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黎皎緊緊抱著黎輝,「誰知道那個畜生會怎麼樣,我要是說了自己名字,萬一他更獸性大發怎麼辦?畢竟我和他曾經定親十幾年。」
黎輝雙手下垂,任由黎皎抱著,面色慘澹問:「大姐,你報出三妹的名字,難道那個畜生就放過你了嗎?」
他不傻,大姐表明身份,是在絕境中抓住一棵浮木,賭那萬分之一的幾率那個畜生會良心發現。可其實,大姐心中知道這樣徒勞無功,所以她用了三妹的名字,一旦有什麼後果,自是三妹承擔。
黎皎被黎輝問得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嗚嗚哭泣。
黎輝輕輕推開她:「大姐對三妹,真的毫無愧疚之心嗎?」
「我有!三弟,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事後我也很難受,很自責。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就後悔莫及。」
「既然這樣,大姐為何又不滿我站出來呢?」
黎皎被問得一滯。
黎輝嘴角帶著嘲弄的笑意:「難道咱們都是金貴人,只有三妹就該名聲掃地、一文不值嗎?」
黎皎白著臉後退幾步:「三弟,你是在怪我?是,在我心裡,你當然更金貴。你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丁,整個西府都要靠著你光宗耀祖的。你毀了前程,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所有的長輩都會心痛的。如果我知道你會站出來,那情願自己站出來。」
「我知道,大姐一直替我著想。」黎輝閉了閉眼,嘴角的笑意讓黎皎心中忐忑。
他睜開眼,黑而亮的眸子直視著黎皎:「現在三妹已經把外面的事解決了,不需要大姐再站出來。那麼,大姐去向三妹道歉吧。」
「道歉?」黎皎猛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著黎輝。
她的弟弟是不是傻了?
這件事既然已經壓了下來,為什麼不能就這麼過去?
讓她去道歉,那豈不是祖母他們都會知道了?
她絕不能去道歉,要是那樣,以後在西府還怎麼立足?
「大姐的意思是,不用向三妹道歉?」黎輝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黎輝的表情讓黎皎心中一驚:「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三弟,你想想,三妹本來不知道是我做的,如果讓她知道了,豈不是更傷害姐妹之情?」
她上前一步,握住黎輝的手:「三弟,算姐姐求求你了,就給我留點體面吧,以後我保證不這樣做了。我若真去道歉,三妹定然會恨我一輩子的,你也不想看到我們姐妹反目成仇吧?」
黎輝抽出手,輕聲問黎皎:「大姐是說,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黎皎淚流滿面,肩膀不停顫抖:「三弟一定要逼死我嗎?」
「大姐,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三弟,三弟——」黎皎伸手去攔黎輝,黎輝卻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黎皎跌坐回美人榻上,狠狠捶了一下瓷枕。
冰涼的瓷枕上畫著美人撲蝶圖,那鮮艷的花好像變成了賈疏後腦勺的血。
黎皎打了個哆嗦,猛然把瓷枕推到地上。
重物落地的巨響聲傳來,秋露慌忙進來:「姑娘,怎麼了?」
「把這些趕緊給我收拾了!記著,以後不許再讓我看見瓷枕!」黎皎聲嘶力竭喊道,喊完撲倒在床上痛哭起來。
她和三弟本來親密無間,現在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黎三——
要是沒有黎三,她不會攤上這樣的事情,那他們姐弟就不會鬧成這個樣子。
都是黎三害的!
黎三為什麼不去死,不去死!
黎皎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黎輝都不再去想,他茫然在雅和苑裡遊蕩,像是一個孤魂野鬼。
淚水順著少年的眼角淌下,他卻無知無覺。
「輝兒?你怎麼在這裡?」陌生又似乎熟悉的聲音響起。
黎輝茫然看去,喃喃道:「太太?」
何氏走過來:「用過飯了嗎?」
「用過了。」
「咦,怎麼哭了?」
黎輝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才發現臉頰濕漉漉的,尷尬得紅了耳朵,胡亂謅了個理由道:「剛才摔了一跤,有點疼。」
「摔破了?」
「沒有。」
「那趕緊回去吧,天黑了,看不好路,我讓丫鬟打燈籠送你。」
「不用,我去看看三妹就回,太太不用管我。」
「呃,那行,你去吧。昭昭平白惹了一身騷,肯定難受呢,見你去看她,說不定會好些。」何氏一聽黎輝要去看寶貝女兒,語氣更柔和了。
她就是獨生女,從小盼著有個兄弟姐妹作伴,只可惜沒有這個福氣。現在黎輝願意對女兒好,她打心眼裡是高興的。
黎輝向何氏行了個禮告辭,去了西跨院。
西跨院裡的書房是亮著的,能映照出少女纖細的身影。
黎輝駐足,看得出神。
三妹還不到十四歲呢。
可就是這樣的三妹,今天卻力挽狂瀾,把這樣驚天動地的事化於無形。
而他,甚至還在糾結是不是替大姐坦白。
窗上又映照出一道身影,立在纖細身影身旁,似是在勸說什麼。
坐姿優雅的少女抬了頭,手中卻一直未放下書卷。
另一道身影退了下去。
窗前的少女依然在低頭看書。
黎輝終於邁出了腳。
「姑娘,三公子來了。」
「請三公子進來。」
黎輝被阿珠直接領進書房,果然就見喬昭坐在書案旁,手中正拿著一本書卷。
「這麼晚了,三妹還在看書?」
喬昭把書卷放下,燈火下,露出淡淡的笑容:「三哥來了。」
不是疑問,而是早就篤定了黎輝會來。
黎輝一愣:「三妹知道我會來?」
阿珠奉了茶,退出去。
喬昭才道:「我猜三哥定然有話和我說。」
知道行兇者是黎皎後,她便明白了:黎輝一定發現了真相!
一邊是姐姐,一邊是妹妹;一邊是親情,一邊是良心。
黎輝除了站出來認罪,別無選擇。
所以她在等。
如果能等來黎皎的道歉,那麼她可以看在黎輝的面子上給黎皎最後一次機會。
只可惜,黎皎連最後的機會也沒抓住。
一個幾乎把親姐妹置於死地、經過胞弟勸說都不會道歉的人,難道指望對方會迷途知返嗎?
不會,對方只會變本加厲把錯誤歸罪於別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