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寧府,沈毅一家度過了難得的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時間,陸若溪跟葉嬋,一起幫著忙忙外,照顧兩個剛出生的小家夥,而沈毅則經常帶著蘇定與沈淵一起,在山海關關內關外巡視。
尤其是,巡視了一番山海關大營。
說是山海關大營,其實就是還是以原淮安軍左路軍為主體架構出來的軍隊,只不過淮安軍經過重組之後,不少將士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軍中,不可能是原原本本的淮安軍左路軍就是了。
沈毅幾乎十年時間,沒有親自領兵了。
這十年時間,他雖然沒有遠離軍隊太遠,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大部分時間都在燕京城,而不是在軍隊。
一方面沈毅需要處理整個北直隸的政事,另一方面,沈毅也需要給淩肅蘇定等人放權,讓他們真正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
如今重回軍中,沈侯爺心中也是心潮澎湃。
而當他到了大營的時候,一些左路軍的將領,依舊可以認出他,不少人都眼含熱淚上前,跪地給沈毅磕頭,口稱沈公。
沈毅也一一跟這些人打招呼。
在幾個大營轉悠了五六天之後,沈毅才帶著蘇定以及沈淵返回永寧府。
回去的路上,沈老爺背著手,嘆氣道:「風貌,不如從前了。」
「自然不如從前了。」
蘇定低著頭說道:「沒有仗打,誰都會懈怠,況且現在日子好過了,就沒有了從前那種刀頭舔血的亡命氣魄了。」
說到這,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沈毅回頭看了看他,笑著說道:「諸軍之中,你跟薛威兩部,還是保存了十幾年前七八成的戰力的,薛威那是因為一直有仗打,而你這,是因為治軍嚴格。」
沈老爺背著手說道:「十多年來,不少人背著你,暗地給我來信,說你苛待抗倭軍的老人。」
蘇定低頭苦笑道:「有些人…」
「的確是不老實。」
他看著沈毅,嘆了口氣說道:「淩將軍薛將軍他們,礙於當年老兄弟的情面,很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末將眼睛卻容不下沙子,末將領兵一天,就要保證沈公您用得著末將的時候,手下的兵丁,隨時能披掛上陣。」
「那些這些年上下其手的人,末將容不下他們。」
沈老爺回頭,看了看跟在兩個人身後的沈淵,淡淡的說道:「聽見了沒有?」
沈淵快走兩步,走到兩個人旁邊,低著頭笑道:「您不在這的時候,蘇伯伯已經教了兒子很多了,這領兵帶兵,真是一門學問。」
他看著父親,感慨道:「爹您當年,能夠無中生有,拉起來一支軍隊,真是厲害極了。」
「少拍馬屁。」
沈某人啞然一笑:「當初…是時勢所迫,現在讓我再憑空弄出來一支那樣的軍隊…」
「不容易了。」
他看著兒子,開口道:「你往後領兵,單憑藉士氣血性,已經是不成了,一定要結合新學,將新學融入到戰場上去。」
沈淵連忙低頭應是。
沈老爺背著手,看向遠方:「知道保持一支軍隊戰鬥力,最好用的方法是什嗎?」
蘇定與沈淵,都微微低頭,洗耳恭聽。
沈老爺看向遠方,笑著說道:「簡單來說,就兩個字。」
「戰,勝。」
蘇大將軍感慨道:「沈公這話精闢。」
沈老爺哈哈一笑:「人要是做成了些事,隨便說什,都顯得有道理。」
沈淵站在父親身後,跟著笑道:「父親這話,更精闢了。」
沈老爺目前長成的兩個兒子,小侯爺的活潑開朗,是非常像他的。
至於城府深沉,恐怕就需要時間,慢慢鐫刻了。
………………
在永寧府待了一個多月之後,沈毅一行人再一次動身啟程。
離開宅子的時候,看著兩位夫人依依不捨的眼神,沈老爺微笑道:「要不然,你們留在這,多待一段時間,我自己去一趟大同,等日子差不多了,你們從這動身回燕京,咱們再燕京碰頭。」
葉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陸若溪。
陸若溪的目光看著孫子,然後微微搖頭道:「我們還是陪著夫君到處走一走罷。」
「是呢。」
葉嬋輕聲道:「我們陪著老爺,路上也能說說話。」
陸若溪又看了一眼兒子,叮囑道:「等再過一段時間,再到高麗去,小孩子這個時候最是金貴,一定要看好了,我的兩個孫兒出了什事,為娘絕不饒你。」
這個時代,小孩子的夭折率是極高的。
沒有養到一定年紀,甚至都不會序齒。
沈淵連忙點頭應下,然後看向沈毅,從懷掏出一個木盒子,遞給沈毅:「爹,這是兒子給那未出世的外甥準備的禮物,兒子那個時候多半是回不去了,您替我帶回去罷。」
沈老爺看了看盒子,笑著問道:「什東西?」
「小玩意兒,淮安書院那些人弄出來的。」
小侯爺笑著說道:「您帶回去就知道了。」
沈老爺輕輕點頭,收了下來,然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開口道:「要是累了,就跟爹說。」
「你爹現在,還扛得住事。」
小侯爺欠身行禮:「跟您相比,不值一提。」
「您老人家,才應該好好歇一歇。」
此時,在大陳這種時局之下,父子二人一定要有一個人在外面領兵做事,但是最好不要同時在外面領兵。
不然,就有可能會出問題。
只有父子二人分開,沈家在朝廷的地位,或者說現在的大陳朝廷,才能夠穩固。
小侯爺低聲道:「兒子前二十年,紈放蕩,做了很多荒唐事,現在也該替您老人家,還有家,做些事情了。」
沈毅沒有說話,再一次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輕聲叮囑道:「不管是領兵做事,還是結交朋友,都要用心。」
「遇到事情了,不要慌張。」
小侯爺一一點頭答應。
另一邊,陸若溪葉嬋兩個人,正在跟李宛君還有蘇衿分別,沈毅看了看兩個「兒媳婦」,問道:「蘇家的人,來尋過你沒有?」
「來過。」
沈毅看了看兒子,問道:「求官?」
沈淵默默點頭,嗯了一聲。
沈老爺想了想,開口道:「要害的不能給,六品以上的不能給。」
「至多給兩個官缺。」
「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
小侯爺有些詫異:「爹?」
沈侯爺靜靜的說道:「你長大了,自然要給你一些權力,你要有自己的影響力,有自己的面子。」
「不然,別人就不把你當回事。」
「不過,手中有權也不能濫用,不然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傻子。」
小侯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爹,兒子這段時間注意過,她家人,應該沒有什問題。」
「這些你自己清楚就好。」
沈某人默然道:「記住爹說的話,凡事多想想,不是往後想一步兩步。」
「而是要想到通透。」
小侯爺看著父親,低聲道:「這些,兒子恐怕還要再學幾年…」
「不著急。」
沈老爺笑著說道:「你爹十年八年的,且死不了呢。」
小侯爺聞言,也跟著笑道:「您要是這說,那兒子可就一輩子學不會了。」
「那可不成。」
沈老爺背著手,看著襁褓中的孫兒:「你也有兒子了。」
小侯爺輕輕點頭,目光慢慢堅定了起來。
…………
離開了永寧府之後,一行人一路往西去,連趕路帶遊玩,又看了看邊軍防務,最終在一個半月之後,抵達了太原城下。
葉嬋掀開車簾,遠遠的看見了太原城,感慨道:「真是不小,看起來比福州還要大。」
她話音剛落,官道上幾十騎迎面奔來,當先一人正是身材壯碩的薛威薛大將軍。
此時的他,比起十多年前要壯碩了不少,也有了大肚子,活像是畫像的武將從畫卷中跳了出來。
另外一個瘦一些的,則是淮安軍猛將鍾明,兩位將軍一左一右,下馬半跪在了沈侯爺的馬車之前。
「末將薛威,鍾明。」
「拜見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