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經是伺候趙桓的貼身太監,看到郭京被殺,也是眉頭一跳
官家不是很信任這些身懷道術的人嗎?
怎麼直接殺了?
黃經沒有詢問緣由,皇帝殺人不需要理由,只看皇帝的心情。
他低著頭吩咐人拖走郭京的屍體,清理乾淨地上的血跡,就老老實實站在一旁伺候著。
趙桓重新坐下,延續著先前的思路思考。他需要旗幟鮮明的表態,更需要一個敢於戰鬥的人。
李綱是唯一的人選。
這是堅定的主戰派。
有了李綱,再自上往下的一點點調整,才有機會打贏五個月後的第二次東京保衛戰。
打不贏,一切皆休!
打贏才有未來。
趙桓沒有再考慮太多,因為想得越多,面臨的情況越複雜,就會有太多的顧慮。
現在的情況太爛,皇室內部是爛泥,官員內部也是一灘爛泥,軍隊戰鬥力也不強,再加上財政、民心等問題,那就是千瘡百孔了。
如今局勢下,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走,逢山開山遇路開路,日拱一卒的堅持。
總有一日,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趙桓不再遲疑,吩咐道:「傳旨,召李綱覲見。」
黃經安排人去傳旨。
趙桓翻看著手中的資料,看到目前國庫缺錢,眉宇間更是殺伐凌厲。但凡王朝末年,都會遇到國庫缺錢,百官都說自己很窮。
實際上是國庫窮。
是百姓窮!
當官的人富得流油,土豪劣紳積攢無數的土地和糧食,這些人全都摳摳搜搜的藏著。
等到金軍攻破東京城,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帶走,連太廟樑柱上的金粉都被全部颳走。
趙桓思考著搞錢的事情。
沒過多久,有太監急匆匆的返回,在黃經的耳旁低聲說了一番話。
黃經面色微變,連忙走到趙桓的身邊,稟報道:「官家,李大人不在府中。」
趙桓問道:「去哪兒了?」
黃經遲疑瞬間,解釋道:「李大人掛印辭官,回鄉去了。」
趙桓眉頭深深皺起。
李綱是大宋的架海紫金梁,是中流柱石。如果李綱都跑了,沒了扛旗的人,沒了為戰鬥衝鋒陷陣的人,還怎麼抵擋金國的進攻。
說起來,這也是原主造成的。
剛擋住金國的進攻,就縱容東宮的老人耿南仲排擠李綱,使得李綱心灰意冷,連上十幾道奏摺辭官,卻被原主扣留不許。
原主既要打壓李綱等主戰派,又要李綱留下來,腦子簡直是被驢踢了。
趙桓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一番後問道:「李綱走了多長時間?」
黃經稟報道:「走了約莫一個時辰。」
趙桓眼前一亮。
還有機會!
才走一個時辰,只要是他的速度快,肯定能追得上。
趙桓吩咐道:「備馬,朕要出城。」
黃經道:「官家,這」
趙桓的目光瞬間看過來,那冰冷的眼神,不容置疑的神色,讓黃經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行了一禮就匆匆去安排。
官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距離東京城越來越遠。
馬車中,李綱一身普通衣裳,卻是滿臉蕭瑟。
他已經四十多歲,都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到了他這個年紀,卻還滿是困惑,想不明白為金國都擺明了要滅掉大宋,為什麼滿朝公卿卻想著求和。
尤其是金國的條件無比苛刻,要大宋割讓太原等重鎮,還要五百萬兩金子、五千萬兩白銀、牛馬萬匹、衣緞百萬匹。
這樣苛刻的條件,皇帝和滿朝的宰相們竟然答應。
簡直荒唐!
明明可以站著求生,為什麼還要跪著呢?
明明大宋的百姓,可以過著安穩些的日子,為什麼一定要割地賠款壓榨自己的百姓呢?
不應該這樣!
「天下萬民在官家,天下的戰事也在官家。好戰必亡,可是忘戰必危啊。官家一心求和,唉」
「橫渠先生啊,您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何其難也。」
「連抵禦金賊都做不到,談什麼繼絕學開太平呢?」
李綱喃喃自語著。
那雙深邃的眸子,充斥著無盡的疲倦、頹廢和悲哀。
金人南下,李綱判斷金國要覆滅大宋,這是無數人都看得到的,因為遼國都被滅了,遼國的天祚皇帝都被押解到了金國上京。
李綱知道宋徽宗昏聵,也清楚宋徽宗不願意當亡國之君,才借著這個機會,和吳敏等人運作了宋徽宗禪位,讓趙桓登基的事情。
沒想到新皇也一樣軟弱,才打贏了東京的守衛戰,才取得一點點的勝利,就排擠他打壓他。
心,太冷了!
冷到絕望!
「老爺,我們已經到了開封邊界。如今暮色四合,卻有圓月升空,我們是連夜趕路,還是找一處地方歇腳休息呢?」
駕車的馬夫開口說話。
李綱吩咐道:「停一下。」
馬夫揮舞手中的馬鞭,勒緊了馬韁,馬車隨之停下。
李綱撩起車簾,下了馬車後,看著東京城的方向沉默良久,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以頭叩地道:「皇天后土,庇佑多災多難的大宋吧。」
「皇天后土,庇佑這些艱難困苦,卻還在抗爭的百姓吧。」
「李綱無能,愧對諸君,惟願留下奮鬥的諸君順遂安康,匡扶社稷。」
言語中有著無盡的遺憾。
更有不舍。
他不想離開東京城,不希望放棄抵抗金國的大事。然而皇帝不信任,任由耿南仲和李邦彥等人攻訐,無數人說他戀棧權位、居功自傲,各種污衊都有。
僅是抨擊和污衊,李綱不懼。
連皇帝都不支持,他怎麼堅持下去呢?
李綱三叩首後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馬車走去,登上馬車後,吩咐道:「走吧,繼續趕路。」
「噠!噠!!」
恰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從後方傳來了。
馬夫沒有急著趕路,仔細的聽了聽,提醒道:「老爺,後方有馬蹄聲傳來。」
李綱囑咐道:「我們走我們的,和後方的人沒關係。」
馬夫繼續說道:「老爺,後方有人喊您,喊的伯紀公。」
李綱也仔細的聽了聽,覺得喊他的聲音很熟悉,下意識認為是故友來了,連忙從馬車中下來觀看。
昏暗的暮色下,李綱一時間沒有看清楚來人的相貌。
「噠!噠!!」
趙桓策馬趕來,靠近後勒住馬韁停下,臉上一抹笑容綻放,微笑道:「伯紀公!」
李綱剎那間看清楚來人,渾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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