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牢風平浪靜。
像往日一樣靜。
天牢的大門,是一道寬一丈七尺的灰木大門,門上銅環巨獸,莊嚴猙獰。
門外守著好幾十個彪形大漢,著甲冑,佩腰刀,如石人般站立左右。
此刻,就算有美女裸身經過,他們的眼睛也不會多眨一眨。
這些守衛,都是宮裡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
精得跟鷹似的。
如果沒有手諭,一般人想進天牢,那是難上加難。
如果有人膽敢說要劫獄,那簡直就是奇蹟。
正因為如此,牢頭張三瘋和李四明正和往常一樣,悠閒地喝著酒。
然而奇蹟也是會發生的,而且就在這一天。
就在二人喝到第十杯的時候,唰唰兩個鉤子勾住了他們的喉嚨,酒還沒有咽下去,他們的腦袋就已經離開了身體。
幾乎就在同時,幾十支冷箭唰唰射出,那些彪形漢子應聲倒地,全部都是一箭穿喉。
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喊一聲。
他們遇到的不是別人,正是擅長飛檐走壁,殺人放火的錦衣衛。
一群黑衣人伏在屋頂上。
「淮大人,多謝了。」蒙天佑投出一抹感激的目光。
淮南皓點點頭:「我在外面為你把風,你快去救王爺。」
「好。」
呼地一聲,幾個黑衣人便落了下來,衝進了天牢。
牢裡的守衛也喝得酩酊大醉,還來不及睜開眼,便閉上了眼。
牢籠內,靖王已被打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王爺,您受苦了。」蒙天佑鼻子一酸,迅速劈開牢門,一把跪了下來。
「天佑?你怎麼來了?」靖王大吃一驚,「快走,帶著敏敏離開京城,你們鬥不過劉純喜的。」
蒙天佑道:「不,王爺,我一定要帶您走,快跟我走吧。」
靖王搖了搖頭:「我暫時還不能走。你趕快離開這裡,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牢頂突然傳來了劉純喜陰森恐怖的笑聲。
十多個黑甲鐵漢突然從頂部落下。
「劉純喜?」蒙天佑大驚,「你怎麼可能在這兒,你不是在東廠嗎?」
劉純喜哈哈大笑:「你們看到的劉純喜,其實是千面狐。你們派人盯著我,我就不會盯著你們嗎?其實你們的一舉一動,我早就了如指掌。跟我斗,你們還嫰了點。」
劉純喜揮揮手,厲聲道:「給我拿下!」
這十幾個黑甲鐵漢步調急促,呼吸平穩,一看就是內功高手。
才短短几回合,蒙天佑帶的人已全部斃命。
「我跟你拼了。」
蒙天佑迅速揮刀,側身,急步,便向劉純喜刺來。
卻見劉純喜微微一笑,他的食指和中指已夾住了刀尖,蒙天佑吐出一口鮮血來。
眼看又一掌迎面打來,蒙天佑已準備閉眼。
可是突然一陣刀氣逼來,劉純喜被震得退了好幾步。
淮南皓抱著蒙天佑,飛身而出。
劉純喜正待要追,幾十個錦衣衛已圍住了他……
天牢外。
淮南皓和蒙天佑也不知跑了多遠,終於甩脫了官兵,二人才喘了一口氣。
淮南皓扶著蒙天佑,心中隱隱不安:「天佑,你沒事吧?」
「淮大人,我……我恐怕是不行了。劉純喜太狡猾了,我們都中了他的計。告訴小敏,一定要小心……小心……」
「你一定要撐住啊。」淮南皓沖蒙天佑吼道。
「我……我撐不住了,你別管我,你快走。」
「哈哈哈,你們誰也走不了!」
劉純喜一陣冷笑,忽然落在了二人面前。
「劉純喜,你這個奸賊,十惡不赦的混蛋,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淮南皓拔出刀,已劈了過來。
夜涼,風也涼。
刀氣更涼。
幾陣寒光閃過之後,淮南皓倒在了地上,劉純喜的手也被劃傷了一道口子。
「錦衣衛竟然還有你這樣的高手,不錯,不錯。」劉純喜吹了吹手,冷冷笑著。
淮南皓道:「哼,錦衣衛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他們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不過可惜,很快就沒有了。」
劉純喜一掌已劈了過來,那速度之快,如幽靈一般,躲無可躲。
「淮大人快走!」
蒙天佑猛然撲向了那一掌。
那致命的一掌。
淮南皓卻沒有走。
江湖人重情義。
報恩,有時候比報仇更重要。
用別人的命換來的命,他不要。
苟且偷生的命,他不要。
死輕於鴻毛,情義重於泰山。
劉純喜的掌又要落下,可是他忽然聽到了一陣琴聲。
悲傷哀怨的琴聲,遙遠而又臨近。
劉純喜的掌就要落下的時候,琴音已劃破了他的掌心,他被迫退了好幾步。
然後便是一陣山石俱碎,蒙天佑和淮南皓已沒了蹤影。
劉純喜感嘆一聲:「靖王府真是臥虎藏龍啊。」
夜很涼,小敏正在門口焦急地盼望。
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總比沒有消息好。
最讓人難熬的是,一無所知。
她終於等來了。
奄奄一息的蒙天佑和重傷的淮南皓。
要不是她及時派琴、鶴二老前去接應,現在她等來的,就是兩具屍體。
「小敏……」
蒙天佑望著她美麗的臉龐,痴痴地笑了笑,然後倒在地上,緩緩合上了眼睛。
人的信念,足以支撐著他的最後一口氣,見到他想見到的人,完成他想完成的事。
信念沒了,生命也就沒了。
小敏的淚水奪眶而出,任悲傷將黑夜淹沒。
她仿佛聽見他在說,「我答應過你,要活著回來的。」
他確實活著回來了。
可是他食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