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見聞錄 第三章驕子歸來

    趙毅恢復知覺時，耳邊傳來幽幽的琴音，如深澗流泉，嗚咽成韻，他暗道：是母親在彈琴，身心處頓時有些安逸平和。

    跨出門外時，迎接他的是母親驚喜而慈惠的眸光。

    此時，他也更得知，原來最終還是秦家驕子秦牧提前自青龍宗歸來，一言成事，秦家門人子弟盡出，半日即覓得蹤跡，一夕已尋得趙毅歸來。

    趙毅雖不願受秦家恩惠，卻又無可奈何，心中只有往其他方向找一些平衡，暗道：這有何難？秦家上下一夜之間，兩人失蹤，這豈會是巧合？只要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半日足以尋遍方圓百里，那高鵬的殘屍總能覓得，爾後自是順理成章。

    知子莫如娘，趙母知道兒子不屑於受秦家恩惠，於是，她也不多言，只說秦牧親身相救，兒子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節，心裡清楚即可。

    趙毅邁步而出，來到院中，牆頭灑下金黃的陽光，璀璨而明麗，他暗道：趙毅啊趙毅，何必呢，只是見到母親臉上無以比擬的驚喜，此時這艷絕萬物的陽光，還有什麼值得計較的？只是但願不要再受秦家的一切了......

    母親跟了出來，正色道：「小毅，有件事情，你一定答應娘。」趙毅自是點頭應是。

    母親抬頭遙望天外，徐徐道：「你舅舅十年來一直在青龍宗，修行道術，聽說已經得道，這次他歸來就是為宗門招收子弟，為娘希望你能去青龍宗，也好學些本領，不再受人欺凌，為娘也好有個盼頭。」她見趙毅眉宇間閃過掙扎之色，她微微一笑，「你放心，你這個舅舅與秦家其他人不一樣，他從小對為娘都比較照顧。」

    趙毅眉梢凝結出一絲僵硬，「那這照顧為何會缺席整整十年，偶然，意外，還是他根本根本我們母子放在心上？」

    母親笑道：「那你更應該去，去查明他何以十年未歸？不要讓這個心結再纏繞著你，到時候，或許會有個選擇了。」

    「是。那趙華去不去？」

    「傻小子，那青龍宗可是神仙福地，這次這三楚大地上的千百適齡少年男女都要通過檢驗，方才有資格入龍門，拜仙長，趙華和你一樣，都要參與檢驗。」

    「總算有個好消息了！」他喜盈眉梢。

    楚地千里，青龍孤峻。這一民諺，原本說的是，青龍山孤峻挺拔，在千里大楚，峻極一方，笑傲風雲。而於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三楚大地上的人而言，卻是另有深意，只言這青龍山中青龍宗，是楚地宗派之首。飛天遁地，餐風飲露，翻江倒海，這青龍宗也成了億萬楚人心中的神仙聖地。

    縱是天潢貴胄、名門子弟，能入『龍門』，侍奉於仙長座下，哪怕是端茶遞水，亦是樂此不疲。

    這威遠侯府，雖沒落於煌煌朝闕，幸賴多有子弟入龍門、習道法，進而走上另一條路，侯府之人在青龍宗內日漸成勢，為謀取更大的利益，需不斷汲取人力，所以，入『龍門』是威遠侯府頭等大事。

    威遠侯府會客廳，已是高朋滿座。

    千里楚地的各方權貴、豪紳名流，皆是華轎麗車，攜子帶女而至；尋常百姓、斗升小民，肩負行囊，跋山涉水，心懷希望而來。

    威遠侯秦普已是蒼老腐朽，然人逢喜事，高坐在上處，顧盼自豪時，分明年輕了幾歲。下首之人，黃袍銀帶，俊顏清姿，嘴含輕笑，端然安坐，在身後那面青龍大旗的掩映下，直似神寄異地他天，想來該是那仙門中人秦牧。

    平日裡那些個坐議立談，滔滔不絕之輩，此刻在此人的光環之下，頓時變得拙嘴笨舌，辭不達意。

    眾小得家人囑咐，自然知道那人身份，多雙眼放光地盯著那人，一襲青衣的趙毅，立於眾小之間，本毫不起眼，然而故意別顏他處，僵硬的頸項似固持著什麼？這就顯得有些特立獨行了。

    他自己無從得知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對於自己以為著什麼。反是那御劍歸來的名門驕子秦牧，竟似有意無意之間將目光頭像這個少年，每逢秦牧目光及處，趙毅卻故意看向別處，看到趙毅森冷的眉鋒，他分明露出幾分苦笑。

    趙毅冷眼划過座上幾人，秦普他多年前也曾見過多次，只是此時已威嚴喪盡、垂垂老矣，他心中不屑道：這就是威遠侯爺嗎，真是匹夫老矣！至於秦牧，自己記憶里自然不曾有他的一絲印象，只是此刻的他一襲錦繡，就是這萬眾雲集、一國榮光下，他亦是最最矚目的長空明月，縱是趙毅心中萬分牴觸，然而卻也不由為他的風神氣度暗暗喝彩。

    眾人熙熙擾擾間，秦普仰天長笑，舉樽起身，豪言道：「幸得祖宗庇佑，我秦家又出好男兒，各位不辭辛勞，遠來祝賀，老夫感激不盡，先干為敬。」大廳里熙熙攘攘，皆是杯來樽往，和聲如潮。

    一杯飲盡。

    秦普看向秦牧，秦牧起身，只是看著眾小，笑道：「那就開始吧。」

    他右手展開，頓時白光耀然，出現一塊玉玦，左手戟指，綻出一道赤光，融入玉玦之中，大廳之中，光華大作，幾息之後，形成一道光門，白光融融，如煙似霞。

    秦牧收回玉玦，轉身對眾小言道：「大家排成一列，依次通過這道光門。」眾小孩事前已得家人叮嚀，也不怯場，不擠不鬧，想在仙人面前求個好影響。

    秦家小公主秦韻，自是當仁不讓，居先而立；而後是當代大儒致仕太傅洛海之孫女洛雁兒；富甲天下的商海名士商天俊之孫商烈雲次之；當然侯府的孝子賢孫們亦在此列，還有名流仕紳子弟緊隨其後；而趙毅只是隨人流而動，掉在了隊末。

    秦牧向秦韻微微點頭，這驕嬌丫頭，盈盈而去，直穿光門而過，猛然間，一抹赤光，無辜而現，沿著光門飛速轉動。秦普轟然一笑，秦牧大喜，拍案叫好，那小丫頭直接衝到秦牧身邊，嘰嘰喳喳歡叫道：「三叔，我通過啦，我可以去青龍宗啦......」

    秦牧長身而起，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對著眾小輕聲細語道：「你們繼續。」

    緊接著，洛雁兒、商烈雲竟然雙雙中選，青龍宗在秦家所在方圓千里遴選子弟已近千年，卻也不曾有今朝之盛事，秦牧已是喜不自勝，心底不由馳思恩師有關人族盛世將臨之言，莫非......

    待到趙毅時，已是薄暮冥冥。

    圍觀的父母卻是欲去難離，那些已然得入龍門的弟子，在四處歡叫奔走，笑聲陣陣，幾家歡樂幾家愁，那些已然失去資格的孩子有的枯立一旁，更有些衝到父母的懷裡痛哭，他們失去的不止半月跋涉的苦功，更有那一臉希冀，許是失望的人太多了吧，趙毅直感覺到空中似乎凝結了某種異樣的沉重與悲傷，身姿單薄的母親，在蒼茫的暮色里，顯得十分孤清寂落，他暗道：趙毅啊，你一定要爭點氣，可別讓母親失望啊。

    他用盡心力按下心中的緊張，想對母親笑一笑，卻也分不出力氣去做，他懂事甚早，這世間的萬事，他亦可視若無物，唯不願母親失望，唯有快步跨過光門，不去過問那結果如何，眸光轉動，去尋找母親，所幸的是那一刻撲捉到母親臉上那發自肺腑的笑意。

    他衝到母親身旁，笑道：「趙華也通過了，我們也可以做伴了。」

    母親點頭應是。

    趙毅轉身揚眉看去，那面青龍旗夜空裡旗風虎虎，悠悠高彰，似萬世不朽，心中暗道：青龍宗，你若不負趙某，趙某定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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