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
古城長安,大鏢局。
申時,申時初。
精舍中的那杆上,楊堅已經隨時都準備跑了,自他看見蕭淚血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跑了,只不過他不敢跑,他害怕一跑就死。當墨傾池出現並登門造訪的時候,他也還在想方設法準備如何跑,只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準備跑了。
此時此刻只要是一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精舍中充斥著一股極其強烈極其森冷的可怕的殺機,只要不笨的人都應當看得出此時此刻寧靜的氣氛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這個前奏只要過去,那就是一場腥風血雨,一場當時世上極其罕見的決戰。
楊堅自然也看得出,也正是因為他看得出因此他已經不準備跑了,他現在甚至已經向著如何坐在上,持著早已經端上且已經冷的菜餚,喝著美酒,看著這場絕對沒有其他人能有機緣見識的巔峰的對決。
墨傾池已經站起身,他望著依舊還安安靜靜坐在雕有猛虎的椅子上的蕭淚血,瞧了一眼放在桌上上那一堆菜餚美酒中的那一口陳舊平凡的木箱子,慢慢說道:「我原本可以再多叫幾個人來見識一下你手中的那一口箱子,但我知道一旦我叫他們過來了,你就真得已經死了,絕對沒有任何反手的機會死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因此我一個人來見。」
「只要你可以殺掉我,那你就可以去為朱猛殺卓東來、楊堅、司馬超群,如果你殺不了,那我就請你立刻離開長安。」墨傾池的言語保持著一貫的簡潔,平靜開口說道。
蕭淚血不笨也不蠢,因此自然聽清楚了墨傾池言語中的意思,他看上去還是很冷靜很理智,全身上下都非常放鬆,他依舊以那獨特而低沉的聲音慢慢開口道:「請我離開長安?」
墨傾池道:「無論你想要怎麼離開長安都可以,你可以選擇走著離開長安,也可以選擇被人用棺材抬著離開長安。」他的言語依舊很冷靜,眼神也很平靜望著蕭淚血道:「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但你也應當知道江湖上極其厲害的楚留香也已經敗在我的手中,因此你也應當知道我也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兩個可怕的人動手,出現的結果並不會太多。」
蕭淚血明白,此時此刻蕭淚血已經完全明白,無論他是要殺楊堅也好、卓東來也罷、司馬超群也好,他都必須面對一個人,面對眼前這位言語強勢,身手可怕的人。
他除非可以勝過這個人,否則休想再做其他的事情。
朱猛選擇他來殺楊堅、卓東來、司馬超群,而卓東來請來了墨傾池來殺他,因此他們兩人早在他來到長安的時候已經已經對立了,而解決這種對立的方式除開交手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呢?
蕭淚血明白了這個道理,他雖然比墨傾池晚一點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總算還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因此他站起了身,面對了墨傾池。
一個沉默平凡的人,提著一口陳舊平凡的箱子,站在了墨傾池的面前,也望著墨傾池了。墨傾池面上不變,此時此刻他的手已經忍不住想要握住腰間的那柄劍了,一股已經熄滅了很久的殺意戰意再一次自全身上下湧現出來。
這一刻他甚至已經感覺到了死亡。
他望著蕭淚血的箱子,望著那口被卓東來稱為天下第一厲害武器的箱子,此刻他已經忍不住在想,那口箱子中究竟裝著什麼呢?
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覺箱子就如同陰間與陽間的一個通道,每一次打開就會放出一個厲鬼,一個將一個活人拖入陰間的厲鬼。
蕭淚血的手已經握住了箱子,他望著墨傾池,冷冷道:「你還有一次機會。」
墨傾池已經沒有回答了,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握住了那柄並不有名,但絕對不遜色割鹿刀、長生劍等江湖上極其有名武器的劍。
蕭淚血已經不用再聽墨傾池說了,他已經知道了答案,他死死盯著那把沒有出鞘的劍,他看了半晌,終於他的手動了一下。
這一次不是左手,而是右手。
握住箱子的右手,他的右手只是輕輕劃了一下,剎那間箱子出現了一道裂縫,一道似乎是放出陰間厲鬼通向陽間的獵物。
這口最神秘最可怕也最傳奇的箱子終於打開了,箱子中究竟會出現什麼呢?
墨傾池在等,他的手握著劍,面上流露出一股不同平時的紅潤,一雙眸子此時簡直比星星還明亮,比寶劍還銳利,他的眼睛盯著蕭淚血,盯著那把傳說中近乎無所不能的可怕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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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淚血,父親,你可曾聽說過這個人?」上官小仙偏著頭靠在如一株大樹,筆直安靜坐在椅子上的上官金虹身上。
荊無命如利劍一樣筆直站立在身後,他的眼眸還是帶著絕望氣息的死灰色,不過當他望著靠在上官金虹雙腿上的上官小仙面上露出了一抹暖色。
沒有人可以在上官金虹面前如此肆無忌憚,沒有那個人可以在上官金虹面前如此肆無忌憚後還能夠得到上官金虹那近乎寵溺的無奈笑容,只有一個,只有上官小仙。
上官金虹面上已經露出了無奈的神色,面上沒有一丁點生氣,看上去簡直和普通家庭中那和藹可親的父親沒有任何差別,任何熟悉上官金虹的人望著此時此刻的上官金虹絕對會不可思議,此時此刻的上官金虹還是那位目空一切、眼高於頂的絕代梟雄金錢幫的幫主上官金虹嗎?
荊無命可以肯定眼前的上官金虹還是上官金虹,只不過是獨屬於上官小仙的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輕輕摸著上官小仙的那烏黑亮麗的長髮,他面上的無奈和墨傾池面對上官小仙時候墨傾池臉上流露出的無奈神色簡直就是如出一轍,這個天底下極其難纏的男人,對於這一個女人卻是偏偏沒有一丁點辦法。
上官金虹沉吟了一下道:「蕭淚血,如果我估計得不錯,這個人應當就是蕭大師的兒子。」
上官小仙愣了一下,她拉了拉上官金虹的衣角,問道:「蕭大師?那個蕭大師?」她的確不知道,上官金虹笑了笑,他知道上官小仙不可能知道,他知道他的女兒雖然你非常聰明智慧,但畢竟年紀還是在太小,太遠的事情實在難以全部曉得,特別是這位蕭大師,江湖上下知道這個人的人絕對不多。
他微笑對上官小仙道:「你可知道離別鉤?」
上官小仙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離別鉤,楊崢的離別鉤,江湖上七種最霸道武器之中的一種。」
上官金虹又道:「你可知道離別鉤是誰鑄造的?」
上官小仙道:「邵空子邵大師,離別鉤是他用藍大先生的寶鐵為他的弟子楊恨鑄造的,而且他為了鑄造離別鉤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這一點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江湖上下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上官金虹淡淡點頭道:「打造出離別鉤的邵空子本就是蕭大師的弟子。」
上官小仙愣住了,她望著上官金虹道:「因此蕭大師的鑄劍技藝比邵空子還要厲害?」
上官金虹非常肯定道:「絕對要厲害,而且蕭大師並不止邵空子一位弟子,準確來說蕭大師一共有三位弟子,其中兩位江湖上下都非常非常有名氣。」
「第三位呢?」
上官小仙閃過一抹詫異,她看見上官金虹面上閃過一抹嘆息神色,上官金虹道:「第三位本來可以非常有名的,二十多年前我曾見過那人一面,那人的擊劍之術可以算得上我平生以來見過最可怕最厲害的了,只是可惜他這一生終究沒有行走江湖過。」
「為什麼?」
上官金虹道:「因為一柄劍,一柄蕭大師鑄造的寶劍。」
上官小仙已經坐直了身軀,邵空子鑄造的離別鉤已經算得上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了,那邵空子師傅鑄造的那柄劍是多麼可怕呢?她沒有一點顧忌,問道:「那是一把什麼樣的劍?和蕭淚血又有什麼關係?」
上官金虹淡淡道:「或許那算不上天底下最可怕的劍,但絕對可以算得上天底下最邪異的劍,這柄劍出爐的時候蕭大師就預料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的兒子也就是蕭淚血一定會死在這柄劍上。」
上官小仙不明白,問道:「為什麼?他為什麼可以得出這番結論,而且他為什麼不能毀掉那把劍呢?」
上官金虹搖了搖頭道:「有些事情其實很難用言語來解釋,不過蕭大師不但是一位鑄劍大師、擊劍高手,而且還是一位相劍大師,他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錯過,而且他並不敢毀掉那把劍,寶劍已成,即使毀掉劍形,但劍的神依舊存在,因此這個魔咒自然不可能更改,何況他害怕毀掉那把寶劍,未來將會有更可怕的事情降臨在他的獨子身上。」
上官小仙道:「因此這柄劍就被蕭大師的弟子那位擊劍大師帶回去保管,永遠不可能出現在江湖上面?」
上官金虹道:「不錯。」
上官小仙聽過不少奇幻的事情,但這件事絕對算得上它聽過所有奇幻事情中最可怕也最真實的事情,她沉吟了半晌,忽然開口道:「蕭淚血提著的那一口箱子裡面裝著得並不是那把受到詛咒的劍?」
上官金虹搖頭:「不是,蕭大師不會將那把劍交給蕭淚血,他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死在那把劍下。」
「那那箱子內裝著什麼呢?」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很久,可以出了一個並不算最準確的答案,他慢慢說道:「那是蕭大師生平以來打造的最後一件武器,一件號稱可以破除天下任何用劍高手劍術的武器,這件武器可以算得上蕭大師平生以來最得意的傑作之一了,或許可能比不上那把劍上有淚痕的寶劍,但絕對可怕絕對實用,絕對可以算得上天上地下最可怕最厲害的武器。」
「沒有人見過那武器是什麼樣子的?」
「沒有人見過,見過的人都已經成為鬼了。」
「沒有例外?」
「沒有例外。」
「因此箱子內的武器絕對神秘絕對可怕?」
上官金虹道:「不錯,那是絕對神秘絕對可怕的,絕對是一出現就可以要掉人命的武器,至今江湖上下還沒有任何人見到那個武器而活下來的。」
上官小仙忽然不說話了,他瞪大眼睛望著上官金虹,他望了上官金虹半晌,忽然開口道:「父親,那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情的呢?」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上官小仙幾乎都以為自己問了不應當問的事情時候,上官金虹開口了,他道:「你知道龍鳳子母環嗎?」
上官小仙自然知道,他道:「這是父親你成名於江湖的武器,據說當時百曉生兵器譜上這件武器排名第二。」
上官金虹淡淡道:「這件武器的打造著正是蕭大師,這是蕭大師最後一件為外人打造的武器。」
上官小仙閉上嘴巴,她已經不用問了。
龍鳳子母環是蕭大師最後一件為外人打造的武器,那位自己子嗣蕭淚血打造的武器豈不是龍鳳子母環之後的那口箱子,那口最神秘最可怕的箱子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