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暉陪著侯達仁在昌山縣轉了轉,不過他心裡還是記掛著曹金桂一家人,中午吃了飯之後,他跟侯達仁告了個罪,說下午他就沒時間陪侯達仁了,侯達仁倒也很理解蘇星暉,他說蘇星暉有事儘管去忙,他下午和凌縣長一起轉就可以了。
蘇星暉又跟凌安國說他放心不下曹金桂一家人,要去看看,凌安國也知道,曹金桂那邊確實需要有人照料,他便點頭讓蘇星暉去了,投資商這邊他來陪同就好了。
蘇星暉趕到曹金桂住的那家招待所的時候,她的家人們都已經來了,來的人包括她的姐姐也就是杜芳芳的媽媽曹金枝,還有她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她們一家人都是悲悲戚戚的,不過曹金桂已經坐了起來,靠在了床頭,摟著小兒子,雖然哭成了一團,可是比早上那種毫無反應的狀態已經好得多了。
看到這個樣子,蘇星暉這才放下心來。
杜芳芳看到蘇星暉來了,她連忙起身道:「蘇書記來了啊,快坐。姨媽,蘇書記來了。」
曹金桂抬起了頭,對蘇星暉道:「蘇書記,謝謝你了,為我們家的事情這麼費心。」
蘇星暉道:「金桂大嫂,這是我應該做的。杜芳芳,你們還沒吃午飯吧,走,我帶你們出去吃飯去。」
曹金桂道:「蘇書記,吃飯就不麻煩你了,我現在也吃不下去。」
蘇星暉看了看桌上放著的他早上帶來的早點,動都沒動,他說:「早點都沒吃,再不吃午飯怎麼行?身體垮了什麼都別談了,還有孩子也得吃飯啊,孩子還這么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聽到蘇星暉說起了孩子,曹金桂嘆了一口氣,她撫摸了一下兒子的頭,點頭道:「好的,那我洗把臉就去吃飯吧。」
蘇星暉點了點頭,曹金桂下了床,出門去了一趟衛生間,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洗了一把臉,蘇星暉便帶著他們出門吃飯了。
現在隨著昌山縣城逐漸繁榮,昌山縣城也新開了幾家餐館,吃飯也不是只能去人民飯店了,蘇星暉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來乾淨的餐館,要了一個包廂,點了七八個菜,曹金桂便說:「蘇書記,菜多了,不要再點了。」
蘇星暉便把菜單給服務員,讓她趕緊上菜,現在的時間都快兩點了,曹金桂一家肯定都已經餓得夠嗆了。
飯菜一上來,曹金桂的兒子何小龍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其他人也吃了起來,只有曹金桂還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
蘇星暉道:「金桂大嫂,你還是吃點吧,你還有三個兒女,他們都還要靠你呢,你的身體要是垮了可怎麼得了?」
曹金桂看了看三個還沒完全成年的兒女,她點了點頭,端起飯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可是吃著吃著,她的淚水就大顆大顆的滴了下來,滴到了碗裡,她的飯粒真的是和著淚滴咽下去的。
杜芳芳給曹金桂夾了好幾筷子菜,曹金桂把這些飯菜都給吞了下去,雖然她壓根就不知道這飯菜是什麼味道,可是吃了這些飯菜,總歸還是對她身體有好處的。
曹金桂硬逼著自己吃了兩碗飯菜,她放下了碗,對蘇星暉道:「蘇書記,謝謝你,我能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蘇星暉點了點頭,跟曹金桂一起來到了隔壁的一個包廂里,一進包廂,曹金桂便問道:「蘇書記,小鳳到底是怎麼死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蘇星暉沉吟片刻之後說:「金桂大嫂,小鳳在臨死前寫了一封遺書,從遺書的內容來看,她是被幾個人欺負了之後,買來了安眠藥輕生的。」
曹金桂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幾個欺負她的人是誰?」
蘇星暉道:「他們一共有五個人,分別是峪林市市長任貴勝的兒子任華林,峪林市委副書記葉青山的兒子葉軍,峪林市政協副主席婁伯平的兒子婁光明,峪林市副市長張世明的兒子張勇,昌山縣副縣長張世清的兒子張猛。」
「任華林、葉軍、婁光明、張勇、張猛,好,我記住了!」曹金桂的語氣異乎尋常的平靜,可是蘇星暉能夠從這份平靜里聽出一種徹骨的冰冷,還有那種刻骨的仇恨。
蘇星暉知道,曹金桂只怕是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幾個仇人的名字了。
蘇星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只是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曹金桂向蘇星暉深深的鞠了一躬道:「蘇書記,謝謝你了!」
蘇星暉連忙把她扶了起來:「金桂大嫂,你別這樣。」
曹金桂道:「蘇書記,我還有件事情求你。」
蘇星暉道:「金桂大嫂,你有什麼事情就儘管說吧,只要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曹金桂道:「我曹金桂是個婦道人家,還是個寡婦,沒什麼本事,想向這些大人物報仇是做不到的,蘇書記你是個有本事的人,要是蘇書記能夠幫我家小鳳報了這個仇,我曹金桂全家以後給蘇書記做牛做馬都可以!」
蘇星暉道:「金桂大嫂,現在是新社會,做牛做馬這樣的話就不必說了,也請你相信法律,相信政府,那些欺負了小鳳的人,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的。」
曹金桂只道蘇星暉在推脫,她悽然道:「也是,那些人都是那麼大的幹部,都是蘇書記你的上級領導,你又有什麼能力替小鳳報仇呢?本來就是我痴心妄想了。也罷,蘇書記,我不怪你,我自己哪怕拼了這條命,也要告狀,哪怕告到省里,告到京城也要告,我的幾個兒女,蘇書記能夠照顧一下我就感激一輩子了!」
見曹金桂誤會了自己,蘇星暉慨然道:「金桂大嫂,我答應你,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把那些欺負了小鳳的人繩之以法!」
曹金桂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想要給蘇星暉磕頭,蘇星暉連忙將曹金桂扶了起來,曹金桂執意想要磕頭,蘇星暉不得已,兩膀一較勁,硬是把她扶了起來。
曹金桂臉上已經流下了兩行清淚:「蘇書記,你已經幫了我家這麼多,現在又答應幫我家小鳳報這血海深仇,我曹金桂這輩子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啊,你就讓我磕幾個頭吧。我曹金桂身上沒有別的值錢,就磕幾個頭還不行嗎?」
蘇星暉搖頭道:「金桂大嫂,你不用這樣,我答應幫小鳳報仇,不是為的別的什麼,也不是為了報答,我只是為了公理,為了正義,如果這個社會連公理和正義都沒有了,這個社會也就沒有希望了。」
曹金桂點頭道:「蘇書記,你是個好幹部!」
蘇星暉道:「好了,我們今天說的話你不要告訴別人,要不然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對給小鳳報仇也沒有好處。」
曹金桂道:「蘇書記,你放心吧,今天我們說的話我爛在肚子裡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兩人回到了先前的包廂,大家都已經吃完了飯,蘇星暉去結了賬,然後便把曹金桂一家送回了招待所,讓他們先休息,他再去縣裡看看薛興原他們什麼時候回,現在情況究竟如何了。
一到招待所,蘇星暉一眼就看到張世清坐在了大堂里,他頓時一愣,張世清來幹什麼?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張世清只怕是想來跟曹金桂達成諒解的。
果然,張世清看到曹金桂一家人,他連忙站起身來,不過他也看到了蘇星暉,他不由得也是一滯,蘇星暉怎麼也在這裡?
張世清對蘇星暉在內心裡是有一些畏懼的,他知道,採石場的事情就是壞在了蘇星暉的手裡,現在這件事情他也摻和進來了,張世清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小子不會是在攛掇著何小鳳的家裡人去告狀吧?
不過蘇星暉在這裡,至少讓張世清確定了一件事情,眼前這些人應該就是何小鳳家裡的人了。
張世清是從峪林市回來之後,先跑了一趟馬陽村,去了何小鳳家,可是何小鳳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他問村支書袁永壽,他們家人都去哪裡了,袁永壽說是早上被凌縣長的司機接走了。
張世清便回了縣政府,問了凌安國的司機,凌安國的司機說是把他們都送到了那家招待所,張世清再跑到這家招待所,正好蘇星暉帶他們出去吃飯了,張世清也只能在這裡等了。
好不容易把他們等回來,卻又看到了蘇星暉,張世清哀嘆著,今天還真是不順啊。
張世清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走向了曹金桂等人,他向蘇星暉點了點頭,問道:「請問哪位是曹金桂同志?」
曹金桂並不認識張世清,她停住了腳道:「我就是曹金桂,您是哪位?」
張世清道:「我叫張世清……」
一聽張世清說了自己的名字,曹金桂便柳眉倒豎起來,她肉鬆餅張世清的話道:「你就是張縣長?」
張世清懵然點了點頭,曹金桂指著門外激動的說道:「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