娘的,爹娘讓我娶哪家的,我不是就娶了哪家的嗎?」

    老太爺、老太太都聽出來銘卿對他們把梅爵娶進門有些怨氣,但此時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正說著,瑞卿進來了,忙向爹娘說:

    「爹娘,這不怪六弟,前幾天土匪頭目說要藥錢就讓派人去拿。他們欠了不少,時間又長。我怕錢多,下人去了,我不放心,就讓六弟去了一趟。沒想到會招來這樣的禍端。」

    「什麼?你們還真跑到土匪窩子去了?我說土匪怎麼會跑上門來。正是:無風不起浪!你們就好好作吧!這個家早晚要讓你們作沒了!」

    銘卿看看哥哥,一言不發。瑞卿看看爹娘,說:

    「爹、娘,我想法打發他們去了就是了。你們也不要太焦心!」

    「趕快,趕快打發走!土匪窩子裡能有正經人嗎?不要讓他們玷污了我李家的門第!」李老太爺對兩個兒子吼道。

    「老五啊!這些都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殺人不眨眼,是不講道理的。你可不要得罪了他們,讓他們抓了把柄,可就麻煩了。現在時局本來就不安定……」老太太叫住五兒子,謹慎的囑咐道。

    他們正說著,慎卿匆忙進門,欲言又止。老太爺瞪了他一眼道:

    「你跑去哪裡磨蹭去了,不是一早就吩咐李忠叫你過來了嗎?」

    「到綢緞鋪里去了,有幾筆上月的款項還沒收攏。我去叫人催去了。」

    「把老五老六帶出去,把藥鋪的賬目理清,收起來,還歸你打理。再由他們兩人管下去,指不定要惹出什麼亂子來。」

    「不管誰打理,土匪都會來!」老太太提醒老太爺道。

    「娘……現在……」慎卿擰著眉猶豫道。

    「是啊,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外頭那些人……」瑞卿道。

    「行了!行了!讓他們趕快走人!」老太爺很不耐煩的打斷老太太對兒子苦口婆心的話。

    慎卿出了上房,瑞卿銘卿也趕緊跟著出來。他們相互看看,一起來到前大廳,鄧四兒見了他們忙迎上來問:

    「五老爺、六老爺,我們過來了,送嫁妝。你們看怎麼樣?大當家果然看中你了,就是沒當面說!呵呵……」

    「啊,鄧四兒兄弟,你看看你們,要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這麼重要的事,我們一點準備也沒有。你們遠道來了,我們也該提早商量一下怎麼樣接待好你們。」

    「你一說接待,到也是,我們弟兄天還沒亮就出發了,還沒吃早飯呢!」

    「我們什麼也沒準備,這樣吧,我讓人去把藥鋪旁邊的包子鋪、粥鋪包下來,你們去吃點兒,先墊吧墊吧!走!」

    但來的人,有一個一副酸縐縐的文弱樣,卻道:

    「鄧四兒,大當家的是讓我們來送他妹妹的嫁妝的。我們要先把這件事辦好再說別的。」

    「對對對!五老爺、六老爺,這是我們的軍師趙錢——趙師爺,這次過來送這些,全是他負責。我只是負責帶路!嘿嘿……」

    銘卿看著眼前花花綠綠俗氣的東西,皺著眉頭說:

    「這個……,就必沒要了吧,怎麼能讓你們大當家的這樣破費呢!你們吃了飯,帶回去吧!」

    「那可不行,你們一定要收下的!」鄧四兒非常認真地說。

    瑞卿覺得這樣爭執也不好,就敷衍說嫁禮收了,打發僕人帶他們先出去吃早飯了。他們走後,慎卿見插不上手,就道:

    「我回房去了,你們處理好這兒也過來!」

    見三哥走了,銘卿直跺腳,要把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給還回去。瑞卿看他這樣,就直笑道:

    「六弟呀,你總是這樣有女人緣,媳婦是一個個的自己就來家裡報到了。得了,這些東西人家是不會往回拿了,咱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放著吧,回來給軍費添點兒資金。」

    銘卿氣鼓鼓的,也不理會,任瑞卿讓人搬東西。小廝正在忙,就見老太爺從後面進來,鐵青著的胖臉,怒問道:

    「這是在幹什麼?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往哪裡搬?趕快扔出去!」

    「爹,他們就在門外,個個都帶著槍呢!」瑞卿忙壓住聲音對老父親這樣說。

    這些年眼見蟊賊的厲害,老太爺也就許著實的畏懼蟊賊,沒有再說什麼。他氣狠狠的一甩袖子,又回自己屋裡去了。

    銘卿見這場景,暗暗發笑,覺得哥哥可真能周旋的,里外都圓得通,可是如果段玫帶的隊伍還不過來,就要麻煩了。他心中暗暗祈禱:段玫啊,趕快來吧!

    來送嫁妝的人還算規矩,吃了早飯,他們又要折回李家來。瑞卿卻早已帶著僕人把他們阻攔在小吃地攤那兒,分發了賞錢後,告訴他們東西都已收好了,就打發他們就地直接回山寨去交差了。

    來送嫁妝的人飯飽後亂鬨鬨的走了。瑞卿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笑了起來。他覺得很滑稽。銘卿瞅瞅五哥,哼了一聲,氣鼓鼓的回家裡去了。瑞卿也跟著回家了。

    瑞卿銘卿來到三房,見李壽、李德站在門前。李壽看見他們連忙開門前頭報告去了。瑞卿銘卿隨後被請了進去。李德見李壽回來,捂著肚子道:

    「我肚子疼,你看著點兒這兒。我……」他說著就朝僕婢室方向跑了。

    李德久去不回,李壽來到僕婢室茅廁外,仰著脖子喊他出來。李德在裡面回道:

    「哎呦,我肚子疼,來趟茅廁,你就不能別催了……」

    李壽聽了小聲道:

    「真是懶牛上道屎尿多!」

    他一回頭,看見錢媽端著一盤綠瑩瑩的梨子,連忙一臉趾高氣昂道:

    「錢媽,這是要去哪一房送東西?怎麼端這裡來了?」

    「怎麼著,死小子,監視我,還輪不到你!這是老太太今早賞給我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錢媽這麼能幹,老太太最賞識你!自然少不了賞好東西給你!」

    「德性,剛才還一派管家捉賊的嘴臉,這會兒就轉風向了。哼!」

    「瞧瞧錢媽說的,我冤枉啊!我剛才那是跟李德。老爺那裡等著我們了,他磨磨蹭蹭,蹲在茅廁里再不出來,帶累著我也要跟著挨罵。」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計較。」

    錢媽說完要走,可是李壽擋著路繼續喋喋不休,沒話找話兒,說什麼西瓜大芝麻小。她知道三老爺是這個家的錢柜子,他的人也得罪不起,就嗯啊應聲。李壽說著說著突然道:

    「錢媽,你拉著我說了這麼多,都把我說口渴了,拿個梨來吃吃唄!」

    錢媽聽了一愣,拿了兩個梨遞給了他,然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右側額頭,走了。

    李德從茅廁里出來,看見李壽手裡拿著兩個梨,明白自己拉肚子吃不得生冷,心裡就沒好氣,走過來道:

    「催什麼催,你有梨還不夠,還想吃屎啊!」

    李壽聽了一瞪眼,一巴掌甩了過去。李德見狀連忙逃跑。兩人一前一後跑回三房門前聽候差遣。二人尚未回到三房,就見上房人到處奔走,喊各處人都趕快去上房……二人不知進退,只是感覺又大事不妙了。

    土匪公然進出李家大門,引起李家軒然大波。李老太爺立刻召集家人和僕婢,整頓門第,商議對策。上下人等皆被訓誡一番後遣散。上房大廳內李老太爺只留下成家的兒子們商議對策。

    李長柄見兒子坐在下首竊竊私語,讓他們大聲說出來應對土匪辦法。他們卻都一言不發了。他只好挨個點名,從長子開始:

    「榮卿,你說說,怎麼辦好?」

    「爹,對付這些土匪流寇還是要官府出面,我們家縱然有力量對抗,然而師出無名。」

    「爹,我也贊成大哥的主意,我們露私,反倒是會落個私藏軍火的把柄!」

    「慎卿,你說說!」

    「爹,大哥、二哥說得固然有理,可是現在問題是官府自顧不暇,不見作為,又如何靠得住?」

    「照我看,不理他們就是了。這些流寇土匪想嫁入我們家,無非是想抓個機會非轉良,本意並非武力侵犯!」李儒卿接著道。

    「四哥說的是,只是不理的話,怕是是非難免!」李瑞卿道。

    李長柄聽了五位兒子的話,轉眼望著六兒子。眾人也都望著銘卿。

    銘卿看見眾人都看著他,慌忙道:

    「怎麼都看我,我……聽父親和哥哥們的就是了!」


    銘卿的話惹得老太爺很不滿,但是現在不是教訓他的時候。

    商量了一下午,最後也不過是得出這些土匪沒什麼大不了的結論。瑞卿一再強調說:

    「既然官府不露面,對待土匪我們最好將計就計。暫且不要惹毛了他們。土匪進門,固然有辱門第。然而總比置舉家安危於危殆要好些。」

    「先穩住局面,然後再從長計議。」李慎卿趕緊道。

    ……

    任氏聽說老六要把土匪「娶」進家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這個家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就算是像老五說的,僅僅是一時的演戲,她也不想跟土匪演。這事兒傳出去,以後她這個長嫂還有臉出門嗎?老太爺、老太太都不阻止,但是她怎麼阻止呢?也許季氏阻止有用。她蠻橫起來,誰也沒辦法。何況自從老六娶了梅家姑娘進門後她就一直滿肚子火氣。

    晚飯後,任氏跟丈夫說天短了,花園黑湫湫的,想到就近的二房去坐坐,說說話。李榮卿正煩躁,沒說話,擺擺手,示意她走。

    任氏到了二房外,丫頭銀兒看見了忙報給季氏說大太太來了。季氏迎出門來,還未開口。任氏先道:

    「快別出來了,怪冷的!」

    「幾天沒見到大嫂了。去上房請安也沒碰到。快屋裡請!」

    任氏進了門,道:

    「可不是麼,幾天沒見了。怎麼這麼安靜,他二叔和孩子沒在家嗎?」

    「賡卿帶著孩子去上房了,老太爺要查看兩個孩子的功課近來怎麼樣了。」

    「哦哦。不用查,兩個孩子一定是大有進步的!只是老太爺還有閒空查功課嗎?」

    「金兒,快給大太太倒茶來!老太爺忙什麼沒有閒空?」

    丫頭倒茶來,大太太接過茶,道:

    「剛才一路過來,聽下人都在說老六又要娶媳婦了!」

    「肯定胡說的,就算老六願意,老太太、老太爺能答應嗎?老太太、老太爺能答應,家裡的家規能容許嗎?」

    「不管答不答應、容不容許,到處在說呢!沒風能起浪嗎?」

    「說就由著他們說去吧,我們也管不了別人的嘴。何況就算老六真的要娶,也與我無關了。」

    任氏明白,老六不娶她表妹,就不與她相關,她就不想管了。她明白季氏的態度,就又說了幾句閒話,說想起屋裡還有事,就告辭從二房出來了。

    回到長房,她不甘心,琢磨找誰出面阻止。她想到了找梅爵才是有效的。但是梅爵一向不與她們往來,有話不好直接傳說給她。她想想,吩咐紅兒盯著冬兒,從這個陪嫁丫頭著手,找機會把六老爺娶新媳婦的話傳到她耳朵里。

    任氏吩咐完丫頭,剛想歇息一會兒,就聽外面孩子的哭嚎聲。她連忙起身出來,看見兒子李民華、李民人、李民忻和二房的李民拯、李民哲、李民綱打了起來,起因是爭一個布老虎。老虎栩栩如生。幾個小孩子都有心擁有。二房的幾個孩子年紀較小,爭不過,急得哭起來。

    二房丫頭婆子也出來了,跟著一起搶那個布老虎。銀兒搶過來塞給了李民拯,轉身看見任氏,連忙解釋道:

    「大太太,布老虎是三少爺生辰時四太太給他做的。」

    任氏看見兒子們還要搶,連忙制止,並讓兒子給弟弟道歉。李民華硬著頭皮不動,另外兩人見大哥不動,自己也不動。任氏見孩子不動,狠狠罵道:

    「你們反天了是不是?竟然欺負弟弟。看回去我不揭了你們的皮!」

    大太太一面狠狠罵自己孩子,一面吩咐二房的丫頭婆子:

    「我回去教訓大少爺他們。你們快帶小少爺回去給擦擦洗洗,看看,哭得一臉淚!」

    二房的人走後,任氏帶著孩子回去,進了門,反倒鼓勵孩子繼續強硬。她擔心季氏會對她不滿,就悄悄讓紅兒去二房門口聽聽動靜。

    紅兒去後不多時回來,小聲告訴任氏:

    「太太,我在門外聽見二太太把孩子們罵了一頓,批評他們怎麼去惹比自己大的。此外就沒什麼了!」

    「她就是個嘴炮,面上不能惹,但是卻好對付!」

    「不過我剛剛看到四老爺去上房了!」

    「他不在自己房內作詩,這會兒跑到上房做什麼?罷了,他在這個家不管錢也不管權的,不管他!」

    紅兒點頭去了。

    李儒卿很晚才從上房回來。他推門進來,看見景氏端坐在客廳,兩個丫頭伺立左右,就詫異道:

    「這麼晚了,還不去歇息?」

    景氏看看丈夫,打發丫頭行去歇息後才開口道:

    「你沒回來,我心神不安!你怎麼在爹媽那裡敘話敘了這麼久?」

    「爹還是對應對土匪的辦法不放心。娘見爹如此,也心神不定,留我多說了會兒話。」

    「哦!」

    第二天,晚飯後李儒卿又去上房敘話,走時告訴景氏:

    「差不多就早點歇息!不用等我!」

    「好!」景氏柔聲答應道。

    李儒卿回來時間,比昨晚更晚,景氏依然端坐在客廳等他。丫頭們已經被打發回去歇息了。他進門來默默坐在景氏旁邊。夫妻二人沉默間,聽到屋外響起陣陣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又起風了。這夜黑風高的,總叫人心神不寧!」景氏憂心道。

    「娘也這麼說。」

    「唉……」

    「她還擾心大嫂、二嫂摻和。說她們此時不分憂,甚至還面露悅色,還聽丫頭們說她們都有意借土匪勢力壓壓老六媳婦。一個是要保住自己長嫂的威勢;一個想為自己表妹爭面子。」

    「大嫂、二嫂可真是糊塗,這時候,一家人心往一處想尚且不夠應對外人。怎麼有用外人之力對付家人的。何況那些人是……」

    「聽你這麼說,我們家總算有個不糊塗的人。也怨不得別人對付老六媳婦。她實在太出格了。嫁到我們家,識字且不說,還公然出去上學……」李儒卿說著瞟了一眼景氏,看見她抿了抿嘴,垂下眼,連忙止住了話。

    他喝了一口茶,就聽景氏道:

    「老六媳婦她……罷了,不說了!」

    「大嫂處處想著立威信;二嫂處處好面子;三嫂無規無矩……娘說只有我們這一房讓她省心!」

    「什麼省不省心,不說了,不早了,歇息吧!」

    ……

    春天的色彩越來越濃厚,泛黃的大地上,淺淺淡淡的黃綠色的草芽兒越來越長,遠看一片欣欣可喜的黃綠色,給經歷了一冬的蒼蒼茫茫的大地增添了無限的生機。除了色彩,聲音也顯示了春天到來的跡象,鳥兒多了,叫得更勤快了,每天很早就可以聽見鳥的鳴叫聲。空氣給人的嗅覺也開始變化,吸進鼻孔的空氣不再那麼乾燥、凜冽,有了清澈平和的味道。

    段玫沒過幾天又派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戰事勝利,不久大部隊就要開過來了,還說軍費開支不夠了,讓他們務必想辦法儘快多多籌集些錢糧財物。瑞卿和銘卿看了書信興奮不已,兩人抽空商量該如何趕快籌集軍費。家裡他們二人能動的,都拿了出來,可是軍費開支,是龐大的,集多少,都是韓信兵將——多多亦善。怎麼樣可以多多集些,兩人一天到晚都在琢磨錢糧,銘卿提出搞義捐。瑞卿聽了略思索後擰眉搖頭,他認為這樣太暴露,搞不好家裡的這份錢他們都拿不出來了,不要說老太爺,就是大哥二哥知道了也立刻把他們逐出家門了。要知道,這二人丟官在家,家裡人多認為那些蟊賊鬧的,尤其是那些窮寇,整天鬧騰什麼這樣名堂、那樣名堂,簡直就是窮鬼強盜。他們治不了蟊賊,所以衙門也不得不改換了人馬,自家權勢因此被削弱不少,要想保住性命和財產,才不得不搬遷。總之,在這個家裡,大多的人是恨透了銘卿和瑞卿暗地裡傾心籌謀相助的這股勢力。

    任氏自從老五老六上演了一次莫名其妙的離家又莫名其妙的歸家後,就格外留心這兩人。最近她更是上心這兩人的行蹤,只是一直都沒探聽出究竟。

    早上,她吃過早飯,正琢磨老五老六時,紅兒神秘兮兮的從外面進來。見情況,她打發走其他人,就聽紅兒膽顫道:

    「太太,不得了,剛剛任家來了人,說五老爺、六老爺在外革命,這個是會被殺頭的吧?」

    「什麼?任家人說?」

    「是的,就是舅老爺的隨從德全今早在外面碰見李文,李文告訴我的。我怕李文傳錯了,又悄悄去讓李文帶路去找德全。確定了他說的很真。而且德全說舅老爺還非常賞識五老爺、六老爺,惋惜他們只是難得一見。」

    任氏聽了耳中轟響,不知所措。靜了靜神,她忙吩咐紅兒:

    「此事在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應該沒有了。」

    「你去把李文叫來。」

    「是!」

    「等等,不用叫了,你告訴他,如果他敢再對任何講此事,就割了他的舌頭!」

    紅兒答應了匆匆而去。再轉回來時,她神色還沒平復,但是看到任氏已經平靜如常了,就小心道:

    「太太,這事兒事關重大,要不要報給老太太、老太爺?」

    「不要說,對誰也不要說,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是!」看看眼前的粉面婦人,紅兒感覺摸不著頭腦,轉身靠邊站著。

    紅兒站著目光呆滯,六神不安,覺得無法理解自己的主人,看不透她,也看不透李家。五老爺、六老爺放著好好的老也不做,竟然在外面招攬殺頭的營生;太太知而不報是為舅老爺嗎?還是別有用心?這樣的事應該不至於被太太別有用心的對待吧……自己並不關心他們,但是他們的如果出了事,自己將無所依傍了……自己想多了,太太精明透頂,只要她在,自己怎麼可能會無所依傍。

    自從山上的宋仁生著人送來他乾妹妹的婚嫁禮物後,接連幾天都沒了動向。李家先是為此軒然大波,上下老少眾說紛紜,但見銘卿每天依然忙進忙出,如沒這回事一般,再加上禮物送來后土匪就沒了動靜,李家人的心情也緊張開始慢慢平靜,以致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包括銘卿和瑞卿偶爾想起來都忍不住說:這土匪,可真有匪脾氣,嫁位乾妹妹,一驚一乍的不說,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真夠匪性情的。當然,女土匪要進入李家嫁給銘卿的消息梅爵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在土匪送來嫁妝七八天後,冬子去廚房給梅爵傳喚吃的,聽廚房裡的僕人說六老爺要娶土匪一事。她回來立刻把這個神秘兮兮的消息報告給了梅爵。梅爵知道後,大吃一驚,難以接受還有這般荒唐的事,更無法接受李家對她的隻字不提,但是她也沒說什麼。而後第二天,她放了學後就賭氣回了梅家在城裡的府邸,也沒有跟李家人提自己的去向……

    通過廚房僕人告訴梅爵銘卿要娶土匪是任氏的主意。她思前想後,不想讓家裡進來土匪,丟人現眼且不說,日後多一個麻煩。她可是大嫂,日後爹娘不在,這個多餘的累贅進門多一份花銷不說,還壞了家裡的規矩,給以後她持家留下禍根。但是,一家人對於土匪都諱莫如深,她雖明明知曉都需佯裝不知,怎麼辦?她思慮應該給梅爵通氣,讓她出面阻止這件事。可是這主僕二人,一向四鄰不訪,上學後竟更是連個人影也少見,除了上房,也就去花園和廚房了。上房的人約束嚴緊,造次不得;廚房人多嘴雜,可以有所作為……

    季氏聽銀兒說廚房的下人說六老爺去娶土匪的閒話被梅爵知道了,心裡甚是責怪:這些下人多嘴多舌,最好等老六娶來土匪再讓梅爵知道,看她的能怎地?

    李銘卿在藥鋪里表面清理賬目,實則在絞盡腦汁籌集軍費,所以很晚才回去。他一進大門,就被守門的李升告知:

    「六老爺,老太爺、老太太讓你回來就到上房去,他們一直在等著呢。」

    李銘卿答應著,心想:爹娘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啊,又有什麼要緊事?正要往上房走,就聽李升跟在後邊提醒他道:

    「六老爺,六太太今天到現在沒回來……」

    李銘卿明白了老太爺、老太太為什麼叫他去。他回頭沖李升笑笑,道了聲謝,趕往上房去了。

    上房裡並沒有幾個人,除了大哥和二哥,就是父母了。他們悶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沉重空氣里卻瀰漫著濃濃的氣急敗壞的味兒。

    銘卿進來先給爹娘問好,然後又跟兩位哥哥打招呼,只有老太太瞅了瞅他,皺了皺眉,其他人對他理都沒理。

    銘卿也不多說話,識相的自己找了個下手座悄聲坐下。

    老太爺見六兒子進來,忍耐不住突然大聲吼道:

    「休了她,目無長尊,沒有家教,丟盡了我李家祖宗的臉面!休了,趕快休了!」

    屋裡人都被這冷不丁的一聲吼嚇了一跳。

    「爹,您就別動這麼大的肝火了!」長子李榮卿定定神,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邊說邊看看銘卿。

    銘卿看看爹娘,再看看大哥和二哥,然後平淡的說:

    「爹、娘,你們說要我娶她,我就娶;你們說要休她,那我就休!」

    銘卿的神情跟個讓人踢來踢去卻找不到自己空間的受氣包似的。但儘管他的態度是誠懇的,但是他那似怯懦任人的言語惹得兩位哥哥對他直翻白眼。顯然,他們是不贊同他那仍然不夠維護家族原則的態度。

    老太爺擺了擺蠻橫無比的姿態,然後忽然很不耐煩的道:

    「行了!行了!全都回屋去吧!」

    銘卿就跟兩位哥哥從上房退了出來。出了屋子,兩位哥哥就埋怨他沒志氣:

    「老六,你不能放縱媳婦不管啊!」李賡卿道。

    「管是要管的,不過不能像爹說的那樣一休了之。休了她,這個家不知道要背上什麼麻煩呢!回去前後都好好想想吧!別任性,也別頭腦發熱!」李榮卿長嘆一氣叮囑道。

    銘卿也不辯解,任哥哥們對他批評。等兩位哥哥走了,他轉身回房找到雪兒問:

    「太太沒回來,你們怎麼不著人去店鋪里告訴我?太太究竟哪裡去了?天都這麼晚了,有誰去找沒?」

    雪兒見常日裡六房的主子們很不和睦,原以為六太太不回來,這六老爺會很高興。沒想到會這樣著急,就覺得無法理解。她看看銘卿,笑道:

    「六老爺,您別著急,晚飯前就找過了。去找的人回來說太太回娘去家了……老太太因見快黑天六太太還沒回來,就趕快著李貴、李文、李德帶了一干人去找了。他們回來說梅家守門人說太太回去了,但是去找的人沒有見到她人。李貴等人在門口候著,讓梅府守門人給傳話進去了,不過一直也沒有回話……他們就回來了!」

    「她不回來居然也不說聲!真是目無尊長,還害的一家子為她擔心!」

    「六老爺,也許是我這個丫頭多嘴,太太她好像聽說了您要娶一位土匪的妹妹進家門!所以就生氣了,大概是因為這個賭氣走的吧。因為今早冬子去廚房回來後,回來似乎和太太悄悄說什麼土匪來著。不過她悶聲就不回來了,這原因,我也是猜測的!」

    「……」銘卿聽了頓驚,無語。

    「六老爺,娶土匪的妹妹,不是真的吧!」雪兒小心的問。

    「你們別再瞎傳了,當然不是真的,我們家裡怎麼可能會容這樣的人進門!」銘卿胡亂搪塞道。

    夜色如無邊無際的深沉的黑水晶,閃爍著點點瑩光。銘卿擰著眉走進花園,到處黑魆魆的影子,讓他更感心情沉重,他在心裡祈禱:段玫兄啊,你們趕快來吧!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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