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越野車車輪壓線,停在車流橫向穿涌的路口前。
車後是令人心驚的撞擊聲。
溫妍回過頭,那輛追趕他們的黃色出租車被不知從哪個方位馳來的轎車撞上,車體卡在了綠化帶和轎車之間,後面有車剎不及,撞上了出租車的車尾。
三面夾擊,擋風玻璃的那面,面相醜陋不堪的司機從氣囊里抬起頭,額頭上的血往下淌,使得他的臉更加恐怖駭人,然而他兇狠的眼神,仇視地盯住從車上下來的男女償。
可惡!他竟然沒有撞死這對令人噁心的狗男女!
後方來的車輛被緊隨的人疏導向最邊上的道,轎車退開,小雙下了車,讓人將出租車司機拖出來攖。
穆凡把溫妍交給小雙,自己向出租車司機走去,溫妍抓住他的衣袖。
「我過去看看,你先等等。」他安撫地捏捏她的手,溫妍還是抓著他,「別去。」
見她心有餘悸的模樣,穆凡將她帶回自己懷裡,「好,不去。」
「把人帶去治療,看好。」
他囑咐好小雙,摟著溫妍重回車裡。
俯身去給她系安全帶的時候,溫妍蹙著眉,水潤的眼睛滿含憂慮,她說:「這或許就是我帶來的。」
就像很久以前她聽到阿偉對徐子晟說的,她母親的朋友avid、她的父母、都是為了救她而死,而徐子晟為了救她損失了不少兄弟,其中就有跟隨他多年的老九,阿偉說她是災星一般的存在。
而現在,她在「禍害」他。
「定論下得太早,說不定是針對我來的,我這些年商場縱橫,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
清廷別墅。
柳阿姨在廚房裡忙活,客廳里的沙發坐著莫家兄妹以及晉桉,陸雨菲則是來回走動,焦急企盼。
「怎麼還沒到?」她自言自語。
莫謙起來拉她的手,「還得一會,你坐下來等。」
陸雨菲幾乎是立即就抽手,而後走到單人的沙發座坐下。
莫謙斯文的臉上一雙好看的眼睛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神色無喜無怒,他把手抄回口袋,坐了回去。
莫筱眼珠在兩人間轉了圈。
嗯,她哥好像忍得差不多了。
低頭繼續看她的手機,晉桉緊挨著她坐,手繞過她肩膀扶著她手臂,姿態有些粘人。
前幾日他趁著莫筱喝醉爬上她的床,第二天醒來,她忽然又肯理他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他到現在都摸不清莫筱忽好忽壞的脾氣。
餐廳里不斷飄出各種飯菜的香味,客廳里陸雨菲不再走來走去,一時便只有廚房的動靜。
約莫十來分鐘,屋外有車聲靠近。
陸雨菲立即就沖了出去。
越野車駛近,溫妍的視線里便陸續出現陸雨菲四人的身影。
車停穩在別墅前,她解了安全帶下車,陸雨菲眼眶潮濕地看著她,她眼裡亦有潮意,卻彎了眼睛笑。
陸雨菲哽聲罵她:「你這個壞女人……」
腳步上前,兩人抱在了一起。
「好了,先進屋再說吧。」莫筱推著她們進屋。
柳阿姨端著湯鍋從廚房出來,放下後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近玄關看到溫妍,臉上高興溢於言表,「太太,您回來了。」
「柳阿姨,好久不見,您過得好嗎?」溫妍笑著問候。
「好,很好……」
「飯菜準備好了嗎?」穆凡站在溫妍,陸雨菲和莫筱身後。
柳阿姨忙點頭,「好了好了。」
「吃飯吧。」
一群人進了餐廳。
菜色十分豐富,都是溫妍以前愛吃的,然而她胃口並不好,但並沒有停筷。
雖然是穆凡要求的,但同樣也是柳阿姨的心意,她儘量讓自己多吃一點。
伸出去要夾菜的手被身邊的男人握住。
她的一舉一動,各種神態,穆凡都注意著。
「吃不下就別勉強。」
他拿走她手裡的筷子,牽著她起身去客廳,讓她坐在沙發里,抽了紙巾彎腰要替她擦拭嘴上的油漬。
溫妍臉避開,去拿他拿著的紙巾,「我自己來。」
穆凡幽邃的眸凝著她,菲薄的唇挽起,「你喜歡我用另外一種方式?」
另外一種方式?
他傾身的時候溫妍瞬間就懂了,「不要!」
拿著紙巾的手捂住了穆凡的嘴。
穆凡看著她有些暈紅的臉頰,唇邊弧度挽得更深,他拿開自己嘴上的紙,重新抽了張。
溫妍這回乖乖的。
穆凡將紙巾丟進菸灰缸,坐在她身邊。
「你不再吃點麼?」溫妍問,他好像也沒吃多少東西,且都是偏清淡的菜色。
「我吃好了,不信你摸。」他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胃部。
溫妍不敢用力,因為知道他胃不好。
陸雨菲等人也很快停了筷子,穆凡把位置讓開,對莫謙道:「你先陪著他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去了出租車司機就診的醫院。
「查出來了?」
小雙跟在他身旁,「查出來了,這個司機本籍市人,以前是齊宓的手下,當時參與綁架太太的就有他。」
穆凡腳步一頓。
當時齊宓綁架溫妍和他母親的那些人他都毫不留情地清理了,竟還有漏網之魚。
「繼續。」
小雙繼續道:「這個男人的性向和齊宓一樣,而且是齊宓的愛慕者,當年齊宓死後他趁亂逃走,之後一直流連在市周邊的灰色地帶,後來您來市,他也跟來了,就混在出租車司機行列里。他租住的地方收集了很多關於您的報紙等消息,可見一直伺機對您不利,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
「我在他收集的信息里還看到了穆委和您母親的相關動態,以及前段時間太太出現的消息,他對太太的關注程度不亞於您,今天會開車追您,我想他是想將您和太太一塊報復。」
「想不到齊宓這樣的人,還有忠心耿耿的愛慕追隨者。」
看守的人開了門,穆凡邁步至病床前,那個出租車司機醜陋的臉上眼睛看著他,兇狠卻帶著詭異的笑,倒是有幾分齊宓的影子。
「有話對我說?」
穆凡嗓音漠然,他摸出煙點燃,坐在小雙搬來的凳子上。
「我給你講個故事。」
出租車司機的聲音是粗嘎難聽卻落不到實處的氣音,齊宓爆炸的時候身上的炸藥也炸到了他,揮了他的臉和嗓子。
穆凡不置可否,他也沒有理會他願不願意聽,總之他人在,他就要講。
「十二歲之前,男孩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他們生活在市的貧民窟,日子雖然苦,但苦中有樂有溫暖。十二歲,命運發生巨大的轉變,男孩從貧民窟的髒小孩變成了顯赫家族的獨孫,苦日子變成從前不敢想像的奢侈。」
「可是,如果可以,他寧願一直呆在貧民窟,這樣,他的母親不會死,他也不會被寡情的父親的情人派來的人折磨的經歷,他至少還是個身心健康的男孩子。」
「命運的轉變改變了他的家世,而人世的渾濁摧毀了他的純真,他成了一個陰鬱不言的孩子,脾氣古怪,甚至有扭曲的端倪,但他的爺爺依然寵著他。」
「十三歲的夏天,他被送去了軍營,那裡有很多和他年紀相仿,名門顯赫之家的孩子。他其實很想融入他們的圈子,但其他的孩子們大概聽說過他的事,又見他古怪陰鬱,更加不敢和他玩。只有一個男孩,對他伸出了手。對他而言,那是命運轉變後得到的第一份溫暖,耀眼又燦爛,就像那個男孩帶著燦爛的笑容邀約他參與他的遊戲。」
「男孩的內心那些古怪,徹底變了。」
「他愛上了那個朝他笑向他伸出手的男孩。」
「他愛上了你。」
那雙在醜陋的皮肉間的眼睛,看住煙霧繚繞之後的男人。
「可你卻殺了他。」
穆凡沉默良久,長指取下唇間的香菸,「他寄予在我身上厚重的感情,我從未想要接受。」
齊宓的身世遭遇令人唏噓,但並不代表他後來的所作所為可以被原諒,畢竟,他為了得到寄予的感情而不斷傷害他還有他愛的人。
許多事情,對錯難分,不過立場。
皮鞋碾滅菸頭,穆凡稜角分明的五官在散去的煙霧後清晰。
「故事說完了,送他去監獄。」
他抬腿,身後的氣聲大笑,語氣滿是遺憾,「真可惜,沒有撞死你們,不過沒關係,因為……」
穆凡別身,眉頭微攏。
「你們就算活著,也永遠不可能幸福地在一起,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