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攻徐州?」
蘇定把目光放在地圖上,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隨即眼睛一亮,開口道:「是了,咱們如果羊攻徐州,周世忠不可能放著這種大城不救,只需要在必經之路上設伏!」
他撫掌讚嘆道:「沉公雖然是讀書人,但是深諳用兵之道,末將佩服萬分。」
沉毅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
圍點打援,乃是另一個世界王師的看家本領,沉毅自然是知道這個戰術的,不過知道歸知道,也要活學活用。
比如說這一次,沉毅沒有足夠時間與空間先圍徐州,再打援兵,因此需要把這個戰術戰略魔改一下,變成羊攻打援。
算是活學活用了。
至於蘇定誇獎沉毅的話,雖然有些拍馬屁的味道,但是沉毅目前用兵,還真沒有犯過太大的錯誤。
這並不是因為他沉某人真的有什麼驚人的軍事天賦,更不是因為他先知先覺,能夠窺破他人心中所想。
主要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的沉毅,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眼界見識,還有他從小學到大的「屠龍術」。
敵進我退的游擊戰術,還有以消滅有敵人生力量為宗旨的戰略思想,在另一個世界裡幾乎是人人都會在學堂里學到的知識。
但是在這個時代,就是遠超時代代的戰略指導思想!
因為在這個時代,一城一地的得失,有時候會決定一個將領的政治前途,以及榮華富貴,甚至身家性命!
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被功利心蒙住眼睛。
沉毅自己很清楚,他雖然智慧不遜色於旁人,但是打仗這種事情,還是內行來做比較好,因此不管是當年剿倭,還是現在北伐,他至始至終都是負責戰略層面的決定,至於具體的戰術戰役,都是下面的將令在指揮。
正因為如此,淮安軍才能接連取得戰果。
一旁的薛威,也是拍掌叫絕,笑著說道:「沉公您,可以稱得上是當世名將了!」
「少拍馬屁。」
沉老爺笑罵了一句,開口道:「想法是有了,但是具體的章程還要慢慢敲定,咱們現在就商量一下具體的章程。」
說到這裡,沉毅頓了頓,開口道:「有一點我需要提前跟二位說,咱們在羊攻徐州之前,海州一定是要打一打的,不然轉道徐州就顯得太假。」
沉老爺眯著眼睛說道:「通過昨天的事情來看,周世忠帳中,說不定來了個高人,如果咱們行跡露的太明顯,恐怕瞞不過他。」
蘇定點頭道:「沉公,咱們明天進兵一天,後天就能到海州城下,到時候攻個四五日就是了。」
沉毅默默點頭,開口道:「再有,要火速派人去知會凌肅,咱們東西兩路大軍不能各打各的,需要互相配合,東西一體。」
「告訴凌肅,他們可以嘗試性的打一打宿遷,能打的下來自然是好,如果有些困難,或者傷亡太多,那麼就跟東線一樣,只羊攻幾日,便轉道徐州!」
蘇定看了看沉毅,開口道:「沉公,這恐怕需要您的親筆信還有印信,免得凌將軍誤會。」
沉毅聞言一怔。
他雖然帶兵多年,但是這幾年時間,如果有什麼事情攤派下去,一般都是派人打個招呼,沒有像蘇定說的這么正式過。
不過經過蘇定這麼一提,沉毅也默默點頭。
是了,現在的淮安軍已經太大了。
而且這種事情,事關戰略層面,已經不是派個人過去,傳幾句話就可以的了。
這個時候,哪怕是沉毅把蔣勝派出去,沒有信物,凌肅也不應該信蔣勝的一面之詞。
勢力越來越大,很多程序也要正式起來了,不然就可能會被人鑽空子,出問題。
沉老爺吐出一口氣,開口道:「那我現在就寫信,寫完之後,派人立刻送給凌肅。」
「再有。」
他看向這兩個人,開口說道:「昨天晚上到現在,你們也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了,這就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咱們兵發海州。」
兩個人立刻起身,對著沉毅抱拳行禮,然後離開了帥帳。
………………
次日一早,原地休整了一夜的淮安軍,開始拔營,繼續朝北進發。
大軍路過安東縣的時候,安東縣裡的官民嚇個半死,生怕這些南朝大軍殺進城裡來,但是這支軍隊看也沒有看安東一眼,徑直奔向海州。
奔襲了一天時間之後,淮安軍在聚集海州城二十里的地方停下,開始安營紮寨。
在這個過程中,北齊征南軍沒有任何阻攔,只是靜靜的放任沉毅的兵力,開到海州城下。
周大將軍之所以這麼慫,是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淮安軍是東西兩路並進,很大一部分兵力要被凌肅他們牽制住,導致周世忠在海州的兵力,不能對沉毅取得優勢。
而第二個原因則是…
周大將軍覺得,沉毅太奸詐了。
交手幾次下來,沉老爺幾乎每一次都會用一些小手段,占得一點小便宜,或者占得一點先機。
比如說這一次,兩方剛剛碰在一起,就被沉毅取巧吃掉了兩千人。
周大將軍已經吃了好幾次虧,因此這個時候,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畢竟他請求援兵的報告已經打上去了,大齊在淮河附近的王師,幾天時間就能支應過來,這個時候他不需要進攻,只需要拖住沉毅,援兵到達之後,再在沉毅後撤的時候,贅住沉毅的後腿,那麼目的也就達到了。
因此,在一整天的行軍時間裡,雙方詭異的保持了和平狀態。
沉毅輕而易舉的把軍隊,開到了海州城下。
安營紮寨之後,沉老爺與蘇定兩個人一起巡營。
巡營巡了一半之後,沉毅忽然看向海州方向,回頭對著蘇定笑道:「蘇將軍,這裡距離海州只二十里,你猜今夜齊人會不會襲營?」
蘇定微微搖頭,低聲道:「末將不確定,不過距離太近,末將已經派人盯著了,海州那裡但凡有一點動作,他們就會放煙花示警,咱們這裡立刻就能知道。」
「另外,有五個千戶營整夜不睡,防備齊人來攻。」
沉毅「嗯」了一聲,微微點頭,然後看向海州,輕聲道:「今夜如果他們來攻,那北齊倒還有幾分血性。」
「如果今夜都不來,那麼齊人…」
沉老爺面色平靜:「便不再是六七十年前的齊人了。」
…………
同一個晚上,徐州城北城門,城門洞開。
一輛輛運糧食的馬車,正源源不斷的往徐州城裡運送糧食。
這會兒是深夜,本來徐州城的城門是絕對不會打開的,不過這些運糧食的人有知州老爺的手令,守城的兵丁也沒有辦法,只能放他們進城。
而此時,一身便衣的知州潘茂,正背著手,看著下面運送糧食的車隊,只見車隊運了幾十輛了,依舊源源不絕,這位知州老爺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年輕人,笑著說道:「均善好本事,從哪裡弄來的這許多糧食?」
表字均善的沉平沉員外,畢恭畢敬的站在知州老爺身後,低頭道:「舅父有所不知,外婿以前曾經在山東諸州府跑過生意,有一些門路,因此才能買到這麼些糧食。」
沉員外輕聲笑道:「眼下,周大將軍在淮河打的左支右絀,只要他們再吃一場敗仗,淮河以北必然被南匪嚇得大亂。」
「到時候,糧價一定暴漲。」
沉員外微微低頭,笑著說道:「那個時候,舅父一家,便幾代人不愁財用了。」
潘知州咳嗽了一聲,搖頭道:「這都是均善你的買賣,扯舅父做什麼?」
沉員外笑呵呵的搖頭道:「先前說好的二八分,舅父那八成,外婿一分銀子都不會少您的。」
潘知州沒有接話,只是看向南邊,微微嘆了口氣:「聽說那南朝的主帥,與均善一樣姓沉,年紀輕輕,竟有這麼大本事,連征南軍都在他手裡吃了虧,鬧的我大齊境內,謠言四起。」
說到這裡,潘知州長嘆了一口氣:「希望周大將軍,能夠重現乃父雄風,將那些南人統統殺個乾淨…嗯…」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又笑著說道:「只是也不能殺的太快了,免得壞了均善你的生意。」
沉員外低著頭,恭謹道:「舅父大人憂國憂民,外婿佩服。」
說著,他看向南方,沉聲道。
「等這批糧食出手,外婿便捐些銀錢給征南軍,以資助王師剿滅沉賊,全舅父憂國憂民之心!」
「沉賊擅起刀兵,禍亂大齊!」
沉員外握緊拳頭,義憤填膺。
「我與沉賊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