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上官金虹、荊無命離開金錢幫,金錢幫內部之事暫時由諸葛剛、向松負責管理,事無巨細都需稟告夫人林仙兒,這一則決定實在令諸葛剛、向松這兩個老江湖有些意外,但也沒有任何反駁。
而成為金錢幫內最大掌權人的林仙兒也沒有推辭或說什麼,她很自然的接下了金錢幫的最高權位。
路上,荊無命問了自己的疑惑道:「你相信他?」
上官金虹沒有遲疑,道:「她的能力統率金錢幫綽綽有餘了,因此我只需要給她信任而已。」
荊無命的聲音依舊冰冷,他道:「因此你相信她?」
上官金虹道:「是的,我相信她。」
荊無命沒有說話了,既然上官金虹相信她,他還有什麼好說呢?上官金虹也沒有在這一方面繼續說下去,他望著荊無命若有深意道:「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樣,比起相信諸葛剛、向松這些值得相信的人,你更相信她。」
荊無命沉默不語。
上官金虹也沒有說話了,他深深瞧了一眼身後愈來愈遠的金錢幫,轉身走進了轎子,向著蒼山而去。
有奪命劍客荊無命的地方或許沒有上官金虹,但有上官金虹的地方就一定有奪命劍客荊無命。這已經是所有江湖人的共識,所有人都認為荊無命可以背叛天底下任何人,但絕對不會背棄上官金虹。
至於這其中是什麼原因呢?只有上官金虹和荊無命自己知道,但兩個人永遠都不會將這個原因道出口,永遠不會。
有些事情聽上去是天方夜譚,只是實際上是有跡可循的,譬如墨傾池和小老頭吳明的事,在陸小鳳眼中聽上去這樣兩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仇人,但他望著小老頭那前所未有的鄭重神色,他又不能不相信。
可他又如何能相信四十年前墨傾池曾擊敗這位不可一世的天才人物呢?他不知道他應該如何相信,但他看得出小老頭並沒有說謊,這件事豈非是一件非常稀奇古怪的事情?
任何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總是有答案的,只是有時候人找不到那根線而已,一旦找到那根牽引一切事情的線,那答案自然就理所當然的出現了。
只是陸小鳳是找不到那個答案了,因為小老頭開口道:「我若有意十五歲就可以名動天下,當時我其實亦做好名動天下的準備,可惜我遇上了一個人,因此我敗了。」
「那個人就是墨傾池?」陸小鳳問。
小老頭道:「是的,那個人就是墨傾池,那是我平生以來唯一一次敗過。」
陸小鳳苦笑,他望著小老頭道:「你為什麼肯定現在的墨傾池就是四十年前和你交手的墨傾池?」
小老頭堅定道:「一個人或許可以改變他的一切,但有一件事是改變不了的,那就是他的劍,天上地下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可以使出他那種劍法了。」
陸小鳳又道:「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墨傾池只不過二十出頭嗎?」
小老頭道:「我知道,但他就是我要找得人。」
此時此刻陸小鳳還能說什麼呢?他看得出眼前這個小老頭是一個很難改變心意的人,心意已定,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這一切呢?現在他真想快些離開這個小島,而後去見一見墨傾池,問清楚這其中究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墨傾池明白他有一個對手,一個他從未見過面但自從他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註定會交手的對手,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更不知道這個人的年紀,他只知道這人一定會和他交手。
這件事情他知道得並不久,準確來說是他恢復記憶之後見到主神才知道的,他只知道這個人是主神為他安排的對手,一個超級可怕的對手,他並沒有說什麼,對於這種安排他願意接納,只是他也讓主神付出相應的代價。
無論什麼人做錯事了都要付出代價,即使主神也不例外。主神親自動手干擾這個世界的事情,那就必須付出代價,這是他和主神以至高神名義之下簽訂的神之契約。
任何人或神都不能違背這個契約。
他並不知道主神為他安排的對手是什麼人,他只知道主神以他的名義向這個人發起了挑戰,這個人苦尋劍道數十載,而目的正是要用手中之劍挑戰他。
因此這絕對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劍客,但對於一名劍客來說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並非是可怕的對手,而是巔峰寂寞沒有對手,因此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並不厭惡主神這個安排,甚至還有些感激。
八月十五蒼山之約,他不但希望可以見到那位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眼中唯一對手的獨孤求敗,也希望和那位主神安排的可怕劍客一攖鋒芒。
——此戰無論勝敗或生死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他也不再去想,他腦海中只有一件事:拔劍。
對於一名劍客來說,還有什麼事可以比遇上一位讓你拔劍的劍客更感興趣呢??
長安。
長安有司馬超群,自然是有卓東來的。
無論是司馬超群還是卓東來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成為了不可分割的整體了,司馬超群離不開卓東來,而卓東來也離不開司馬超群。
水晶瓶中是西域葡萄美酒,司馬超群坐在卓東來最喜歡的胡椅上,喝著卓東來最喜歡的西域葡萄酒,他輕輕敲了敲紫檀木製作的胡椅,輕聲嘆道:「你知不知這些日子我一直想去洛陽見一見墨傾池。」
卓東來喝著酒,他望都沒有望司馬超群一眼,道:「你想問他為什麼這二十七個人中沒有你司馬超群?」
司馬超群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的確想問一問。」
卓東來道:「你應當知道你本不應當問,這本就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司馬超群:「是的,這本就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可愚蠢的問題既然是問題,那總應當去問問,即使我知道這個問題本不應當問。」
卓東來放下水晶杯,慢慢站起身,淡淡道:「我知道你對於你的武學造詣非常自信甚至自負,但你絕對不配成為墨傾池的對手,至少在我看來你有一點是絕對不如墨傾池的。」
司馬超群笑了,他沒有怒,而是笑了,他也站起身望著卓東來:「哪一點?」
卓東來道:「你是大鏢局的司馬超群,而墨傾池只是墨傾池的墨傾池?這一點你不如他,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你不如他,我們才沒有將你列在名單之上。」
司馬超群呆呆站在原地,過了半晌,他才抬起手中的水晶杯,將杯中的美酒一口飲下,輕嘆道:「是的,這一點我的確不如他,但我還是想見一見他,我想問他此戰之後江湖上是不是再也沒有墨傾池?」
卓東來的語調依舊冷冰冰的,他道:「是的,世上再沒有墨傾池,或許世上也在沒有白玉京、西門吹雪、謝曉峰、葉孤城、薛衣人、公子羽、一眉道人、巴山顧道人等人了。」
司馬超群苦笑,「看來這一場蒼山之約的殘酷程度超出我的想像。」
這一點卓東來沒有回答,他不知道,因此他無法回答。在他看來這一場蒼山之約到現在為止已經出現了太多的變數了,歐陽清風死了,而且還是死在一個籍籍無名的江湖人手中。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查那個人,但沒有那個人的半點消息,他僅僅知道那個人殺了歐陽清風以後曾和長生劍劍主白玉京見過一面,而那一面,白玉京勝了那個人,但那個人並沒有敗。
現在他想找到白玉京,問一問當時的情況,問一問那個人的訊息,只可惜白玉京也消失了。
有些人一旦消失,無論你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你都休想探尋出一丁點消息,白玉京就是這樣的人。
幸好有一點是令他感覺有些欣慰,白玉京雖然消失了那個籍籍無名的青年卻並沒有消失,那人的訊息還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些日子經過暗中打探,他已經知道那個籍籍無名青年的名字了,宮九一個非常平凡的名字,他曾思忖,這宮九難道真是宮九的名字?不過他並沒有想太多,他只吩咐手下繼續打探這個人的消息,事無巨細都需向他稟告。
……
他現在能為墨傾池做得事情實在不多,因此他希望可以將這些為數不多的事情做到最好,雖然他知道墨傾池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但他不希望墨傾池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意。
在他看來這是他前墨傾池的,也是司馬超群欠墨傾池的,因此他要還,不管如何都要還。
七月十三,卓東來收到了一封訊息。
現在大鏢局內很少有事情還需要他親自處理,他培養了不少精明能幹的手下,那些人足矣幫他處理許多本不用他出面的事情,但這件事情他不能不處理,也沒有那個人敢代他處理。
這是關於宮九,他曾下令,但凡關於宮九的事情都必須事無巨細向他稟報。
因此即使在深夜得到的消息,他的手下也不敢延誤,立刻稟報給卓東來。
消息是信鴿發出的,再傳到卓東來的手中,只有很簡單的一行字:七月十二,宮九與唐家大少爺唐傲約定於城南山神廟交手,宮九逾約未至。
這本應當是非常簡短平凡的消息,但卓東來的面上已經變了顏色,彷佛發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