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打得胸口發悶,艱難從地上爬起。
「喂,大家熟歸熟,但打人就很沒禮貌......」
眼見她沉著臉快步朝我走了過來,似乎還要動手,我嚇得魂都飛了,轉身撒丫子往道觀外跑,可斜眼一瞥,她手中捏了一片石子,一副看我能跑多遠的樣子,我只得趕緊停下了,雙手高高上舉。
「大佬,我很聽話的,有事您吩咐!」
田草山人冷著臉負著手,朝我走了過來,一雙鳳目嚴厲而冷峻。
「你什麼時候出的師?」
什麼感覺呢?
我本來覺得自己無論是腦子還是口才,隨機應變能力還行,可面對她,我卻有一種想撒謊卻根本講不出來的感覺,咽了一口唾沫。
「尚未出師。」
「黃阿米讓你開館收徒麼?」
「我開武館,我姐......我師父並不知情。」
田草山人聞言,神情變得肅穆而凜然。
「一未燒香拜祖扛青枝出師,二未經師門點頭應允開館,你哪兒來的資格收徒?」
這句話問得極為嚴厲。
國術行當,不是說隨便就可以出去開館教拳的,必須得有師門許可。
師父認為你身手足夠好,夠資格出師收徒了,會帶著你燒香拜祖師,然後你拜別師父,肩扛著一把青竹枝出門,表示自己開始出去闖蕩江湖,本門功夫會在自己的手裡技藝長青、開枝散葉。
若沒經過這道程序,往往會被認為大逆不道。
不僅是自己師父,甚至同門的師兄弟都可以過來把你的武館砸了、人給廢掉、門派除名。
我突然被她給問懵了。
阿米也教過我這些江湖門派規矩,那是怕我不懂會吃虧,但她卻常告訴我,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就像衛生紙,應急時拿來用,用完就丟,留戀擦了贓物的衛生紙,就是變態。
所以我開武館,阿米確實不知道,一來我根本聯繫不上她,全靠她主動聯繫我,二來即便是她知道,我相信她肯定也不會在乎這些規矩。
我師公已經死了,阿米又不在乎規矩,田草山人僅僅是我旁支的宗師而已,不屬一脈相承,嘲笑我幾句算大不了了,她這麼一副懲治不孝門徒的模樣做什麼?
見我不吭聲,田草山人微閉了下眼,似乎在強壓心中的火氣,抬手直接拎著我,往道觀後面拖。
我現在就像被湯姆給抓住的傑瑞,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憤怒。
「我開武館只掛名,從未收徒!」
情急之下,我飆出了一句話。
我現在身體尚未恢復,整個人如同廢材,連逃都逃不了,如果被這位愛管閒事旁支大佬給廢掉,那就太倒霉催了。
此話一出。
田草山人手放開了我,眼眸閃過一絲疑惑。
「掛名指什麼?」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
「就是開公司當法人代表,招一群武師,讓他們教拳,我只收錢,不收徒。」
「當真?」
「千真萬確!我敢拿我師父黃阿米發誓,如有半句假話,她必遭天打雷劈!」
田草山人聞言,神情又無語又氣憤,最後似乎被氣樂了,嘴角竟然微揚,呵斥了一句。
「師徒兩人一丘之貉!」
我見到她好像心情好一點了,試探著問。
「前輩,您是我派旁系大佬,你我又曾共經生死,我能不能冒昧問一下您的身份?」
田草山人拿著紗布繼續包紮著自己傷口,答非所問。
「旁系大佬?你可知黃門九宮祖師為何人?」
「不知道。」
見田草山人停下手中動作,冷冷地盯著我,我趕忙向她解釋:「我師父說過,黃門九宮術乃道家秘術,溯源於鬼谷先師,但天玄地黃、萬物駁雜,黃門九宮術向來習九宮玄天之變、修長生厚土之精、究百家奇術之巧、取神鬼人妖之長。」
「為此,黃門九宮弟子從不搞祖師崇拜,天地萬物、眾生萬相,凡強於我者,皆可為師。收徒也講究機緣,有緣者當學,無緣者勿求,唯縱馬江湖,一笑而已。」
阿米跟我講的,大體就是這麼個意思,但話語被我用了點文化修辭給加工了一下。
關於祖師,阿米的原話為:「只有溯源,沒有祖師。混得像狗一樣,拜祖師丟老人家的臉。混得要比祖師還好,拜祖師會震老人家的牌位。所以,拜祖師不如拜自己。」
關於收徒,阿米的原話為:「腳踩西瓜皮,哪個不長眼的想學,老娘看順眼就教唄。」
不過,人家是旁系宗師級的人物,我肯定不能這樣說,不然把阿米的臉往哪兒放?
田草山人聞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原話是這樣的?」
我:「......」
她沒再糾結,繼續問。
「她有未告訴過你,師公是誰?」
我撓了撓頭。
「我師公去世了。」
田草山人愣了一下,鳳眉緊蹙。
「哦?」
我向她解釋道:「我師父說,師公死得太早,她很傷心,讓我不要問,一問她就吃不下飯,她吃不下飯就會用門規狠狠懲罰我,所以我一直不敢多問。」
「她用什麼門規懲罰你?」
我怎麼會告訴她,所謂門規就是臭襪子塞嘴、蹲二十四小時茅坑不讓出來、對天發毒誓念一千遍她是美女等變態糗事?
「用殘忍的手段打熬我五官靈敏度。」
田草山人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臭丫頭氣性還挺大。」
我有些莫名其妙。
「前輩,你說什麼?」
田草山人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淡定地將自己傷口紮好,對我說:「我姓苗,名寒楠,你可以叫我師公。」
我蹬大了眼睛。
「前輩,這玩笑......並不好笑。」
田草山人長袍一甩,單手負背而立,神色冷峻。
「既見師公,為何不跪?」
天井裡漏下來一絲朝陽的光亮,正好斜照她身上,金光繞影,威儀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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