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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用盡了心思,還是沒有找到男長輩們的臨時墓地,看見長子也回城裡去了,李民源的急切願望又鬆懈下來。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要好好想想去哪裡找才能找到他們。孩子們都大了,各有承擔,他也不用一天到晚的在田地里刨挖才能餬口,就在村子附近的墓碑廠找了個打磨石碑的活干,一天十塊錢。其實他磨石碑還有個私心,想學會後,將來把李家長輩們的墓遷回祖墳了,親自為每人打磨一塊石碑。聽祖母、母親等人說他們生前何其體面,而今回來了,也不能讓他們寒酸。這件事,如果自己完不成,那就讓兒子、孫子去做。
一想到孫子,李民源對兒媳婦的態度也陡然間轉變。在想起曹廣文這位嫁入李家的人終於要盡一個女人對夫家的生兒育女的義務時,他不僅轉變了態度,也轉變了做法。他收起冷冷的面孔,開始關心兒媳婦,見了就和顏悅色的囑咐她要如何注意當相夫教子的賢妻,要怎樣輔助丈夫,要怎樣教育小孩,要怎樣做好家裡的二把手
這時曹廣文才注意到自己的老公公:面色蒼蒼,一臉沉鬱,雖然歲月的痕跡陷得很深,可還是看得見昔日俊朗的形容。也難怪他們家的孩子個個長得朗若星月。她對公公還是從前般的客套,並不領會他的轉變和他的用心,對於二把手這個地位她更是嗤之以鼻。當面不說什麼,暗地裡她毫不避諱對李維軍說:
「我們至少也該是平起平坐,何來什麼二把手」
「」李維軍不說話,他知道,如果不「至少」,她在家是在他之上的,自己還說什麼呢
長子的孩子快要出生時,李民源親自到城裡動員兒子和兒媳婦回李家莊子生孩子。告訴他們:
「要出生的孩子是李家後人,是李家興盛的希望,一定要回去,告慰祖宗,才能得到祖宗的保佑。」
公公的話再次讓曹廣文不屑一顧,她聽完後揚揚眉,轉身悄聲對丈夫說:
「祖宗都還不知道在哪裡,還不知道誰保佑誰呢」
曹廣文的話把李維軍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民源的心意遠不止於此,他看不到李家男人的墓找到的希望,也看不到兒子們會找到的希望,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即將出生的孫子身上。覃紅星時常有些嘲弄般的口吻說:
「孫子是男是女都不用你管,因為你管的是李家規。這曹家人生出來的孩子,可是家規之外的人。人家自然也不用管李家的事。」
「兒子生的孩子,就是李家人李家的人不管自家的事,管誰家的事」
「就做夢吧」
李民源一開始很忌諱妻子的嘲弄,他嗔怒得毫不容忍。時間長了,李民源不再反應過激,對妻子的話,則是裝作聽不見,自己時常咕咕囔囔,給未來的孫子設計種種興旺繼承李家的設想。孩子們大了,覃紅星不僅無所畏懼了,還有了依仗,再也不強忍丈夫的自以為是。
這類在兒女們看來父母之間永遠沒有輸贏的雞毛蒜皮的爭吵,他們也已經習以為常,戰事開始,就敬而遠之,不攙和他們誰是誰非。
面對李民源對兒媳婦提出回農村生孩子的要求,不等李維軍表態,曹家一家知道後就先明確表示:堅決不能去農村生孩子,那條件,是人呆的嗎不要說生孩子,連正常生活都沒法讓人愉快。尤其是兒媳婦曹廣文聽了公公的一再要求,用鼻子哼笑了兩聲,就再也不說話了,連看都不多看老公公一眼,不要說順從公公的意願了。
李維軍站在他們之間,覺得很是壓抑。他感到被打上鄉巴佬的烙印而無法擺脫的苦惱,尤其是在同時面對李家和曹家兩家人時,他就覺得那個低廉的標籤像無以逃脫的枷鎖沉重的掛在自己的身上。他無法擺脫心理這份灰色的沉重,就把情緒發泄在工作中。隨著職位的晉升,他日漸成為瘋狂、冷酷的領導,辦事得力、頗討上級領導歡心的下屬,讓下屬退避三舍的上司。
兒媳婦不回來生孩子,如何告慰祖宗讓李民源很是沉鬱的內心更加沉鬱。他一天到晚除了做做農活、磨磨石碑,就是繼續找長輩們的墓地,這就像是對李家先人的一種追念,一種儀式。這再難也要兌現的諾言,讓他忍氣吞聲奮鬥一輩子的目標,是不是今生都沒有機會實現是不是無法向母親、向祖母、向李家給予他期望的諸位伯母們交代了每當午夜他想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渾身涼颼颼的,找不到昔日母親等人給予的溫暖所在,就淚流滿面,五味雜陳的淚眼中分不清是愧疚、懊惱還是無助的無盡的委屈
然而更加讓李民源無法接受的是長兒媳婦生下來的竟然是個女孩。他聽到生的是女孩時頓時暈倒了,醒來後一直都不吃飯,跟誰也不講一句話。覃紅星帶著兒女,輪流勸慰,過了幾天,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要讓老二和老三儘快結婚。」
母親叮囑老二老三趕快答應。老二悶不吭聲,老三輕鬆的連連答應父親,李民源才總算吃飯了。
覃紅星見丈夫如此,心裡
無限酸楚,不知道為的是誰,也許是為自己,也許是為李家
按照政策,老大只能生一個孩子,否則就會丟飯碗,儘管他的背後是縣長,可是縣長上頭的管他的領導一大推,且縣長不會為李家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而置自己的烏紗帽於風吹雨打中,而且他也不認為生了女孩就是無後,就是不孝。所以李維軍委婉的說出要求大舅哥給他幫忙讓他們再生個男孩時,曹廣武毫不思索的就拒絕了,而且警告李維軍:
「就算政策允許,我妹妹給你生一個孩子,已經夠辛苦了。你和你的家人,就知足吧」
大舅哥一臉請李家不要得寸進尺的神情。這是李維軍第二次面對曹家對他的拒絕;第一次是生孩子到鄉下,也許鄉下條件差被拒絕還說的過去。可是沒有了自己的繼承人,那麼他的奮鬥還有什麼意義李維軍不接受大舅哥強硬態度,尤其是他不容商量的言辭,也不接受他的忠告。他就在老婆曹廣文這裡做文章,但是他不試不知道,老婆竟然以比大舅哥更堅決的太度而予以拒絕:
「你們家人的腦袋裡是不是除了三綱五常就沒有一點兒正常的東西一天兒子、孫子的,你們以為生孩子、養孩子輕鬆這個才出生呢,還沒養大呢就想下一個我能嫁給你,已經超凡入聖了,你還要得隴望蜀生兒子這話,你以後,在我面前連提都不要再提」
在曹家人面前連連碰壁,這時的李維軍才感到自己原來還是曹家的客人,李家才是他的家。他不過是曹家的屋檐下住在房樑上的那窩燕子,他的存在干涉不到曹家利益才會被容許住在那裡,否者就會被連窩端出去,而曹家卻沒有任何損失,除了房梁少了那窩可有可而無的燕子外。他覺得該給自己找一個靈魂的歸宿,這個歸宿既不在李家莊子,也不再縣政府內,更不在曹家,在哪兒他也不知道,這一瞬間,他有些理解父親對祖輩們墓地尋找的執著的心情了,他少年時在心裡是那樣的看不起、看不上、看不慣父親一天到晚尋找逝去先輩們的做法,不明白為什麼活著的不管,卻為死了的忙了一輩子還不罷休。他覺得現在似乎明白父親了,就不由得對自己心生怨氣。現在他覺得也許自己該完全接手繼承父親的志願,替他完成心愿,畢竟老人家已經老了,苦了一輩子,也許該讓他歇歇了。
這樣想,李維軍再回李家莊子就跟父親商量讓他不要再找墓了,由他這個長子想辦法繼續去找。李民源聽了兒子的話,很驚訝的看了看他,並沒有像李維軍想像的那樣父親很高興的就答應了。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不答應,就問母親。母親告訴他:
「你父親還耿耿於懷的是你們生的是女孩,不是男孩。」
李維軍看見母親這樣說時,眼中流露出非常落寞的表情。父親的表情讓他覺得很冷很冷,又覺得這些親人離自己很遠很遠,不知道自己冰冷的心該靠往哪裡才能尋覓那一絲絲溫暖,就問母親:
「媽,你也不接受我們生的是女孩」
「唉我原本是接受的,可現在,有些不接受」
「你也不接受,為什麼」他很想說,您也是女人,一個女人卻不接受女孩的降世,就讓人無法想得通了。
「因為老二表態說他不結婚,他說他討厭人世間的所有的喜怒哀樂,只想平平靜靜的走完人生的路」
「二弟怎麼會這樣想這也太消極了」
「你們生了女兒,老二不結婚,就剩下老三,李家的家業繼承興旺,現在就看老三的了」
「媽,你也覺得所謂的家族興旺是必須生男孩」
「李家那些曾經為你父親,為這個家,奉獻一切的女長輩們,都提醒我們,應該有男性撐家,你父親一出生就承擔了這個使命,不論好賴,一生的心血都傾注在了這個家裡。」
「哦」李維軍努力想像李家曾經的繁華興盛和血雨腥風,只感到無助的悲憫和無法逃脫的重負沉甸甸的壓在胸口。但是讓聰明的他抓狂的是,他還是想不明白傳宗接代為什麼就要生男孩,為什麼,為什麼
真是東方不亮西方亮,李維軍又升職了,搬進了獨人的大辦公室。對著空大的房子,他感覺無限的空洞。得到了曾經期盼的,但他並不開心,而總有失去了什麼而覺得隱隱不安的感受。他自我揣測:也許這就是原生家庭帶給自己的永遠也擺脫不了的精神負累吧。
李維軍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曹廣文的老母親覺察到後找他閒聊探究竟:
「小李啊,怎麼回家吃飯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李維軍忙解釋:
「媽,一剛履新職,人情世故越來越多了,不好推脫」
「是的,工作要做好,少不了顧及外面的人情世故不過有空就要回來吃。飯要跟自己家人吃,不能天天跟外人吃」
「是,是」
表面是李維軍在外忙於應付人情世故,實際在家他身心俱不自在。他敏感的覺察到曹廣文一直以來對他的鄙夷,而且不論他怎麼努力,對方一直沒改變過。回
到家,他處處要看她的臉色,時時顧及她感受。他曾經憧憬的美好的家,給了他得意的職場,卻沒給他幸福的感受。衝著這份難得的得意,他不得不出讓自己的幸福感。這讓他壓抑又無奈。對於自己的家,他就只好躲,能躲就躲,能晚回家就晚回家,能不回就不回。
他生活的無奈被動被善於觀察的部下們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現在已經沒人敢在背後添油加醋亂說了,反倒是有不少人還會想著為他排解此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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