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宋缺問劍
正午,天氣回暖。
墨清池立在門口,客棧門口。
世上已經很少有人可以承受得起他如此禮遇如此重視了,但這向他走來的藍袍人算得上其中一位——倘若這位藍袍刀客都算不上了,那世上恐怕沒有人可以再算得上其中。
祝玉妍並沒有隨著墨清池一起走出房門,她原本和墨清池同魯妙子、晃公錯坐在一桌的,現在她依舊是沒有動的,她還是和魯妙子這位昔日的情人仇人坐在一起。
魯妙子的眼神是很清澈的,至少此時此刻很清澈,沒有一丁點複雜的身側,他看著祝玉妍問:「來得人是誰?」
祝玉妍柔柔道:「此次墨清池一共邀請了八個人,在他們看來只有你們八個人是有資格觀這一戰的,你既然已經知道這八個人是誰又何必問我呢?」
魯妙子握著杯子,他是沒有說話的,杯子中不是酒,但人也已經有些醉了。
寧道奇至始至終都是低著頭的,他沒有看門口一樣,不過他已經知道來得人是誰了——有一種人身上總是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質,這種獨特的氣質令他在人群之中亦可以鶴立雞群,而來得人正是這種人。
因此寧道奇即使沒有看門口就已經知道來得人就是那個人,天上地下除開那個人以外,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人了。
忽然之間,一股冷森的肅殺之氣充斥長街,而且在瞬息之間淹沒了這間小小的客棧,衝擊客棧內每一個人的靈魂,客棧內的人都是天底下最頂尖高手,也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當這股氣勢忽然瀰漫開來的時候,他們的腦海中就自然而然出現了一個字:刀。
出這種氣勢的人是一位刀客,而且是一位曠古絕今的刀客,而這個刀客是誰呢?
古往今來天上地下誕生了不少可怕的刀客。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刀客無疑是霸刀岳山,此人如日方中,天下無雙。然而三十年前的某一日自宋缺橫空出世戰勝岳山之後,天下第一刀的名頭無疑是屬於宋缺了。
三十年彈指間逝去,即使天才如過江之鯽的後輩之中,也沒有人再從宋缺的手中奪走這一個名頭,【天下第一刀手】【天刀】之名,名副其實,未來是不是會有一個如宋缺這樣的人還未可知,但過去是絕對沒有一個如宋缺這樣傳奇的人物,這樣當世可怕無雙的刀客。
歐陽希夷、晃公錯、魯妙子以及寧道奇還沒有看見那個身上流露出恐怖刀勢的人,心中已經肯定那個人就是宋缺,除開宋缺以外,他們實在想不出世上還有什麼人有如此恐怖霸刀的刀勢,即使昔年如日方中的岳山也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刀勢,這人就是宋缺,除開宋缺世上再沒有其他人了。
一時之間,晃公錯、歐陽希夷甚至寧道奇、魯妙子四人都不由站起身向著門口走去。
一步如山,步步如山,一股無與倫比的壓力出現在眾人的心頭,不過眾人總算還是來到了門口,見到了那位傳說之中無匹耀眼已經有三十年沒有離開嶺南的絕世刀客——天刀宋缺。
一襲普普通通的藍袍,一匹再平凡不過的老馬,一頂陳舊的斗笠,一柄平凡不過的長刀,一個俊逸非凡的中年人。這中年人身上四周的一切都非常普通平凡不過了,但因為這個中年人仿佛之間散著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光彩。
宋缺坐在馬上,一步一步想著墨清池走去。
任何人都應當看得出此時此刻宋缺身上的氣勢是因為墨清池這個人而流露出來的,任何人也應當看得出此時此刻宋缺的眼中也只有墨清池這個人。
墨清池安安靜靜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上去非常隨意而平和,只有那一雙看上去清澈見底但眼中時而閃過一抹精芒的眸子流露著和許多普通主人家不同的感覺。
他的全身上下是沒有流露出任何氣勢的,因此此時此刻的墨清池在眾人眼中看上去仿佛如同風中浮萍,仿佛隨時都要被宋缺那無與倫比的磅礴氣勢壓倒。
宋缺騎著馬一步一步走到墨清池的面前,墨清池面上的笑容與神色沒有一丁點的變化,不過晃公錯、歐陽希夷卻已經忍不住要窒息,這些人中和墨清池關係最好的歐陽希夷甚至已經有些忍不住要走上前阻止宋缺對墨清池的壓迫,只不過因為寧道奇那安詳平靜搖頭的動作而止住了這一瞬間的衝動。
他從寧道奇的眼中看出此時此刻的墨清池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的,他是相信寧道奇的,因此他沒有出手。
距離墨清池只有十步距離的時候,藍袍人勒住了韁繩,一雙眼睛冷冷打量著墨清池,半晌藍袍人瞬間收斂起身上那如汪洋一般磅礴浩瀚的氣勢,道:「你是曠神諭?」
墨清池靜靜點頭,他道:「我是曠神諭,只可惜現在我已經做不成曠神諭了。」
藍袍人冷笑道:「因為燕十三。」
墨清池道:「是的,燕十三要挑戰的人是墨清池,因此我只能是墨清池。」
藍袍人道:「倘若你是曠神諭呢?」
墨清池望著藍袍人淡淡道:「倘若我是曠神諭那此時此刻你也不可能這樣和我說話了。」
「為什麼?」
墨清池道:「因為四大門閥之中我已經戰勝了獨孤閥閥主獨孤峰、宇文閥閥主宇文傷,而下一個我要挑戰的人就是你宋閥閥主有著天下第一用刀名家、天刀的宋缺你。」他頓了一下,語調更淡了,他道:「我倘若要挑戰你,你認為你還能和我這樣安安靜靜說話嗎?」
不能,這是藍袍人得出的答案。
墨清池身上是沒有流露出一丁點氣勢的,不過他可以感覺得出這個人的可怕的,這是一位可怕的劍客,一位已經將劍道境界修煉至一種他也不知道的可怕境界,面對這種人,他雖然孤高自賞,但也不能不重視。
藍袍人道:「聽說你曾要挑戰李閥閥主李淵,但逾約了。」
墨清池冷冷一笑,他的笑容很玩味,眼神也變得很玩味,低頭忘了一眼腰間上的那一柄劍,也就在這一瞬間藍袍人感覺到一股似有似無的劍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墨清池望著藍袍人道:「你認為李淵有資格面對我的劍嗎?」
不能,這一點他也是不能承認的,李淵可以算得上四大閥主之中武學造詣最低的人,曠神諭可以挑戰成功獨孤峰以及宇文傷,那李淵的武學造詣自然是入不了曠神諭的眼睛,只是他還有一點不明白。
他道:「你為什麼要挑戰我?」
墨清池淡淡道:「因為曠神諭知道閥主是一個自負高傲的人,唯有在閥主你的面前表露出了本事,才有資格和閥主平等對話,。」
「你想和我平等對話?」
墨清池淡淡道:「應當是說過去的墨清池或曠神諭想要和你平等對話。」
「有區別?」
墨清池道:「這自然是有區別的,過去的墨清池和曠神諭的心中雖有武,但更多則考慮天下,而現在的墨清池只有一個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了。」
「燕十三?」
「是的。」
藍袍人沉默了,他很少有沉默的時候,但這一次他沉默了,不過他沒有沉默太久,他道:「你為什麼要和我平等對話?」
墨清池道:「因為曠神諭知道只有和閥主平等對話才有機會可以得到閥主的相助統一天下,而一個人倘若要統一天下,那自然就邁不過南嶺宋家,如今的四大門閥之中表面上看上去是宇文閥、李閥最強,但我看來三十年來厲兵秣馬的宋閥的實力遠遠不是其他三大門閥可以相提並論的。」他說道這裡就頓住了,他望著藍袍人拱了拱手,問了一句非常尖銳的言語,他道:「只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想再談這件事了,而且我也想問閥主一個問題,今日閥主來此是以天下第一用刀手的身份而來,還是以宋閥閥主的身份而來。」
藍袍人已經下馬,他的一隻手拉住韁繩望著墨清池,冷冷道:「今時今日的宋缺會出現在這個小鎮是來問劍的。」
「問劍?」墨清池似乎不明白。
宋缺冷冷道:「我想問一問天上地下還有什麼人的劍可以讓我出手?」
墨清池沒有立刻開口,他的眼睛望了宋缺腰間上的那柄刀一眼,拍了拍手道:「好刀,這實在是一柄好刀,一柄足矣令我出劍的好刀。」
宋缺冷冷望著墨清池道:「你認為你的劍配我拔出這柄刀。」
墨清池沒有說話了,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說得任何話都是廢話,因此他乾脆沒有說話,他的臉上的笑意也在這個時候慢慢的收斂的起來。
他的一隻手取下掛在腰間的那柄劍,那柄並非是絕世神兵,但亦可以削鐵如泥的寶劍。
他的手握住劍,他的臉上也沒有了笑容,他的全身上下的氣勢忽然變得格外不同,這一瞬間他的身上生了質的變化。
前一刻最耀眼的人無疑是天刀宋缺,此時此刻,任何人也不能不承認墨清池身上那耀眼的光芒也絕對不遜色於天刀宋缺半點的。
韁繩依舊牽在手中,但老馬已經匍匐在地了,仿佛看見了神祇,展現出無匹的虔誠。
宋缺的面色是沒有一丁點的變化的,他望著墨清池,不過眼睛中已經有了光芒。(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