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詩詩見他腳步停下來,忙走了上來,她的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傷口應該還在流血,所以白色的襯衫正在被不斷的暈染,她開口說道:「要不先去醫院一趟吧,流了好多血……」
四月也像是察覺到他受傷了,所以指著他的手臂,跟藍詩詩說道:「流,流。」她的媽媽在她面前切水果切到過手,所以她知道這是流血了。
藍詩詩在這時候沒能顧得上四月,只關切的看著蘇然,蘇然聽她這麼說,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受傷了,他猜想應該是剛救四月的時候擦傷了,只是皮外傷,疼的程度他完全可以承受,只是出血的面積好像挺大,所以,隔著襯衫看著,就感覺他應該受了很重的傷。
他將手臂抬起來時,血好像流得更快了,藍詩詩看著白色的襯衫被沾染上了血色,然後又從淡紅變成深紅,她焦急的問道:「你車在哪兒停的呢?」還不等他開口,就說道:「先把鑰匙給我!」蘇然輕抿著唇將鑰匙掏出來遞給她,就見她抱著四月轉過身去,剛走了兩步,見他沒能及時跟上,就催促著說道:「快點啊!」她見他走上來,又問道:「車在哪兒呢?」
蘇然沉著目光看著她,然後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了下左邊停著的一排車,藍詩詩往那邊走著,果真就見著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換,所以說,他是比較念舊的人嗎?她沒來得及多做考慮,將車門打開後,先將四月放在車的後座上,幫她系好安全帶,說了聲,「坐好。」
她看了眼站在車前有些發愣的蘇然,沒好氣的說道:「愣著幹什麼?快上車啊!」自從有了四月,她最重要的一點變化就是有點急性子了,因為很多時候,她不但要忙著做飯,還要忙著照顧四月,久而久之,做事情自然的就比較容易著急了,再加上現在蘇然看著又像是受了很重的傷,拖不得。
蘇然深看了她眼,而後徑直朝著車的後門走去,等他坐進去關好門的時候,藍詩詩僅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就急忙發動車子離開,蘇然緊抿著唇看了她的側臉良久,方才收回視線,他將視線落在車窗外,可當聞到淡淡的奶香味時,他又將頭轉了過來,此時,四月剛好心有靈犀的看過來。
她的眼睛很大,又很漂亮,他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了小時候的藍詩詩一樣,他的記憶不自覺的回到了四歲生日那天,他第一次見她的場景,那天的她就跟現在的四月似的,穿著可愛的粉色公主裙,在頭頂扎了個可愛小啾,睜著一雙萌化了的眼睛,站在旋轉樓梯口眼睜睜的看著他從最上面走下來……
其實在她之前,他是比較討厭女生的,因為從他生下來開始,聽到的最多的就是他媽媽的哭聲,所以,他下意識的就比較反感跟女生接觸,就算是去了幼兒園,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坐一個桌子,都不願意跟女生一起坐,可那天的他,卻不知怎的就對她心軟了。
大概是因為他第一眼看見她時,就覺得她像個天使吧,很愛笑的天使,仿佛只要看見她的笑意,他心中所有的黑暗和孤獨都能被她驅散,也是個很萌,很漂亮的天使……
漂亮?他記得她當初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漂亮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就算是現在想起來,耳根子還是有些微熱,他永遠忘不了她當初說話的時候,唇息甜甜的,還夾雜著奶香的味道,聲音也是軟軟的,表情更是萌萌的,又夾雜著小女孩的羞澀和扭捏,他也記不清楚,到底是其中的哪一點戳到了他的心,反正,他鬼使神差的跟她說了話,「我叫蘇然,今年四歲。」
她甜笑著說道:「我叫甜甜。」他在心裡喃喃,甜甜,就像她的人一樣,很甜很甜,他的嘴角剛下意識的彎起,她就拉著他的手,說道:「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了,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她的小手軟軟的,觸感就像是棉花糖似的,雖然他不怎麼喜歡吃棉花糖,但他喜歡被她牽著的感覺,他說不出來為什麼,可就是覺得舒服,在之後的某個夜晚,他又想起來這種感覺,他覺得當時更多的應該是有種被媽媽牽著手的感覺,因為爸爸的手滿是剝繭,很粗糙,也很硬,可媽媽的手,就是那樣軟軟的,很安心的感覺……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她就像個調皮的孩子拉著他上竄下跳,甚至還撩水往他身上撒,當時覺得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可以這麼調皮,但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那時候她的性格,他很喜歡,因為雖然她會任性,可也特別的懂事,例如當他不小心跌坐在水池裡的時候,她沒有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嘲笑他,而是趕緊將他從水池裡拉出來,帶他去換衣服……
他忘不了她把他推進更衣室裡面的那刻,還不忘叮囑道:「快點把濕衣服都脫了,換上乾的衣服,不然是會感冒的。」她的這句話讓他覺得鼻頭微酸,因為以前只有媽媽才會這樣提醒他,直到後面她說的那句:「我看你頭髮都濕了,你會用吹風機嗎?不會的話,我幫你叫傭人來幫你吹乾好嗎?」
他當時因為想到媽媽,心情直接就不好了,就對她發了脾氣,具體說了什麼他記不清,反正在他氣消了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還見她死皮賴臉的呆在他的房間裡,還笑著跟他說話,問他為什麼要生氣,問他會不會自己吹頭髮,問她需要把傭人叫來嗎,問了很多,但他都沒回答,所以她又轉回來問他剛才為什麼要生氣,他記得自己又使性子發了火。
但那天的她,好像心真的很大,不管他怎麼吼她,她都不會生氣,永遠都是笑嘻嘻的,讓自己根本氣不上來,後來的很多很多個夜晚,他都想扇死當初的自己,不過,要是說到扇死,當初的那場誤會,他才是真的……,直到現在他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後悔不起,儘管當時是因為太年輕,但,如果他能選擇相信她的話,也就不會有之後的這麼多事情了……
短短的一段路,他卻想了很多很多,直到藍詩詩站在門口抱著四月幫他開好了門,叫了他半天也不見他清醒,只好抬手搖晃他的時候,他的眼睛才驀地變得清明起來,而他清醒的瞬間,看到的就是藍詩詩近在咫尺的那張清秀漂亮的臉蛋,他盯著她嫣紅的唇,喉結不自覺的咕咚了下,直到他聽見她出聲說道:「到醫院了,快下來吧。」她看著被他的鮮血染紅的座椅,心裡不免有些心疼。
蘇然聽到她的聲音,才驀地察覺到自己竟然無恥的有了反應,他強忍著心裡的悸動,在將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時,他輕抿了下唇就從車上下來,藍詩詩看著他冷硬的神情,覺得他是根本不想看見自己,殊不知,現在蘇然的身子因為她變得有多緊繃……
她安靜的跟在他的身後,安靜到好似她跟他全然是陌生的,又好似,她故意想把自己化成透明人,疏遠他一樣,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又非要裝模作樣的把他拉到醫院來呢?蘇然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見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發脾氣,更控制不住的會胡思亂想……
想著,她是不是對自己還稍微有那麼點感情,上次之所以會那麼對他,也不過是因為大晚上怕讓人誤會他們孤男寡女的她沒辦法給公孫翼交代,所以才會在情急之下,想要用刀子威脅他?可想到了這裡,他就更是氣!當年,她為什麼要趁著他昏迷期間離開她?走的那麼突然,那麼著急,他始終覺得其中是有什麼隱情,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兩下,蘇然,你到底還在奢望什麼呢!
在被醫生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從敞開的門縫看了眼站在外面的藍詩詩,因為四月很怕見到醫生的關係,所以她現在還在哄著,因此,沒能看到他狡黠的視線,以及泛點笑意的嘴角……
藍詩詩見四月軟在她的懷裡撇著嘴角,像是特別不樂意她把自己帶到這種地方似的,儘管她已經解釋過是因為叔叔受傷了,可她光是看著走來走去的醫生和護士就怕的要死,其實,自從她生下來,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因為當時她住院嘛,公孫翼每天都要抱著她來到自己床邊看自己,但若僅僅是如此,四月也不至於怕醫生怕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因為她老是生病,再加上還要接種各種疫苗的關係,總之,醫院早就成了她的噩夢了……
她只能哄著說道:「四月乖,叔叔是為了救你受傷的,受傷了就得來醫院包紮是不是?就像媽媽當初手受傷,是不是爸爸就很緊張的找創可貼幫媽媽包紮了?所以啊……」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驀地停住,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脫口而出的爸爸二字,爸爸,她怎麼就忘了呢,她已經跟公孫翼離婚了。
習慣這種東西,還真的挺可怕的。
也對,兩年的朝夕相處,就算養條狗也該有感情了吧?更何況,他之前對她和四月那麼好。
就算現在有受傷的成分在,但她並不能完全否定他對她的好,尤其對四月,他幾乎是毫無保留的付出,所以,爸爸兩個字,她才會喊的這麼的自然而然。
也就在這時,門的聲音哐當一聲響起,她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他鐵青著的臉,而是他包紮的跟豬蹄一樣腫的手臂,以及他掛在脖子上,固定手臂的繃帶,她怔了下,傷的這麼嚴重?她的心不由得咯噔漏跳了半拍,在用心疼的眼神看著蘇然時,卻見蘇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直接掠過她走開,她喊著他的名字,「蘇然。」然而他就像是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抱著四月追出去,因為他手臂上的傷是為了四月受的,要是輕點也就罷了,都那麼嚴重,她還豈能像以前一樣再裝冷漠?然而,她追出去,卻見蘇然直接將車門打開,嘭的一聲關上後,就冷著臉發動了車子,她聽著發動引擎的聲音,看著他臃腫的手臂,這樣子開車不是找死嗎?!
她見他正準備豈不,忙抱著四月攔在他的車前,她就是那麼肯定,肯定他是不可能會心狠到撞上來的,事實如她所料,他將車停下來,卻是惡狠狠的瞪著她,她看出來他是在生氣,而且貌似還是很生氣,可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他了?她巴吉他都來不及呢好嗎?畢竟,他救了自己的女兒,畢竟她的合同都還沒簽!無論仗著哪一條,她都不敢得罪他啊!
她抱著四月繞到主駕駛的車旁,朝著他,說道:「你傷的這麼嚴重,自己開車多危險啊!」她見他看都不看她,但表情卻更加冷漠,見他的兩隻手又落在方向盤上,焦急說道:「你還是叫萱兒過來接你吧!你這樣自己開車的話,肯定是會出事的!」
蘇然又不知道聽見了她說的那個字眼,冷眼瞪過來,咬著牙說道:「我是自己開車回去,還是讓誰來載我回去,跟你有關係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已經兩清了!」
藍詩詩咬著唇看著他,是啊,兩清了,他救了她的女兒,她幫他付了醫藥費,可不就是兩清了嗎?可她看著他受這麼重的傷,還要自己開車,是真的於心不忍,她看著他冷漠至極的表情,正要說什麼,就見他急速的將車往後倒去,然後,在準備繞過她離開時,她滿腦子都是他被鮮血染得鮮紅的襯衣,因此,急著往前追了兩步,朝著他喊道:「蘇然,我開車送你吧!不管你去哪兒,我開車送你!」
她尾音落定的瞬間,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她看著他,臉上寫滿了期待,在過了良久後,她聽見他以近乎低喃的語氣,說道:「不管去哪兒。」她以為這句話是個問句,就用力點頭,「嗯,我……」
蘇然好想說,那可不可以直接開去天涯海角,那裡沒有公孫翼,也沒有四月,沒有他們認識的所有人,只有他和她?可以嗎?他苦澀的笑著,笑到最後,心都快要涼透了,他就是為了讓她心裡難受,所以,才給醫生說的把自己包紮的看起來嚴重點,卻不想推開門就聽見她以秀恩愛的語氣在那兒跟四月說話。
呵,然後呢?當他舉著這樣一條手臂打算開車時,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自覺的把他拉下來幫他開車,而是叫萱兒過來,如果是兩年前,她的第一反應會是這樣嗎?不會的!兩年前的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想到萱兒的!儘管那個時候,他們的中間也隔著個藍萱兒,可……
她對他的感情是真的變了嗎?他們是真的回不去了嗎?是啊!雖然明知道她現在很幸福,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霸占她!可很顯然,他們是真的回不去了!她早就不愛他了!她有愛他的老公,還有疼愛的女兒,他蘇然現在在她心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緊攥了下方向盤,在朝著站在車旁的女人看過去時,說道:「我兩點的時候跟人預約了個項目要談,但因為你的關係……」他看了眼腕錶上顯示的時間,「現在已經是三點二十三分,去公司的話,肯定人已經走了……」
藍詩詩問道:「那,不可以改天嗎?」她看著他冷勾起的嘴角,知道他之所以這麼說,肯定是有什麼目的,她又很快改口道:「那你要我怎麼做?」
蘇然從車上下來,微抬了下下巴示意,讓她幫忙開車,她忙將四月給放到車的後座,幫她系好安全帶,身子退出來將門關上時,剛好見蘇然坐進了車裡,她打開車門坐進去,啟動車子時,聽見他開口說道:「這次的項目對我們公司未來的發展很重要,我跟對方的負責人約談了三次,才好不容易達成一致,如今因為你的關係,讓我不得已臨時毀了約,這很有可能會讓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
藍詩詩這才清楚了事情的嚴重性,在她慌亂的時候,她想到,之前他不是才說了已經兩清了麼?為什麼現在又突然冒出了這茬子事?所以,她剛才要是沒把他攔住,是不是就不會攤上這件事情?她頗為委屈的咬了下唇,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蘇然見她漫無目的的開著車,沉默了約莫七八秒鐘後,才說道:「所以,你準備怎麼挽回?」
藍詩詩怔了下,「我?」
蘇然沒點頭,也沒搖頭,也沒看她,直接說道:「項目的負責人叫陳海,據我所知,他的老婆最喜歡收藏的就是大家的名畫,平時更是酷愛佩戴珠寶。」
藍詩詩聽他這麼說,忍不住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想辦法幫你拿下他老婆?」
蘇然還是沒說話,但是沉默自然代表的就是默認了!
藍詩詩覺得既然是因她而已,她完全有責任幫他這麼忙!
可若是真的要幫,那個付出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而且,這點可根本不在她計劃的範圍內啊!
她原本可是打算明天直接去南城的!
但想到合同還沒搞定,她猶豫了下說道:「讓我幫也不是不可以,但蘇總,我有個條件!」
她喊他蘇總,意思很明顯,是要談公事了!
蘇然自然知道她想要談的是什麼,他勾了下唇,說道:「如果我沒救你女兒的話,現在那份合同我早就已經拿到手了!讓你浪費點精力,幫我搞定一個客戶,難道比你女兒的命都來得重要嗎?」
他就是看不慣她那麼寵愛那個男人的種,就是看不慣她的眼裡從此以後很有可能再也不可能會有他!不管她是愛也罷,恨也罷!討厭也罷!反感也罷!他總得讓她的心裡占著點,就算那個分量很輕,輕到微不足道……
藍詩詩聽他這麼說,完全找不出話來反駁,所以,合同的事情她該怎麼辦?
但眼下,她只能先幫他解決了陳海老婆的問題!
不就是名畫嘛,珠寶嘛!
她想要名畫,她可以幫她找,不管是古今中外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有法子找到。
至於珠寶,她完全可以幫她量身定做。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向蘇然,為什麼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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