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見聞錄 第五十三章如此天地

    卻說雲元真君等三人直搗了一處聖閣，所獲甚豐，這時三人在一處荒涼空曠的大殿中各自尋覓，倏地傳音符飛入掌中，雲元真君看罷，往金衣天王和烏角龍王處而去，道：「那趙毅傳音，說他有些收穫，希望我等去看看。」

    烏角龍王直接大笑，久久之後才道：「他區區一個小輩，如此行事，未免有些不知自重了吧。」

    雲元真君皺眉，暗忖道：龍族喜寶，恨不能貪盡天下的寶物，適才三人均分寶物，卻已是惹惱了這烏角老鬼，可惜他沒那個實力與胃口，貪墨天下寶物。

    她轉向金衣天王道：「天王之意如何？」

    金衣天王笑道：「真君無需顧忌我等，我等原定之後就此散去，各覓機緣，真君早走一刻，亦是合理。」

    雲元真君抱拳道：「兩位保重！」身影就地消散。

    趙毅在萬果園外，盤膝而坐，驀然抬頭，只見天地飄來一道雲影，方才起身雲元真君已在眼前，她正在大量著他，笑言道：「方才數月，你的肉身就有了極大地改善，真是匪夷所思啊。」

    趙毅笑道：「都是金衣天王所贈蛟龍之功。」

    雲元真君目光划過萬果園大門道：「你不會是要我破陣，進入此園吧？」

    趙毅道：「晚輩不敢。此陣晚輩恰好知道幾分，進出倒是自由，只是在這園中發現了兩棵異樹，其中一棵，非化嬰修士之身不能近。」

    雲元真君怪異的看了趙毅一眼，道：「帶路。」見趙毅果然信步直入陣中，自身化為一片流雲繞其衣袂，須臾之間，已至兩棵異樹旁邊。

    雲元真君妙目划過九陽道果樹和陰陽造化果樹，直盯著趙毅道：「趙毅，你是不是太小看這些東西啦？」見趙毅眼裡閃動著詫異，續道：「以此地之陣法，護衛千年足矣，待時你的修為想必輕易可取。」

    趙毅低眉苦思片刻，直視雲元真君苦笑道：「晚輩根本不曾想到其他，只是想到前輩出手，應該......」

    雲元真君笑盈盈道：「如此說來，本座倒不好輕負你的這份信任。這樣吧，我有一件至陽寶物可以存放九陽道果樹，你應該有空間寶物，這陰陽造化果樹就給你吧。至於九陽道果和陰陽造化果，你我各取一半吧，你看如何？」

    趙毅道：「就依前輩。」言罷，施施然亮出天藏，雲元真君陡然見到如此聖物，笑罵道：「你這幸運地小子，好大的膽子！」

    半日後，趙毅伴著雲元真君，直往這一方奇異世界的邊緣行去。這時，兩道流光自天際而來，正是當日萬果園外的那一對紫衣女兒，躬身拜道：「拜見二位前輩，我等是不老天國尊主座下的萬法使者，三日後我主將在不老聖城舉行天國萬法聖會，特命小婢等在此恭請兩位前輩聖駕。」

    雲元真君尚未搭話，趙毅似已將前輩之稱安然居之，悠悠言道：「本座一路行來，見那殘垣斷壁深處，似乎是什麼不老天國，爾等又屬於哪個不老天國？」

    那師姐緩緩道：「無盡歲月前，這方世界出了一位狂人，他在那殘垣斷壁深處，立起一方天地，自稱不老國度，然而似那等無能之輩，畫地為牢，竟然妄稱不老天國，時人皆嗤之以鼻。後一位地仙攜夫人，週遊九天，見此情形，一怒之下，一掌拍去，他以及他所謂的不老天國，盡數化為齏粉，後那人與夫人又在天外天建立了真正的不老天國，傳承至今。」

    趙毅不知雲元真君的意向，見她遲遲不肯表態，又不敢擅自做主，只好繼續問道：「你家主人舉行天國萬法聖會所為何事，所請之人，又是何方神聖？」

    那師姐道：「我家主人蒙先人遺澤，請得冥海聖龍前輩駕臨，還有四極散仙，九地神君，玄海七賢，雲中三隱等等，皆是九天十地的成名之輩。我家主人此舉實是承繼家族遺命，旨在為我地界探出一條通天大道，以期長生。」顯然這些問題，都是來人必問的，那女兒說起來，如黃鸝鳴唱枝頭。

    雲元真君似故意看趙毅出糗，依舊默然無言。

    趙毅硬著頭皮，回身問道：「道友以為如何？」雲元真君何時見過趙毅這副戰戰兢兢的慫樣兒，憋住笑道：「去又何妨？」

    二女大喜，揚手灑出一道白光，幾息之後，天際飛來一乘龍輦。二女躬身車前，道：「貴客，請。」雲元真君這才率先登車而去。

    登上龍輦，趙毅遙遠天際處，點點翠山，於渺渺雲煙間，秀似玉，麗若錦，重門疊戶、華宇萬間，分明是仙家風流。

    好風好雲看不足，那本遠在天涯的不老聖城已在眼前。

    那延綿無極的珠闋貝宮，盡懸浮在一片雲煙之上。

    有侍者躬身道：「二位前輩，前方群仙殿即是各位前輩領取參會令牌之地。」

    趙毅問道：「這參會資格是根據什麼確定的？」

    那侍者道：「以修為而定，參會至少要化嬰修為，元神道君可榮登主位，至于歸虛神君更有機會向本次主講人冥海聖龍提問。」不問可知，那化嬰修士，縱是參會，也只能敬陪末座了。

    趙毅看著閃耀九霄的群仙殿，對雲元真君道：「晚輩自知修為低劣，就不進去了！」雲元真君撒出兩道傳音符，飄然而去。

    趙毅漫步不老聖城，迎面遇到十人，則會有八人都是寶丹宗師，餘下兩人也不會是化氣修士。

    或許滿城皆是修士，是以很多修士過的正是凡人的生活：營營役役者，醉生夢死者，依紅臥翠者......

    趙毅停在一處名喚千幽洞天的大殿前，細細觀那幾字，字韻潤澤，飽含深情，神足氣滿，濛濛渺渺，似妙筆生煙。

    趙毅緩步而過的剎那，耳際傳來低低泉鳴，淙淙如琴，叮叮如佩。他瞑目細聽，耳際似傳來細細風聲，清柔泉鳴，這近處的清音，更襯托的這洞天深處有無極的空曠與幽遠。

    趙毅難以漠視此間風韻，登玉階，穿珠簾，往洞天深處行去，如入芝蘭之室，得一身清香，一袂麗雅。

    他見一儒冠羽衣，意態蕭然的老者，正安於方寸之地，如逸九霄天外。

    趙毅拜道：「晚輩趙毅，貪享洞天幽靜，攪擾前輩，望祈恕罪。」

    那老者見來者溫文之中，另有清揚飛逸之氣度，他揚手揮退侍女，親身迎接道：「小友光降，蓬蓽生輝。」

    趙毅緩緩言道：「如此雅室，浩浩此界，唯前輩一人真正置身天國。」

    老者聽聞此言，眉宇間竟然頗有幾許黯然，輕笑道：「惶惶匹夫，縮身絕域，了卻殘生而已！」旋即稍收黯然神色，怡然道：「老夫當年為異魔傷了道基，若非這細細泉鳴，滋養內心生機，只怕早已身死道消。」

    洞天深處，小有水石清華，細水長流，白石如雲，水石之上，置以天然大石，石旁石凳環繞，老者正在烹茶，趙毅透過蒸騰的煙霧，這老者的安逸逍遙之神儀，很能打動他的心。

    他的手指輕綻，如弄琴鼓瑟，手法嫻熟，動作流暢好看，技近乎道，水氣渺渺間，一杯香氣恬淡、輕雲繚繞的清茶已呈現在趙毅眼前，怡然言道：「趙小友，請！」

    趙毅只覺清香爽喉、韻味醇厚，香氣飽滿，餘韻翩翩，有某種盈盈生意，蔓延至身心各處。過了很久，他才回過神來，徐徐笑道：「我醉了。路前輩神技，已將此茶深韻淺味全部激發。」

    路明道：「難得趙小友喜歡，亦能懂此茶，老給此茶命名為小溪花影，老夫給你準備一些。」他見趙毅怡然接受後，方才有幾分鄭重的道：「此地不是什麼善地，小友何不早日歸去？」

    趙毅想到入城後見到的那些醉生夢死的身影，徐徐道：「晚輩隨師長前來，要離去尚需時日。」

    路明低眉品茶，黯然道：「無盡歲月前，這一方世界是人間至聖之境，據說曾幾何時，這裡的靈氣濃郁到足以干涉天地規則，當時人族聖者，多有遠渡此間，能更進一步而不為天地所限；而今朝它已是破碎空間，只有那些不容於天下萬族之人，逃於此地，苟且一時，惡人、異魔、邪妖，一時間，群魔亂舞，天地大荒，此間竟成藏污納垢之地。」

    以趙毅的閱歷，自是一時之間難以把握到路明那種傷時悲勢的情懷，他唯一能看懂的只有他黯然眉宇、落寞背影。

    信步天街的趙毅仰首天外，但見九天漠漠，星辰黯然，這樣的黯然與路明眉宇的黯然一一而合，天地萬物皆有靈，莫非這世界已然危在頃刻？有關路明何以戀棧不去，趙毅終究沒有問出口，是戀土難移，又或是『生於斯，死於斯』之志？天國萬法聖會中雲元真君亦只能敬陪末座，她來過問此間是非只怕尚且力有未逮。

    趙毅低念道：「別了，路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