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 第二百三十九章:淚水

    風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二百三十九章:淚水可憐絕谷村邊水,血化溓冰春不還。

    「咚!」「咚!」「咚!」

    兩軍陣中的鼓聲交匯在一起,攪得的整個戰場一片的混亂。

    清軍沖陣的死兵身穿著重甲,刀劍難透。

    但是前陣宣大的槍兵也是同樣身穿著重甲,他們內穿鐵甲,外套一層厚棉,刀、箭不入。

    清軍的大陣已經是徹底和宣大軍的軍陣糾葛在了一起。

    各式兵刃在陣前揮舞,在震天的喊殺聲之中,雙方的軍卒皆是拼命的揮動著手中的長矛大刀,不斷的向著前方刺擊而去,竭力想要殺死身前的敵人。

    密密匝匝的長矛閃爍著金屬的寒光,一叢叢的吞吐,快速的收割著人命。

    仗打到這份上,雙方的軍卒都已經是徹底陷入了瘋狂。

    清軍占據上風,抱著必勝之心。

    他們不敢退,因為他們的身後便是手持著利刃的督戰甲兵,退後便是死。

    明軍處於下風,卻懷著赴死之心。

    他們不能退,因為他們已是退無可退,身陷重圍,孤立無援。

    他們也不願退,這一路來他們所見到的,是滿目的瘡痍,遍地的哀鴻,是無數死不瞑目的同胞。

    朝廷對不住他們,國家對不住他們,但是督撫對得住他們,百姓對得住他們。

    他們吃的糧,是三府的百姓忍飢挨餓為他們節省下來的,如何能退?!

    兩軍惡鬥糾纏不清,陷入了殘酷的拉鋸戰之中。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一般,在戰場的廝殺中飛速的流逝。

    冷兵器的搏殺會急劇的消耗人的體力,明清兩軍交鋒的前陣都是穿戴著重甲的軍卒,彼此想要刺穿對方的甲冑更是難上加難,體力的消耗也因此更為巨大。

    「殺奴!殺奴!」

    明軍陣中不斷傳出殺奴的呼喝之聲。

    起初還只是少數的人在呼喊著,但是不久之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呼喊的序列。

    殺奴的呼喊聲越發的高昂,越發的激烈,一浪連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最後直至雲霄之上,幾欲穿雲裂石!

    「殺奴!!」

    四野人潮如海,前陣的清軍甲兵不斷的倒下,但是更多的神情扭曲的清軍甲兵卻還在蜂擁而來。

    「嗖!嗖!嗖!!」

    箭矢的破空不斷響起,清軍陣中那些輕甲弓手不斷彎弓搭箭,支援著前陣正在鏖戰的己方甲兵。

    明軍陣後的弓手們同樣也不甘示弱,挽弓射箭也是不斷的還擊。

    在後方那些還未倒塌的瞭望塔和內營牆上,陣陣的硝煙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響聲升騰而起,明軍之中的魯密銃手也開火了。

    魯密銃的威力極大,三錢重的鉛彈瞬間便飛越六七十步的距離,輕鬆的撕裂了那些清軍甲兵身上的盔甲,

    而後在他們身體中不斷的變形解體,又在肝臟腸子內胡亂翻滾,將裡面攪得亂七八糟。

    在空腔效應的作用之下,傷者的血液順著鉛彈翻滾造成的孔道向體外激噴而出,形式各異的血箭在清軍的陣中不斷的浮現。

    兩軍陣前,赤紅的浪花不斷的在洶湧的潮水之中泛起,中傷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清軍自三面前赴後繼的蜂擁而來,越來越多的地方開始被打開了缺口。

    營地的四面缺口不斷的出現,但是很快便會有人將那些缺口堵上。

    守衛北面右翼的楊國柱尚能堅持,但是守著南營左翼的虎大威軍卻是在節節敗退。

    這並非是因為虎大威的能力不足,而是因為清軍的主力和精銳幾乎都集中在南營的方向。

    虎大威的旌旗一直立於前陣的方向,他帶領著麾下的親衛左突右沖,不斷的馳援著陣線的各處。

    「殺奴!!」

    中軍前陣震天的怒吼聲在盧象升的胸腔不斷的迴蕩。

    盧象升抬起了頭,他的目光越過了中軍的前陣,越過了清軍的前陣,最終落到了處於清軍後陣的那面銀白色的大纛之上。

    盧象升心中一片通明,他知曉那就是建奴主帥所在的方位。

    戰局至此,時已至此,軍中彈盡糧絕,軍卒忍飢挨餓,來回奔波早已經是疲憊不堪。

    而清軍卻是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多時,又占據著人數上的優勢。

    自薩爾滸以來,每逢野戰建奴皆是以少勝多,而此戰清軍在人數之上還占了優勢。

    盧象升很清楚,勝利的機會極為渺茫。

    高起潛遠逃臨清,依靠不得。

    而孫傳庭遠在真定,鞭長莫及。

    他是以九千孤軍對陣四萬清軍。

    清軍圍師數重,環兵三匝,如潮蜂擁,坐守孤營如同坐而等死。

    萬死之途,唯有一線生機!

    直取清軍中營,逼迫清軍主帥後撤。

    若功成,便可以點破面,挾高歌猛進之勢,潰三面之圍。

    若事敗,也已是盡心竭力,於心無愧。

    「吹角,聚兵。」

    盧象升舉起了手中的順刀,沉著冷靜發號施令。

    他接過親衛遞來的馬韁,只是輕輕一踩馬鐙便已是來到了戰馬之上。

    「嗚——————」

    角號聲應令響起,轉瞬之間便已經傳遍了賈莊。

    一眾親衛也皆是紛紛上馬,各持刀兵,引弓挎刀。

    賈莊莊內,餘下的軍卒聽到到號召也是紛紛響應,列陣代令。

    前陣的戰事已經進入白熱化,雙方都已經是打出了真火,每分每秒都有大量的軍卒殞命黃泉。

    盧象升一手挽著馬韁,一手握持著戰刀,他身穿著鮮亮的明甲,頭戴紅纓尖頂明鐵盔,內穿緋紅文官常服,跨乘在戰馬之上。

    遠方清軍陣中各色旌旗在風雨之中不斷的飛揚,婉如洪流一般奔流而來。

    面對著幾乎鋪滿了整個視野的清軍,盧象升的心中卻沒有半點的恐懼。

    馬通人性,盧象升座下那匹跟隨了他多年的戰馬只是輕輕的晃了晃頭,垂下了馬首,輕輕的打了個響鼻,它已經做好了沖陣的準備。

    盧象升輕輕的拍了拍座下戰馬的脖頸,他也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低沉而蒼涼的號角聲在望台之下不斷的響起,凌亂的馬蹄聲在盧象升的身後不斷響起,越來越多的甲騎聚集在盧象升的身側,一面接著一面赤紅色的旌旗在盧象升的身後不斷的豎起。

    來吧,來吧!

    盧象升拋下了此前一直手持著順刀,從身側親衛的手中接過了雁翎刀。

    「駕!」

    盧象升輕喝一聲,雙腿輕輕踢動馬腹,座下的戰馬頓時低嘶一聲,而後邁開四蹄向著前方啟動而去。

    「駕!」「駕!」

    身後一眾甲騎也隨即呼喝,驅動戰馬埋頭向前。

    更多的呼喊聲從後方傳來,一眾甲騎按照排列的梯次齊步跟上。


    轟隆隆的馬蹄踏地聲在戰場之上陡然響起。

    大地在馬蹄踐踏之下,發出著沉悶的響聲。

    盧象升躍馬於前,他緊握著手中的雁翎刀,奮力向前一引,怒聲下達了衝鋒之前的最後一條軍令。

    「齊殺!!!」

    身後一眾甲騎皆是高舉著兵刃,用著他們此生最大的聲音回應著他們的督撫。

    「殺!!!」

    赤紅色的旌旗在空中不斷的鼓動著發出獵獵的響動聲,一眾明軍甲騎皆是視死如歸,他們追隨在盧象升身後向著猶如潮水一般的清軍席捲而去。

    鐵甲錚錚,風雪蝕骨,五百餘名明軍的甲騎猶如滾滾鐵流,洶湧向前。

    盧象升的動向被多爾袞盡收於眼底,也被在前陣指揮的多鐸收入眼底,但是此時各陣相接極混亂,他們看到了一切卻沒有辦法立即阻止。

    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盧象升領著甲騎,穿過大陣之間的縫隙斜切入陣。

    「嗚————」

    在隆隆的馬蹄聲中,低沉的號角聲沖霄而起!

    明軍騎陣之中那一支支原本扛在肩膀上的的槍矛已是平壓下來,銳利的槍矛直指清軍前陣那些驚恐的軍卒。

    數以千計支馬蹄帶的泥土血水四處飛揚,一支支槍矛排列在一起,猶如移動的鋼鐵森林一般。

    清軍的甲兵確實兇惡,但是再如何的兇惡,他們終歸是人。

    是人就會畏懼,就會害怕。

    直面著那馬背之上騎士手中銳利的騎槍,眼見著萬馬奔騰的場景,直視著高大的戰馬迎面踏來,如何不會恐懼,如何不會心驚。

    眼前的明軍堅韌性遠超他們之前所遇到的任何一支明軍,他們的驕傲,他們的自信,早已經是在數個時辰的鏖戰消耗一空。

    處於右翼遭受盧象升帶領甲騎沖陣的清軍,轉瞬之間軍心便已是徹底瓦解,哪怕是身後的督戰護軍都沒有辦法阻擋他們的潰敗。

    盧象升駕馭著戰馬,趁勝追擊,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最前方那杆銀白色的大纛,只要能夠使得那杆大纛後退,便可以引得清軍大陣震動,進而獲取喘息之機,挫傷清軍的銳氣。

    只要能夠迫使那杆大纛後退……

    只要能夠迫使那杆大纛後退!

    ……

    只是……

    清軍的大陣根本難以撼動,視線不遠處那杆銀白色的大纛根本沒有半點移動的跡象。

    多爾袞眼神清冷,面無表情的凝視著不遠處那杆赤紅色的大纛。

    盧象升麾下多騎兵,他自然不會不做防備,留下這一破綻,針對這一點他早有安排。

    盧象升帶領著甲騎,踏碎了一個接著一個清軍的戰陣,但很快又被猶如潮水般湧來的清軍淹沒。

    混亂之中不斷有跟隨著盧象升沖陣的甲騎栽落下馬,淹沒在人潮之中。

    清軍中軍,令旗飛舞,多爾袞不斷的發號施令,龐大的軍陣在他的指揮之下如臂使指,將盧象升組織起來的一波又一波攻勢悉數化解。

    日漸西斜,血紅的晚霞在漸漸的消退,但是賈莊莊外的血色卻沒有半點消退跡象。

    「呼——」

    盧象升吐出一口濁氣,他的眼前一片血紅,風雪迷亂了他的眼睛,

    衝鋒前覺得血液洶湧奔騰的那塊地方,這會兒都已經是麻木了。

    他的四肢臉龐一片僵硬,早已經是被寒風吹的青紫。

    盧象升的臉上沒有半分潰圍而出的喜悅。

    盧象升騎乘在戰馬之上,環視著整個戰場。

    身後原本跟隨著他沖陣的五百甲騎,已是不足半數,幾乎人人帶傷。

    而整個戰場也混亂的不成樣子,臨死者悲鳴的淒號聲,交戰者雙方之間的怒吼聲,金鼓號角此起彼伏的交響聲全都在盧象升的耳畔迴響,擾的他的心緒一片混亂。

    南營已經崩潰了,清軍從南營破陣,直衝而來。

    軍勢已潰,宛若天崩……

    四周是地獄一般的景象,軍陣崩潰,哪怕是軍卒仍有死戰之心,但卻是也沒有辦法阻止潰勢。

    清軍之中那些精銳護軍甲騎順著缺口已經是殺入了陣中。

    「督師。」

    盧象升循聲望去,他看到了渾身浴血的虎大威。

    虎大威此時滿身的鮮血,衣甲早已是被浸透,盔甲之上帶著數支羽箭,遍布傷痕。

    南營崩潰不怪虎大威,虎大威麾下統共不過三千餘人,能夠扛著數倍以上的敵軍堅持如此長的時間已經是盡力了。

    「建奴雖然破陣,但是卻還沒有合圍,現在還能走脫,卑職為督師死戰斷後,請督師先走!」

    虎大威攬住了盧象升的馬韁,再度懇求道。

    「將軍死綏,有前無卻。」

    盧象升緩緩搖了搖頭,兵敗退卻,身為主將,又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你們走吧,建奴要的是我盧象升的首級,趁此機會,你們還有可能潰圍而出。」

    盧象升拉回了馬韁,別過了頭,從虎大威的身上移動了開來,轉而向著前方看去。

    賈莊就好似一座巨大的絞肉機一般,不斷有人填入,不斷有人進入,但是很快便消失無蹤,全都化做了毫無活性的肉糜與鮮血。

    兩軍陣前,死者相籍,堆積過膝,地上的屍體實在是太多,屍體幾乎鋪滿了整條戰線。

    熾熱的鮮血淤積在地上,陣陣熱氣自兩陣之間升騰而起。

    盧象升雙目血紅,心如刀割。

    那是他的兵,那是他的兵,那些都是他的兵!!

    他盧象升何德何能,能有一群這樣的兵。

    盧象升緊咬著牙關,死死的抓著手中的雁翎刀,他的渾身都在顫抖。

    兩行血淚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血地之上。

    終究是,無力回天啊……

    事到如今,雖有遺憾,但卻無愧於心。

    虎大威緊咬著牙關,他的神色幾番變幻,最終一拉韁繩還是調轉了馬頭,他帶著麾下僅存的數十名家丁,也準備跟著盧象升一併向前。

    盧象升舉起手中的雁翎刀,正準備下達最後的軍令,但是耳後突然傳來的陣陣轟鳴聲卻是打斷了準備下的命令。

    「嗡————」

    「咚!」「咚!」「咚!」

    渾厚的鼓聲一聲接著一聲,宛如重錘一般敲擊在盧象升的胸腔之上。

    盧象升的心驟然一緊,只因為這鼓聲他實在是太過於熟悉。

    盧象升迴轉過頭望向鼓聲傳來的方向,而後便就此僵在了當場。

    北方的地平線上,一道奪目的赤潮猶如波浪似的起伏著躍動,一面接著一面的赤紅色的旌旗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隆隆的轟響聲自遠方席捲而來,視野之中,大隊大隊的明軍騎兵正從遠方疾馳而來。

    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之中軍樂嘹亮,哪怕遠隔數里卻仍舊清晰無比。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

    遲了半個小時,睡一覺起來立刻寫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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