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剛剛拾曦突然關上窗子,是不願讓他知道他們與黎姑娘認識?就如子哲所說,怕南邊的事傳出去有損黎姑娘聲譽?
邵明淵隱隱覺得沒有這麼簡單,可喝多了酒腦子沒有平時靈光,一時又想不了更多,便舉杯沖池燦笑笑道:「放心,我不是多話的人。」
池燦扯了扯嘴角:「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她又不是我什麼人,名聲受損還要我負責不成?」
「黎姑娘肯定不會找你負責的。」酒意朦朧的楊厚承拍了拍池燦的肩膀,大著舌頭道,「你不是早知道嘛——」
池燦臉一黑。
這混蛋不拆台會死啊?
楊厚承確實喝多了,揉了揉眼,問邵明淵:「庭泉,你還去北邊嗎?」
邵明淵把酒杯放下,淡淡道:「難說,看情況吧。」
「別看情況啊,要是去北邊,一定記得把我帶上啊!」楊厚承湊過去,抓住邵明淵的手臂,「這次可別再把我甩下了……」
邵明淵目光落在抓著他手臂的那隻大手上,忍耐地挑了挑眉,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另外兩位好友。
多年沒聚,這小子怎麼還是這幅德行?
當年這小子才十三歲,抱著他大腿不放也就忍了,現在五大三粗的,這是想幹什麼?
池燦與朱彥對視一眼,紛紛扭頭。
我們不認識這貨!
「我要建功立業,我要上陣殺敵,我不要娶媳婦兒——」楊厚承碎碎念著,抓著邵明淵的衣袖擦了一把口水。
邵明淵:「……」
還是朱彥心善,趁楊厚承沒被修理前趕緊拉他一把:「楊二,趕緊鬆手。」
楊厚承死死揪著邵明淵衣袖不放:「我不,那年我就沒跟緊,結果一睜眼庭泉就不見了!這一次我說什麼都不放手了,就要跟著他——」
「他進淨房你也跟著啊?」俊美無儔的池公子挑著眉,不懷好意問道。
哼,小樣兒,剛剛拆他的台?
「跟,這一回別說他進淨房,就是進洞房我也跟——」
朱彥扶額,已經不忍看好友的下場。
勇氣可嘉,他已經盡力了!
池燦表情扭曲一下。
他是想小小報復一下,但沒想到這蠢蛋自尋死路啊。
邵明淵已經站了起來。
他個子高,腿修長,腰杆挺拔,因為常年征戰又帶著其他三人不曾有的氣勢,哪怕是身材魁梧的楊厚承站在他面前,都莫名矮了幾分。
邵明淵拎著楊厚承沖二位好友笑笑:「你們稍坐片刻,我帶重山出去醒醒酒。」
直到關門的聲音響起,帶起的風讓留下的二人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
「楊二應該能活著回來吧?」朱彥不大確定地問。
他可忘不了剛才楊厚承提起「洞房」兩個字時,邵明淵陡然冷下來的眼神。
「會吧,庭泉心軟。」池燦摸摸下巴,把杯中酒潑到地上,嘆口氣道,「喝酒害人啊!」
四人散場時已是月上梢頭。
被修理過的楊厚承哭得眼睛都紅了,由好心小夥伴朱彥送了回去。
池燦問邵明淵:「我送你?」
「不必,我沒事。」
「那就算了,正好不順路。」池燦腳底有些發飄,四顧喊道,「桃生,桃生呢?」
這混小子,用他的時候就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邵明淵揉了揉眉心,吩咐兩名親衛送池燦回去。
「將軍,您也喝了酒——」一名親衛鼓起勇氣道。
邵明淵神色淡淡:「好好把池公子送回去,他的安全不容有失。」
「領命!」兩名親衛不敢再多言,護送池燦走了。
春風樓前,只剩下了邵明淵一人。
彼時,他身後是燈火通明的酒肆,身前是行人已稀的街頭。
邵明淵沒有騎馬,而是牽著韁繩慢慢往前走,這種漫無目的、甚至放空思緒的感覺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在北地,這樣無疑是奢侈的。
可是今天,當調查的矛頭如他先前所料的那樣指向侯府時,邵明淵依然覺得心頭苦悶,只希望回去的路長一些,更長一些。
那匹白馬跟隨邵明淵已久,很通人性,時不時會用馬臉親昵地蹭蹭他的手,噴著鼻息。
「哎呀,那匹白馬真有意思。郎君,要不要進去坐坐呀——」一名女子衝著走來的年輕男子甩著手帕。
隨著手帕揮動,絲絲縷縷的香氣鑽入邵明淵鼻子。
他清冽的目光蒙上一層薄霧,抬頭看了看。
燈火璀璨的高樓,歡笑聲隱隱可聞。
這裡怎麼比春風樓還熱鬧?
邵明淵頭疼欲裂,閉了閉眼睛。
也許是喝多了,眼花。
「呦,好俊的郎君啊!」女子看得真切了,不由眼睛一亮,立刻伸了手去攀邵明淵手臂。
多年來養成的警惕之心在面對陌生人時立刻發揮了作用,饒是酒意已深,邵明淵還是快捷如電,捏住了伸過來的手腕。
「啊」的一聲慘叫傳來,因為聲調太高,刺得邵明淵耳朵發疼。
從高樓里立刻衝出來一群打手,領頭的嚷道:「怎麼了,怎麼了,有來鬧事的?」
「痛痛痛,痛死我了——」女子殺豬般慘叫著。
邵明淵鬆了手,無視衝出來的一群打手,抬眸看了看高樓招牌。
「碧春樓——」他一字一頓念著,黑而濃的長眉蹙起,有些困惑。
這是哪家酒肆?新開的?
「臭小子,找事啊?敢動我們碧春樓的人!」幾個打手圍上來,領頭的人掄起棍子就照著邵明淵打去。
直到棍子到了眼前,邵明淵才手一抬把棍子抓住,隨後手上略一用力,棍子立刻斷成了兩截,其中一截握在領頭人的手裡,前端一截直接掉下去,正好砸在那人腳尖上。
「哎呦!」領頭的打手慘叫一聲,看著棍棒整齊的斷面,驚疑不定望著眼前的年輕男子。
久在青樓做事的人,當然練出了一雙亮眼,此時哪還看不出來眼前這位衣著尋常的年輕人很不好惹。
領頭打手改了語氣:「朋友,您要是想進來玩,我們歡迎,要是沒興趣大可走人,出手傷人就不對了。」
軟話放在前面,真的鬧起來,他們碧春樓也不是好惹的。
身著白袍的年輕男子語氣淡淡:「你們酒樓為何用女子迎客?」
他又沒用多少力氣,若是男子,至於這樣慘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