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京市某高級醫院。
病房內的病床上躺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用微弱的聲音和自己的學生們進行著最後的告別。
站在周圍的人無不是面色沉重悲戚。
老人視線一一掃過這些年自己教過的學生們:「不必為我的離開感到難過,我終於要去見你們師娘了,她已經等了我四十多年了……咳咳咳」
隨著生命監護儀發出滴滴的警報聲,華國最高級別、最著名的農學專家顧展與世長辭,國人無不悲傷和惋惜。
……
「砰砰砰!」老婦人粗糲的大掌急促地拍打在搖搖欲墜的木板門上,木板門受力過猛,發出沉重而破敗的聲音。
屋內炕上的年輕人依舊沉睡,對外面的一切渾然不知。
半晌,門內沒有動靜,門外的老婦人失去了耐心,扯著尖銳的的嗓音開始朝門內叫罵。
「顧展,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狗東西,一天就知道偷懶睡覺,今天居然不上工,你可是指望老娘養活你一家子呢?老娘告你,沒門兒……」
在一聲接著一聲的咒罵中,顧展終於迷迷糊糊醒來,他掙扎著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
昏暗的房間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堵被煙熏的變了顏色的土坯牆,視線下移,只見牆角下整整齊齊擺放著一些農具之類的雜物。
收回視線,發現自己居然是坐在炕上,空氣中隱隱約約還能聞到屬於土炕的特殊味道。
這……不正是自己當年在老家住的的房子嗎?
顧展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生理上的疼痛讓他險些跳了起來。
微微轉頭,他看見炕頭上放著的一件碎花布襯衫,激動地拿在手裡看了又看,再三確認這是妻子劉小溪的襯衣,同時進入視線的還有自己削瘦但是年輕的手。
這……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他的腦子裡面,難不成自己是重生了?
顧展激動地跳下炕,跑到門口拉開木門的門栓。
誰知木門剛打開,迎面就飛進來一隻斷了半截的笤帚。
「狗東西,你還知道起來?」
這熟悉的尖酸刻薄的聲音,不正是他爺爺後娶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後奶趙大妮又是誰?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一陣狂喜湧上顧展的心頭。
是真的,自己真的重生了。
顧展沒有理會趙大妮的叫罵,而是調轉方向,走到屋內唯一的桌子前,看了一眼土坯牆上貼著的一張已經被煙熏的發黃的日曆。
一九七六年五月十日。
居然是一九七六年五月十日,太好了,這個時候一切還都來得及。
算算時間,妻子這個時候剛嫁給自己不滿一年,女兒還未出生,自己也沒有拋棄妻女去上大學,妻子也沒有抱著女兒跳河自殺。
上一世,恢復高考之後他努力考上大學,因為在顧家他活的憋屈和自卑,所以他將這次上大學的機會視作救命稻草,拋棄妻女後毅然決然地上了大學。
誰知道自己離開之後,堂哥顧軍居然私自截胡了自己寄給妻子的生活費,導致妻子在女兒生重病之後沒錢醫治,絕望之中選擇抱著女兒跳河自殺。
重生的喜悅衝擊著顧展的神經,他來不及因為前一世而悲傷,只想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劉小溪。
顧展走出房門,沒有理會在一旁依舊不依不饒的趙大妮,徑直走向院子東面一間更為低矮的土坯房。
這間房子是顧家的廚房,因為年份久遠,外牆已經被煙熏成黑色。
根據前世的經驗和記憶,妻子劉小溪現在八成是在廚房裡面做這一大家子的午飯。
一大家子的人,都是勞動力,早上一起出門上工,中午下工回來就由妻子劉小溪做飯,其他人都像大爺一樣,等著劉小溪將飯端上桌,從來沒有人幫忙。
這些是前世這個時候的顧展沒有留意到的事情。
那時候,他剛滿二十歲,高中畢業在家務農一年多,結婚不到一年。
那個時段,他一直沉浸在別人有意無意灌輸給他的自卑和敏感情緒中,每天對妻子都是冷臉相待,根本沒有什麼心思去關注她在這個家裡面過得如何,別人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妻子。
這都是在後來妻子帶著女兒跳河自殺之後孤零零的幾十年裡,他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妻子在每一個場景下身影時,才意識到的。
他悔不當初,要是當時不要那麼敏感自卑,早點看清楚自己已經愛上妻子這件事就好了。
這樣的悔恨在妻子離世後一直伴隨了他四十年。
如今即將見到鮮活的妻子,顧展的腳步卻停在了距離廚房門口還有兩三米的距離的地方,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油然而生。
明明思念了幾十年的人近在咫尺,可他卻不敢走進那扇門。
猶豫間,趙大妮那破鑼嗓子又開始了。
「幹什麼呢?還不去挑水?哎喲,顧大力,你看看你這好孫子,一天什麼活兒都不干,懶得要命……」
被喚作顧大力的老人,也就是顧展的爺爺,垂著頭吧嗒吧嗒的抽著旱菸,並不理會趙大妮的話,也沒有看站在院子裡面的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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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妮見此,斜著眼瞪了老頭子一眼,越過顧展徑直走向廚房。
「磨磨蹭蹭,一個午飯這麼久都做不好,顧家娶你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奶,我儘快,可是剛下完雨,這柴禾都是濕的。」
劉小溪怯生生的辯解著,並不敢將聲音提高,要是讓顧展聽見了,他肯定又該不高興了,他一向不喜歡自己惹家裡人生氣。
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劉小溪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抓起一把潮濕的樹枝,塞進灶膛裡面,使勁兒往裡吹氣。
濃煙從灶膛裡面冒了出來,嗆得劉小溪連聲咳嗽,趙大妮怕煙熏到自己,罵罵咧咧幾句後出去了。
顧展站在原地,聽著劉小溪發出的咳嗽聲,握著拳頭的緊了又松,最終下定決心,大步走進廚房。
廚房裡面被青色的煙霧充滿,顧展就看著隱匿在濃煙中的坐在木墩上,不停向灶膛裡面添柴的女人,眼淚控制不住從眼睛裡溢出,一滴兩滴……,直到視線模糊。
劉小溪內心焦灼今天這頓午飯什麼時候才能做成,只顧著往灶膛里添柴,並沒有注意到已經走進來站在她身後的顧展。
顧展注視著眼前低著頭忙活的女人,內心酸澀無比,自己當初到底是有多混蛋,才讓她在這個吃人的家裡受委屈。
但凡她嫁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不用吃這麼多苦的,這個傻姑娘。
似乎有千言萬語一股腦涌到了顧展的嘴邊。
只是話到嘴邊,說出口的僅有一句:「你起來,我來燒火。」
劉小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過身就看見丈夫站在身後,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看。
她內心泛起緊張,是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對,惹他生氣了?
看見呆愣在原地略微還有一點緊張的妻子,顧展沒有多說,往前走了幾步,走在劉小溪身邊,伸出雙手扶著她的胳膊,將人帶離原地。
「你做其他的,我來燒火,這樣快些。」
「啊?哦,好的。」反應過來的劉小溪連忙答應,同手同腳地走到廚房另一邊開始切已經洗好的野菜。
心道顧展今天怎麼怪怪的,居然知道關心自己了。
喜歡顧教授重生後的農村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