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周彌生陪著老太太去龍覺寺,自始至終臉上都瀰漫著淡淡的表情。
單手支著下巴,看向窗外,眼神無波無瀾,無人能夠窺測到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所有人見過周彥禮和見過周彌生的人都會說,周彥禮深沉難以揣摩,身在高位,一舉一動都帶著巨大的威壓,不像周彌生,整個人看著就離經叛道,更別提他因為沈依蔓搞出來的那些事情。
不過在老太太的眼中,這位可能才真的是深藏不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愣是沒有猜到他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沈依依蔓。
甚至她沒有從徐林或者謝敬南的口中套出一絲一毫的消息。
老太太是龍覺寺的常客了,基本上每個月都會來廟裡上香捐款,小沙彌一看見她,就立刻走了過去,說,「主持說,如果您過來,就立刻帶您過去。」
老太太背著包,笑眯眯地回,「請前面帶路。」
周彌生停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挪動步子,懶懶地開口,「奶奶,你去就行了。」
「那你去哪?」
「隨便逛逛,也是難得來一回。」
這個臭小子。
老太太也沒攔著他。
龍覺寺的後山,有一顆千年的古樹。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傳出來的謠言,說是只要把彼此相愛的人的名字寫在一起,然後系在這顆樹上,就能永遠在一起。
周彌生聽著不遠處的情侶在那邊聊天,不自覺的扯了扯唇。
像是在諷刺。
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會因為把名字一起系在一顆樹上就能在一起?
如果真的有這麼靈驗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痴男怨女了。
周彌生站在階梯的最高那一階,往下俯視著,說話的女人一抬眸冷不丁的看見他。
單手插著兜,上半身穿著白色的襯衫,因為光線的緣故,整個人都如夢似幻的,那種清雅的,高貴的,不忍直視的,幾乎一看見就讓人心臟怦然直跳。
多看了一會兒,臉直接就紅了。
一旁的男生看見女生這個反應,直接就怒了,「你在看什麼?」
女生移開視線,慌慌張張的解釋,「我什麼都沒看。」
男人可不相信,「你說什麼一輩子就只喜歡我一個人,現在看見別的男人就臉紅,你心裡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今天提出來龍覺寺的人還是你。」
劈頭蓋臉被這麼一罵,女生也火了,「是我提出來的又怎麼樣,只允你朝三暮四,我還不能看看別的男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淺淺」
女生還沒說完,男生像是被戳破了什麼秘密一般,直接就對女生吼了出來,「既然你不想掛,那就不掛了。」
女生也是不甘示弱,「你是不是就是想分手,好,今天我們就分手。」
「分就分,誰要是回頭誰就是傻逼,裸著身體在a大跑三圈。」
「好,誰回頭誰就裸著身體在a大跑三圈。」
周彌生大概是覺得無趣的很,直接扭頭就離開了,沒有理會這對小情侶究竟會怎麼樣。
繼續往前走著。
漫無目的的。
誰能想到居然會遇上熟人。
對方邀請他去廂房坐坐,按照他原本的性子,那是要直接拒絕的,不過對方是長輩,還是國畫領域的翹楚,是尊敬的人,他也就應承了下來。
韓大師親自給周彌生泡了一壺茶,微笑著看著他,「這茶葉廉價了一點,周二少不會嫌棄吧?」
周彌生緩緩起唇,「怎麼會。」
他撇開浮起來的泡沫,輕輕地抿了一口後,放下杯子,「一直都聽說韓大師雲遊去了,想不到竟然是住在龍覺寺裡面。」
韓大師摸了摸已經花白的鬍子,「龍覺寺裡面清靜一點,住著歡喜。」
周彌生垂下視線,眼神淡淡地,聲音也是寡淡,「住在龍覺寺裡面,是清靜了點,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逃避了。」
這話無人敢在韓大師的面前說,不過如今說這話的人是周彌生,一來周彌生一向百無禁忌,眾人也是知道,二來無人可知,韓大師很喜歡周彌生。
其實當年韓大師最想收的徒弟是周彌生,一開始周彌生答應的好好的,誰也不知道一段時間之後,在正式收徒之前突然間就拒絕了,還說他這輩子再也不想畫畫了。
以至於韓大師還遺憾了一段時間。
韓大師放下茶杯,眼神寥落,「我這一大把的年紀了,也什麼都做不了了,逃避也未嘗不好。」
周彌生語氣淡淡,「正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才更要出門走走,說不定就會遇上什麼驚喜呢。」
韓大師稍微沉默了一會兒,臉上才又稍微揚了一抹笑,「我這的確是太久沒出門走動了,也不知道京城裡面最近都有什麼趣事?」
男人的語氣依舊是平靜的很,「能有什麼趣事,左右不過還是那些,某某又換了新的女朋友,某某又換了一輛新車,某某又新娶了換一個老婆,某某的集團又被收購了,或者誰又被拉下馬了。」
韓大師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彌生,你最近是有什麼好事嗎?」
男人抬眸看他,「何以見得?」
韓大師緩緩開口,「總覺得和我記憶裡面不太一樣。」
就是說不上來多了一層調侃的感覺。
男人笑,「那是因為您太久沒有見到我了,你要是出門多走走,會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
韓大師摸了摸鬍子,淡淡想著,難不成他真的太久沒有出門走走了。
想想也是,他的確是把自己困的太久了。
死去的人已經長埋地下,但是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往前看。
他找個機會,也出去走走吧。
周彌生和韓大師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小沙彌找過來,說老太太在找他,這才起身。
「韓大師,家裡的老太太在找我了,我就先離開了。」
韓大師瞭然,「原來是和老太太一起來的,難怪。」
他就想著周彌生怎麼也不可能會是求神拜佛的人,怎麼會出現在寺廟裡面。
像周彌生這樣的人只會忠於自己的欲望,怎麼可能會臣服在旁人的腳下。
神佛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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