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鬼蜮中的人
陸小鳳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也正是因為他的冷靜與機智,因此他可以無數次死裡逃生,可這一次他已經失去了冷靜,因為他聽見了一聲聲低沉的號角聲。
號角聲音響起,墨傾池和陸小鳳就立馬從後院走到店門牌匾下,站在青石街道。
黃石鎮並不繁華,主街道也只有一條,一條又寬又長的街道,沿著這個街道縱橫交錯著不可數計的小巷。
這個時候街道上本應當有不少人了,老奶奶抱著孫子出門逛街,孩童在街道奔跑玩耍嬉戲,大漢們或去插秧或去忙碌,可陸小鳳墨傾池來到街道上的時候四周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個城鎮似乎已經淪為了一片鬼蜮,這片鬼蜮中似乎僅僅只有他們這幾個人還活著。
號角聲愈來愈急促,愈來愈低沉,如同一場正在醞釀的暴雨狂風,只需要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立刻就砰的墜下,此時陸小鳳感覺這個城鎮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陰冷氣息,不過他站立的筆直,墨傾池可以看出陸小鳳的一雙眼睛忽然變得極其犀利,凌厲的掃視四周。
墨傾池笑了聲,微笑道:「若他們不想讓你見到,你很難可以找到他們,若他們想讓你見到,即使你不留心也一樣可以見到。」
陸小鳳收回了銳利的視線,望著墨傾池有些無奈嘆道:「他們一般不會出現,除非是來接人。」
墨傾池點頭道:「不錯,他們是來接人的,而且還是來接我。」他沉吟了一下,繼續補充道:「我抵達黃石鎮的時候就已經令他們來接我,只不過他們的速度比我想像中還要快一些。」
陸小鳳不明白,他真不明白,他忽然有種想提起墨傾池胖揍一頓的衝動,不過他終究沒有,墨傾池畢竟不是他的朋友。墨傾池畢竟是隨時隨地都可能出手的劍客,而且他本沒有權力阻止墨傾池做任何事情。
不過他還是開口了,他的聲音忽然非常沙啞的嘶吼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要找朱停?」
墨傾池很理解陸小鳳為什麼憤怒,任何人在感覺自己受騙了之後很難不憤怒。陸小鳳雖然是名俠,可畢竟還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慾的情緒,不過他沒有做出什麼解釋,只是很冷靜的回道:「你認為我為什麼來找朱停?」
陸小鳳語塞了。他不知道因此他在問墨傾池。
他不明白墨傾池,也不了解墨傾池,可他卻相信墨傾池,他相信墨傾池說得每一句話,可現在這一切又在證明著什麼呢?他不明白,他望著墨傾池,希望墨傾池可以給一個答案。
墨傾池也沉默了,他沉默的望著寂靜的街道,望著死寂之中忽然流露出一抹生機的街道,忽然。他的眼眸亮了。
——黃石鎮更陰沉陰冷了。
店內,風四娘的手已經不太穩了,她的手握著毛筆,可毛筆在她的手中已經不在流暢,她的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以及一抹恐懼。號角聲在耳畔迴蕩,她的人在第一時刻要站起身。
可這時候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聲極其冷靜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他們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找墨傾池的。」
風四娘望著手的主人,望著那個肥胖的朱停,她發現對於任何事情都不關心。一副懶洋洋模樣的朱停眼中忽然充斥著血絲,他發現朱停那雙無論如何都穩若磐石的手忽然顫抖了,她甚至可以感覺得到朱停的手心正在流汗。
「難道朱停也聽過這個聲音?」念頭在她的腦海中轉過一圈,她的手握住筆。握得更緊了。她地圖望著紙上的地圖,那張被世人當做天底下最可怕幾處地方——玩偶山莊的地圖。
地圖已經畫了一半,還有一半沒有畫出,此時此刻風四娘想立刻將剩下的一半畫出,她想立刻離開這間房間去找墨傾池,因此她下筆了。可她還沒有下筆,她的筆就被朱停握住了。
朱停握住她的筆,冷冷道:「你知道你在畫什麼嗎?」
她道:「玩偶山莊。」
朱停冷冷道:「這不是玩偶山莊。」
她驚訝道:「那這是哪裡?」
朱停道:「這是你們唯一可以逃生的方法。」
她愣住了,朱停已經鬆開了手,繼續冷冷的望著她,她一直握著筆沒有說話。
老闆娘變得非常老實了,她老老實實坐在朱停的身邊,她的眼中在閃著光,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無與倫比的溫柔與驕傲,只要是一個女人都可以看得出老闆娘眼中的溫柔與驕傲。
她因為身邊的男人而溫柔,因為身邊的男人而驕傲。
老闆娘望著朱停,她的確很驕傲,她驕傲自己找到了一位非常英俊非常有本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她甚至已經認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以前她對身邊的這個男人還有埋怨,但現在她一點埋怨也沒有了,她對於身邊這個男人唯有愛和憐惜。
她將一塊毛巾遞給朱停,朱停沉默著接過毛巾,和平時一樣粗魯,一樣不解風情,隨手擦了就放在一邊,而後低頭望著地上的地圖,不過她卻笑了。
以前她絕對不會笑的,現在她笑了,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麼愛她,為了她背負了多少壓力,甚至刻意壓抑心中的仇恨,身邊有這樣一個男人,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老闆娘發現自己以前有些傻了,幸好她認為自己以後不會再傻了。
風四娘再次握住了筆,她以比剛才更嚴苛的筆畫劃出玩偶山莊的建築布局圖。
朱停本就是一個非常講究的人,可此時此刻望著地上玩偶山莊的建築布局圖,他唯有點頭。
處處都流露著陰森氣息的黃石鎮中忽然有腳步聲響起,兩道腳步聲,無論是陸小鳳還是墨傾池都聽到了兩道腳步聲。
兩道腳步聲,可卻是五個人。
這並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因為有四個人的腳步聲一樣,還有一個人踏著另外一種腳步,一種非常沉穩給人一種壓抑感的腳步聲。
四個人,四個十七八歲的女人,長得非常標誌,她們的打扮也非常清涼,穿著一模一樣的彩色衣服,走著一模一樣的步調,她們的肩膀上有著一頂轎子。
這四個年紀看上去非常年輕非常稚嫩的少女背著一頂轎子可走路卻比平常人跑得還快,她們出現在墨傾池、陸小鳳兩人面前的時候,那位一襲黑袍簡直如同白日中幽魂的人還在極遠極遠的地方,慢慢向著他們走來。
四位年輕少女走到墨傾池面前,便立刻放下轎子,每個人都好奇的打量著墨傾池,每個人的眼中對墨傾池都流露出非常濃烈的好奇心,其中一名侍女對墨傾池的眼中甚至流露出了崇拜的神色,那是任何男人都無法不歡喜的崇拜神色。
至於陸小鳳呢?
陸小鳳唯有苦笑,他發現自己已經被人忽略了,被人徹底忽略了。他本身並不是一個長得非常英俊的人,但他絕對是一個非常有魅力非常奇特的男人,至少他的鬍子和眉毛一模一樣,可四個少女卻一眼都沒有看他,至始至終都只望著墨傾池。
他唯有笑,唯有苦笑。
他望著墨傾池,他發現墨傾池依舊冷靜,墨傾池只是看了一眼轎子,而後就望著那位走得極慢極慢的黑袍人,墨傾池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陸小鳳也望著墨傾池,自然也捕捉到墨傾池眼中的那一抹精光,他順著墨傾池的視線望去,望著那位黑袍人,那個走在白日卻如同幽靈一樣的黑袍人。
黑袍人還在慢慢的走,他走得實在太慢了,陸小鳳估計這個黑袍人至少還要走四十來步才能走到他們面前。
實際上黑袍人的確走了四十幾步,可在黑袍人走這四十幾步的時候,那聲極其低沉的號角聲卻響起了。
陸小鳳眼睛也在放光。
他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號角聲並非是吹奏起來的,而是黑袍人走路的步伐中發出來的號角聲。
腳踏在地上,發出一聲聲低沉的號角聲。
號角聲響起了幾聲便斷了,在號角聲斷的一瞬間,陸小鳳發現眼前這個黑袍人忽然步伐變得極快,他僅僅只感覺這個人走了兩三步就已經出現在轎子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他明白這個黑袍人絕對不止走了兩步,而是走了幾十步,只不過這人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他沒有看清楚而已。
這絕對是一個極其可怕的高手,只是這高手是不是逍遙侯呢?墨傾池作出了判斷,這人絕對不是逍遙侯,他至始至終都非常平靜,無論黑袍人有任何動作,他的神色都非常平靜。
他平靜的打量黑袍人,黑袍人也打量這他,兩人互相打量了很久,而陸小鳳則再一次被忽略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袍人開口道:「你就是墨傾池墨公子?」他的聲音非常沙啞,聽上去簡直就像厲鬼嘶吼,令人生寒。
墨傾池笑了起來,道:「我就是墨傾池,而你是不是就是三十年前名噪一時的絕世刀客趙天誠?」
黑袍人望著墨傾池,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動作,身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可墨傾池、陸小鳳都已經感覺到這人的身體和心神都剎那呆滯,那並非是用眼看出來的,而是用心看出來了。
剎那間,墨傾池忽然感覺凜冽寒風如刀在身上刮過,四周明明無風,可為何有寒風呢?
風無聲無息的咆哮,人在風中如同飄散的浮萍,身不由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