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有個姐姐汪綠萍,又有個妹妹汪紫菱。汪綠萍是個舞蹈家, 白天鵝, 是個「完美」, 是個「驕傲」, 而汪紫菱卻是個灰姑娘,是個「失意」。
當然,這都是汪紫菱自憐自艾, 她對自己的姐姐自小羨慕又夾著了嫉妒, 可她不敢表露嫉妒, 只能自我貶低來宣洩自己的不滿, 她覺得生活在家裡十分壓抑,她永遠做不到綠萍那麼閃耀奪目, 就像她得不到楚濂的愛情。
可現在她終於覺得甜蜜了,甜蜜中又有幾絲糾結。
楚濂跟她表白了, 甚至要去跟綠萍攤牌, 她當然高興。
她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楚濂,為了楚濂她學著打橋牌;為了楚濂多看她一眼, 她跟著楚濂綠萍去約會,故意走邊邊;她向楚濂訴說父母的偏愛,在家裡的不如意,楚濂的安慰就是她的溫暖;她也曾一再和綠萍相比,儘管不願承認, 潛意識裡她渴望成為比綠萍更耀眼的人, 得到所有人的目光, 但她做不到,她只是個很平凡的人,不可能成龍成鳳。
紫菱在羨慕嫉妒綠萍的時候,從未想過,綠萍能有今日的成就,是二十來年堅持目標持之以恆辛苦訓練換來的。
汪母舜娟小時候對姐妹倆一樣的教導,綠萍愛跳舞,能吃苦肯堅持,但紫菱嫌苦怕累,撒嬌不肯學。綠萍當初大學是保送,是綠萍有那份實力,紫菱本來功課就不好,還自信的認為可以考個大學,後面兩科居然沒去考。後來去找工作,還是舜娟暗中打招呼公司才收,可她列印個資料就把電腦給弄壞了,送東西還認錯人……
舜娟罵過、勸過,統統沒有用,王展鵬一心偏著、溺愛著,綠萍在家從來都是和事佬,又要勸和父母,又要勸和媽媽和紫菱。
如今家裡終於對紫菱無奈了,只能隨她不上班四處晃蕩。
綠萍卻不知道,在她忙碌跳舞的時候,紫菱卻和楚濂膩在一處。當楚濂的弟弟楚沛無意間發現了這件事,雖也譴責了幾句,可到底人家是親兄弟,並沒有向綠萍提起。
辛苦付出終有回報,綠萍的演出獲得了很大的成功,謝幕十二次。
舜娟為女兒感到驕傲,汪展鵬在高興的同時,卻覺得綠萍事業太成功太過強勢。一直與汪家交好的楚家父母,對綠萍則滿意的不能再滿意,恨不能立刻將這個兒媳婦娶回家去。
楚家父母還有個隱秘的心思,汪家那麼大的基業,只有兩個女兒,即便將來家產兩個女兒平分,也是很客觀的一筆嫁妝啦。更何況,綠萍的出色有目共睹,指不定就得大頭,將來還不是他們楚家的。
四個家長暫且不論,年輕一輩各有心思。
楚濂已經決定和綠萍攤牌,只等選個好時機,這時候他一邊忙著和綠萍應酬客人,一邊不忘關注紫菱。紫菱對於綠萍的成功,簡直是強顏歡笑,只覺得自己被襯得越發黯淡無光。
楚沛忙著拍照,同時到底心中有事,見著綠萍難免心虛。
唯有綠萍毫不知情,開心的和舞團的同事們慶祝,言談得體的應酬前來的賓客,甚至還沒忘記一直愛鬧彆扭愛出狀況的妹妹。今天的她就像一隻優美高貴的白天鵝,在水晶燈下,那麼完美,那麼耀眼奪目。她很開心,演出成功,身邊又有青梅竹馬的男友相伴,兩家長輩似乎都有了默契,她雖不願太早結婚,可她知道,兩家應該會先訂婚。
事業成功,愛情美滿,她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太幸運了!
這天宴會,綠萍有些喝多了,加上這段時間太忙太累,送走賓客後就犯了困,跟父母打了招呼先回房睡了。
這一覺,她卻睡的極不安穩,翻來覆去,面色發白,滿身大汗,更是雙手朝上亂抓,張嘴仿佛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個挺身坐了起來,瞪大了雙眼,大口喘氣。
&我、我一定是在做夢。」這個時候綠萍才發出了聲音,只是在聲音十分乾澀嘶啞,在寂靜的夜色里儘是滲人。
綠萍伸手一摸,她滿臉是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但心中砰砰直跳,夢境裡那些慘痛恐怖的畫面一直不肯散去,令她覺得渾身發冷。
她夢到楚濂約她出去,卻出了車禍,她的腿沒了。
楚濂向她求婚,她感動極了,可婚後的生活就像陷入了絕望乾枯的囚牢。
她發現了楚濂和紫菱的私情,她崩潰了!
楚濂說不愛她,說她完美的不真實,而費雲帆卻說什麼「你失去的只是一條腿,紫菱失去的是愛情」……
突然之間,所有人都那麼陌生,那麼可怕,甚至連後來的自己也變得可怕而陌生,但心底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也唯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對,還有媽媽,不管什麼時候,媽媽總會陪著她,護著她,可是、可是……竟然還有比她失去腿、婚姻失敗更加殘酷的事情發生。
爸爸居然出軌了!
他們的家散了。
綠萍抱著腿,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哭,情緒幾乎崩潰。夢境太真實了,她覺得那不是夢,因為冷靜下來回想,楚濂和紫菱的事情很容易發現端倪。一直以來紫菱都是他們的小尾巴,那是她親妹妹,就算紫菱喜歡跟楚濂在一起,她也覺得那是兩家自小關係好,大哥哥照顧小妹妹,誰能想得到?
早上起來,舜娟沒有看到綠萍,覺得很奇怪。綠萍的作息一向規律,早上不會貪睡,難道是最近太累了?
想了想,舜娟沒去喊她,就讓她多睡一會兒。
早飯後,汪展鵬離開家,紫菱有些心不在焉,接了個電話也出去了。舜娟難得休息一天,也不想出門,只是到了九點鐘綠萍還沒下樓,有點不對勁。
舜娟上樓敲門:「綠萍,醒了嗎?」
門敲了幾下沒回應,舜娟推了門,綠萍居然還在睡。
&萍?」舜娟發現綠萍的臉特別紅,心驚的一摸,嚇了一跳,趕緊找司機來幫忙送綠萍去醫院。
綠萍近段時間太勞頓,又為籌備演出心神緊繃,昨夜一場大夢又情緒崩潰,三方其下,才導致一場病。趁著養病,綠萍仔細梳理夢境,同時又觀察楚濂和紫菱,果然……
數月後,汪楚兩家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楚家新郎楚濂,但汪家的新娘卻不是汪綠萍,而是妹妹紫菱。
楚濂和紫菱要蜜月旅行,紫菱卻破天荒的提議兩家一起出海坐遊輪,一起旅行。楚濂自然不反對,兩家長輩也不會反對,只是出行的不止兩家之人。汪展鵬帶了情人秦雨秋,以及秦雨秋的侄女戴曉妍,戴曉妍也是楚沛的女友,又邀請了她舞團的搭檔陶劍波,另外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紫菱還請了費雲帆,且得到楚濂的同意。
綠萍沒有斷腿,她早早退出了這段三角關係,但她心中不是沒有恨。
綠萍陪著媽媽,她覺得媽媽比她更脆弱。她沒了愛情,還有事業,可媽媽沒了爸爸……二十多年的婚姻,簡直不敢想像。爸爸出軌,還理直氣壯,紫菱竟然說理解爸爸的想法,那媽媽呢?
這一趟旅行,看著熱熱鬧鬧,卻是各懷心思,暗流涌動。
綠萍對爸爸失望透頂,只想為媽媽爭取到應得的財產,然後和媽媽離開這個令人恐懼的家。當然,紫菱如今的處境,她沒少隔岸觀火。紫菱是她親妹妹啊,她自認從小做著一個合格的姐姐,處處護著她,可卻得到的是背叛。她更恨楚濂,恨到極處時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她知道這一趟旅行一定會出事。
或許紫菱是想和費雲帆說清楚,或許紫菱想勸爸爸媽媽和平離婚,亦或者,紫菱還想撮合她和陶劍波,但是變故總是來的那麼猝不及防。
晚上的時候,綠萍在房間裡覺得悶,和媽媽交代了一聲,打算去甲板上吹吹風。
剛出房門,正好看到走廊前面紫菱的身影一閃而過,而楚濂卻跟在後面,紫菱顯然不知情。綠萍立時猜到,紫菱肯定是去見費雲帆,那三個人的糾葛她不知看了多少回,正是那三人總不消停,才或多或少的消減了她心中的恨意和怨氣。
那三人朝船尾去了,綠萍到底有點好奇,想知道最終會如何。畢竟在夢境裡,紫菱最終的歸宿是費雲帆,就算現今紫菱嫁給了楚濂,就一定能相守到老嗎?
楚濂和費雲帆相比,差距的不僅僅是年紀,還有閱歷和財富。
楚濂年輕,正是事業打拼期,工作很忙,一回兩回可以請假陪著紫菱,時間長了肯定不行。紫菱愛幻想,愛自由,喜歡心血來潮無拘無束,她渴望愛人時刻陪伴,隨時浪漫,又不喜歡應酬交際,就像永遠長不大的公主。在楚家,她是兒媳婦,不是公主。費雲帆卻不同,年紀雖大些,但事業穩定,不需要處處坐鎮,有錢有時間,又會哄人玩浪漫,若不是紫菱對楚濂十幾年的暗戀,費雲帆早就勝出了。
先是費雲帆和紫菱交談,不知說了什麼,雙方情緒都激動起來,很快楚濂沖了出去,將紫菱抱在懷裡,形勢惡化。
綠萍看的無趣,正要離開,突然聽到慘叫。
當她回頭望去,一聲尖叫衝口而出,腳也一下子軟了。
原本爭吵的三個人,此時在斑駁的燈光中,竟然滿身都是鮮血。她那個一貫靈動俏皮的妹妹,此時雙手沾滿了鮮血,各抓著一顆鮮紅跳動的心臟,而楚濂和費雲帆臉上還保持著爭吵的表情,直到看到心臟,這才低頭查看,兩人胸膛已然被掏穿了。
楚濂瞪大了眼睛,口中溢血,艱難的張了張嘴,死不瞑目。
楚濂和費雲帆死也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一幕?為什麼紫菱突然間像是個吃人的魔鬼?
別說他們不明白,綠萍也不明白,可她知道要逃。
紫菱痴迷的看著手中的心臟,讚嘆道:「好鮮美啊,好一顆真愛之心,一定很美味。」
她口中的「美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說話剛落,她就在綠萍驚恐至極的目光中將心臟放入口中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又朝綠萍走了過來。
正就要靠近時,紫菱突然眼中閃過紅光,抬頭朝黑漆漆的海面望了一眼,一把伸向綠萍一拽。綠萍只覺得天旋地轉,意識一片混沌。
綠萍不知道,這個「紫菱」拽住的並非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靈魂。半空中似被撕裂一道口子,又似野獸張開了一隻猙獰的大嘴,將兩抹光亮瞬間吸入。在甲板上留下的,只有汪家姐妹,其中的汪綠萍已然毫無知覺。
一抹白色人影落在甲板上,正是桃朔白。
他身邊是一身玄衣的君肆:「晚了一步,讓她逃了。」
&正知道她去哪裡。」
此時遠處已經傳來聲音,綠萍那會兒的驚叫有人聽見,靠近時聞到海腥氣中參雜著濃重的血氣,嚇得沒敢靠近,找了船員來。於是這邊四人就被發現了,發現時,楚濂和費雲帆已經死了,綠萍還有呼吸,但人昏迷不醒,唯有紫菱在嘈雜聲中緩緩睜開了眼。
這時圍在姐妹倆身邊的就是汪家父母,自從紫菱和楚濂結婚,舜娟就更心疼綠萍,再加上紫菱對秦雨秋的親近和欣賞,看似勸她的話卻比刀子尖,舜娟的心難免涼了幾分。
舜娟抱著綠萍,擔憂的直喊,同時也觀察著紫菱,心中驚疑不斷。
紫菱的模樣太嚇人了!以至於最疼惜小女兒的汪展鵬竟不敢去抱她。
紫菱原本是一身紫色短裙,臉上畫著淺淡而精緻的妝容,俏麗靈動,十分惹人喜愛。可此時她的紫色裙子就像是泡在血水裡,白皙的肌膚上也沾染了大片血跡,更恐怖的是她的雙手,血糊糊的,似乎殘留著什麼內臟的碎片,她的臉上也有血珠濺落,嘴上一圈兒更是明顯,好似、好似吃了什麼帶血之物。
人們看到這一幕,全都驚懼的退避,有信教的,甚至直言這是「惡魔」。
楚濂和費雲帆全都是仰面倒地,衣服褲子上雖沾了血,但傷處明顯只有一個,就是胸膛要害處,一個明晃晃的血窟窿,在他們的身下已經流出了一灘子血,兩人都是死不瞑目,但臉上的表情,恐懼遠沒有驚疑多。
&吶!紫菱她……」秦雨秋一聲驚呼,儘管很快捂住了嘴,可了解這三人糾葛內情的人,都有和秦雨秋同樣的猜測。哪怕這個猜測太瘋狂,但現場就是如此明明白白。
&爸?怎麼了?」紫菱茫然的張開眼,剛出聲,周圍的人全都潮水般的後腿,避她如洪水猛獸。她皺皺眉,有些不解,又覺得委屈,可緊接著自己也皺眉:「好大的血腥氣……」
話未說完,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身上、甚至是嘴裡,盡然都是血。
她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腦中似乎閃過一些記憶碎片,可她接受不了,她抱著腦袋大喊大叫:「不是!不是!不是我>
紫菱瘋了?!
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楚濂父母失去兒子,痛苦不已,仿佛老了十幾歲,更是要打官司告狀,要紫菱償命。費雲帆的大哥大嫂同樣驚怒,但他們卻不同,要求請醫生判定紫菱的精神狀態。他們可不是善心,一旦紫菱精神有問題,鑑於犯下這般殘忍恐怖的案件,精神病院是她最終的去處。
有時候人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而作為這起離奇案件關鍵人物的綠萍,卻在那晚之後,一直昏迷不醒。
桃朔白與君肆沒有停留,查詢到位置,又追了上去。
這次的鬼,不是尋常之鬼,而是一隻真愛之魂。
所謂真愛之魂,便是世間真愛匯集而形成的靈物,但後來不知為何受了污染,突然魔化。魔化的真愛之魂便如魔物,她會給祈求對象設置各種艱難險阻,在真愛達成的那一刻,卻要吃掉真愛之心。
便如這個小世界,紫菱渴求楚濂的愛情,也時常禱告上天,那天她又在祈禱,正好被真愛之魂遇上,所以真愛之魂附在了紫菱身上。
真愛之魂最後吃掉楚濂和費雲帆的心,卻放過紫菱,只因為紫菱的真愛之心不純。她帶走綠萍,倒不是滅口,並沒有那個必要,只是因為綠萍的靈魂很特殊,而綠萍恰好也向真愛之魂祈禱過。
所以,現在的綠萍是真愛之魂的載體!
桃朔白循著蹤跡追上去,時空轉換,微微扭曲變形。
北方桐城,這個故事的背景卻是在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