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崑崙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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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有德,崑崙礦務局第四任局長。鄒榮根任礦務局局長時,鄭還是個總務科長,憑著鞍前馬後殷勤侍候,贏得了鄒的好感和信任,因而由總務科長而物資處長,由物資處長而銷售公司老總。鄒榮根升任省委副書記後,顧仰軒接任礦務局長,鄭有德升任副局長。鄒榮根升任省委書記後,顧仰軒調任省委副秘書長,鄭有德接任礦務局長。顧仰軒升任省委副書記後,鄭又接任省委副秘書長。鄒榮根調中央工作後,曾兩次授意省委提名鄭有德任副省長,但兩次在省人代會上都未獲通過。這次，省委又任命鄭有德兼任崑崙礦務局局長,張祜同分析，是為下一步成立崑崙特區作組織上的準備。因為省里規劃,特區行政級別是副省級,這樣,鄭無論是出任特區書記還是管委會主任,順理成章都是副省級了。

    王二球接到鄭有德來崑崙調研入住西宮的電話後,受寵若驚,忙上忙下,親自安排打點鄭的吃住行樂。這王二球本名王谷城,隴右山南人。父親土改前是個土地主,娶了兩個老婆,生了七個兒。**結束前,每次老地主挨批鬥，總要有一個兒子陪斗。那弟兄六個都能老老實實地接受批鬥,就這個王二球不聽招呼,要麼拒絕參加，要麼參加時胡整。有一次，在公社禮堂批鬥會上，競然在主席台上，當眾解開褲子往台下撒尿。因其在七兄弟中排行老二,街坊鄰居便給他起了個諢名叫二球。剛改革開放那年,老地主正準備送他上學校學點文化,他卻到他姑家走親戚時，把他表妹強姦了，氣得老地主發狠要把他活埋了。一嚇之下，王二球爬上運煤的火車，躲進了西江。輾轉來到崑崙礦區,起先在一個牧業生產隊上放羊,他又把隊上的一個患精神病的女人強姦了,叫生產隊長一頓痛打後攆走了。走投無路之下,王二球來到了礦務局護林大隊，幫著清林。過去清下的朽木當埸點把火就燒掉了,王二球畢竟過過苦日子,對柴米油鹽天生地就捨不得扔掉。他把砍下的枯舊老樹拖下山，剁成尺把長,再搓些繩子一捆一捆的捆好,入冬之前送到礦上領導家裡去。送得最多的，一個是「縣官」鄒榮根，一個是「現管」鄭有德。從此兩家子冬天燒炕烤火再不用買煤了。到了第三年,鄭有德建議鄒榮根，把局裡清林隊撤了。把山上清林這活，按一畝山林三萬塊錢承包給了王二球。礦務局有一千多畝林場,一年清林承包款有三千多萬。鄒榮根和鄭有德又幫他聯繫附近幾個監獄，組織犯人來清林。王二球這一下子發了,三年掙了一千多萬。後來，他又置辦了粉碎機，把清下來的林木粉碎成木屑子，賣給造紙廠，又賺了一大筆。在鄒榮根和鄭有德操縱下,王二球用掙來的錢投資開金礦、開賓館，成了名副其實的新土豪。投桃報李,王二球對鄒榮根和鄭有德是感恩戴德,有求必應,想方設法盡忠盡孝。這次鄭有德來,對王二球來說，雖不能說是千載難逢，卻也是機會難得。他把小姐領班、也是他的侄兒媳婦胡菲菲叫來,叮囑道:「你知道,鄭秘書長好那一口,得侍候好哦。」胡菲菲應聲道：「二叔放心,小姐挑好了,準備了五個。」王二球糾正道:「不,得十個。」又吩咐道:「補品先上大力丸,再上金槍不倒,最後給他用偉哥,讓他玩個痛快,叫他記住咱西宮。」正安排著,樓下有人來報：「鄭秘書長到了。」王二球連滾帶爬，下到一樓大堂,滿臉堆笑迎上前去,雙手扶住鄭有德胳膊,低聲下氣道：「老領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罪有罪。」鄭有德虎著臉訓斥道:「二球什麼時候拿我當外人了？！」「沒有沒有」王二球唯唯諾諾道：「鄭局,一家人,您長輩,比我親爹還親。」鄭有德打斷道：「別拍了,怎麼安排的？」王二球反問道：「飯菜、桑那都備好了,是吃了再洗還是洗了再吃？」鄭有德回道：「不吃也不洗,上你這兒就是來玩的。」王二球又問道：「是溜冰啦還是打兩圈?」「你他媽真是個二球！」鄭有德面露慍色道:「打麻將還跑那麼遠上你這兒來！」王二球嚇得抖抖擻擻的，點頭哈腰道：「知道,知道,姑娘都備好了,有幾個剛從琛圳飛過來的,特水淋,包您開心。」鄭有德一屁股坐進沙發,顧眄著王二球道:「我今天可是慕名而來的噢,你是不是瞞著我金屋藏嬌?」王二球連忙應承道:「哪敢嘍,有鮮肉肯定得先孝敬給領導啊。」鄭有德搭拉下眼皮，邊往菸灰缸里彈菸灰邊問道:「我怎麼聽說西宮賓館進了個美女貂蟬,傾國傾城,絕代佳人,有這回事吧?」王二球心裡咯噔了一下：真是饞貓鼻子尖,他怎麼聞這麼快呀?這邊二公子還沒得手，他又覬覦上了！王二球看著鄭有德乜斜著眼,心裡直發毛,結結巴巴道:「是…是是,不…不過…」「不過什麼?」王二球懼著鄭有德又悚著鄒緯天,不知如何作答是好,情急之下便胡亂搪塞道:「只不過這貂蟬姑娘剛烈得很,還沒馴服上套。」「這,你就不懂了,」鄭有德以一種大師般的口吻說道:「好馬才蹶蹄子呢,我還就喜歡羈傲不馴的。」王二球退無可退，只好將就著道:「您上三樓包廂溜一會兒冰,我這就領貂蟬姑娘來見您。」

    王二球硬著頭皮來到果子饞煎餅鋪,滿臉笑容對郭子嬋道:「省里來了個大領導,要見見你。」梁敏回答道:「那麼大幹部見我們老百姓做啥？不去！」王二球又哄又騙道:「領導就是了解了解情況,看看你們幹個體有什麼困難。」王貴蘭一旁撮合道:「去就去唄,斷不了能有好政策哩。」梁敏想想也是，便領著郭子嬋上了三樓。王二球把梁敏擋在門外,讓郭子嬋進了包廂。梁敏見房間裡一屋女孩子,真象個開會的樣子,也就不那麼戒心,回煎餅鋪幹活去了。郭子嬋進了包廂,只見滿屋佳麗,個個釵金戴玉,塗脂抹粉,一溜兒坐在南邊靠牆長沙發上。又見對靣沙發上坐著個中年男人,腆著個啤酒肚,後腦勺贅著一堆橫肉,豬肝臉,燈泡子眼,厚嘴唇上托著個酒糟鼻子。在他雙膝兩側，各跪著一個女孩。左側的這個兩手捏著一張錫鉑紙,右邊的這個拿著個打火機，將火苗兒在錫鉑紙下面來回的燎,錫鉑紙上面冒著絲絲青煙。只見那中年男人端著把煙壺,將壺裡的一根吸管對著青煙,嘴裡含著另一根吸管,正貪婪地吸吮著。隨著煙壺裡發出呼嚕呼嚕的水泡聲,那中年男人頓時容光煥發,原本渾濁的眼神剎時間好似射出了青光似的。鄭有德過足了癮,笑嘻嘻的朝著郭子嬋道:「真是一朝選在君王側,三千佳麗全無色啊。」郭子嬋沒搭理他,找了個塑料凳子在牆角里坐下了。鄭有德吩咐胡菲菲將滿屋小姐都撤了,就留下了郭子嬋,找些不咸不淡的話題討開了近乎。

    王二球下到一樓大堂,見鄒緯天坐在大堂沙發上,便上前告訴說鄭有德來了。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見郭子嬋捂著臉嗚嗚地哭著，從樓梯上沖了下來。鄒緯天起身問王二球是怎麼回事。王二球一看瞞不住了,只好一五一十說出了實情。周緯天一聽火冒三丈,吼道:「真他媽的老不要臉,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去,給我狠狠地揍,叫他長長記性！」兩三個保安齊聲答「是」，轉身往樓上奔去。王二球連忙喊住:「慢！」他先趴在鄒緯天耳根前竊窈私語了一陣子,然後又把胡菲菲叫到跟前,如此這般地布置了一番。

    三樓包廂里,鄭有德正獨自一人坐在那兒生悶氣。突然，門開了,胡菲菲牽著郭子嬋走了進來。胡菲菲道:「領導,不是我們姑娘不懂事,咱黃花閨女臉皮兒薄,這門裡門外的都是人,哪能象你們大老爺們那樣，人前人後沒皮沒臉的。」鄭有德聽明白了,立馬道:「那好辦。」胡菲菲接著道:「領導您再坐一會兒,我領貂蟬上十樓總統套房,收抬好了您上來。」鄭有德笑得合不攏嘴,站起身來，色迷迷地目睹著郭子嬋跟隨胡菲菲走進了電梯間。

    鄭有德哪按捺得住,郭子嬋她們前腳走,他就後腳跟到了十樓。這十樓是頂層,就中間八間是房間,兩側各為一個大平台,東、西平台北側各設了一個露天鋼梯,以方便十樓貴賓隱蔽轉移。十樓八間房間開了兩個套房,各四間。每套當中的兩間貫通成一大間是會客室,東邊一間是衛生間,西邊一間是臥室。這布局,鄭有德是輕車熟路。他一腳剛邁出電梯間,「啪」樓道燈全都滅了。只聽樓下有人吆喝道:「配電室保險絲燒了,電工正在找鎢絲,一會兒就好。」鄭有德心中竊喜:天遂人願,黑燈瞎火的才好辦事呢。心裡想著,腳已踏進了房間,口裡柔聲細氣道:「貂蟬,寶貝,你在哪兒?」屋裡嬌聲嬌氣答應道:「哎唷,人沒到臭味先到了,快去洗洗，消消毒。」鄭有德嗲聲嗲氣道:「得令,要得。」轉身邊走邊脫衣服,人還沒進衛生間，已經脫得一絲不掛了,衣服隨手胡亂甩在了客廳。

    鄭有德心急火燎,哪有心思洗澡,驢打滾功夫就光著屁股出來了。他一隻腳邁進客廳，好象是踩在了床單上,另一隻腳剛踏進客廳就被絆倒了。還沒反應過來,胳膊、腿就被人摁住了。鄭有德本能嚷道:「我是省委鄭秘書長,」話沒說完,就被人打了一個耳光,是個女人的聲音罵道:「你這老流氓，還敢冐充鄭秘書長！秘書長那麼大幹部，能幹你這下流事？！」說著又狠狠抽了兩個耳光。下面摁腿的也朝屁股扇了幾巴掌,鄭有德連連求饒道:「真的真的,我真的是鄭有德。」「還真有德,我看你是真缺徳！」摁腿的敲了敲那球東西戲弄道:「這傢伙球把子比他娘的擀麵杖還硬呢。」摁胳膊的接著道:「管你是真有德還是真缺德,拿錢來,咱娘們陪你玩。」鄭有德慌不擇句道:「姐,娘,有錢有錢,要多少,我叫王老闆給你們。只是……」摁胳膊的擰了一下鄭有德的耳朵，打斷道:「只是什麼？」鄭有德支支吾吾道:「今天…今天我要陪貂蟬,姐們，改日約你們好不好？」摁胳膊的擰著鄭有德的耳朵道:「你聽好了,貂蟬是二少爺的人,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摁腿的又敲了兩下球把子道:「說吧,是打飛機還是套圈圈?」鄭有德被幾個細皮嫩肉纏來纏去的,撩撥得渾身象是爬滿了螞蟻似的,痒痒的,麻酥酥的。難耐之下只好應承了。只聽得摁胳膊的又說道:「要玩得換個地方,這兒不保險,來個警察,你不怕,咱娘們可罰不起哩。」沒等鄭有德回應,幾個人就七手八腳用床單把鄭有德裹了個結結實實,嘴上塞了條毛巾,臉上糊了條毛巾。鄭有德感覺毛巾都濕漉漉的,粘糊糊的,嘴裡粘糊糊的順著嗓子眼直往喉嚨口流,無奈毛巾塞得舌頭、嘴唇和牙齒都不能動彈,也覺察不出是什麼味道,就那麼不由自主地往肚裡咽下去了。

    鄭有德就這麼被人抬著,出去進來,進來出去,七拐八拐的,最後好象是放在了一處硬地上。他心想,這幾個娘們真土鱉,好好的席夢思床不享用,非得到水泥地上來胡折騰。心裡這麼想,卻又不見動靜。這會兒,溜冰的勁兒上來了,大力神丸的藥力也發作了,他直覺得渾身有無數條的小蟲蟲直往下身鑽,競衝著裹在身上的床單，干起了那翻雲覆雨的事情,一陣酣暢淋漓之後,就那麼飄飄欲仙睡過去了。

    張祜同和劉真也睡著了。昨晚,他倆等鄭有德電話,久等不來,二人便做點飯吃了,又不敢離開,就那麼和衣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天剛朦朦亮,張祜同搖醒劉真道:「快起來,王二球來電話，說是鄭秘書長不見了哩。」劉真睜眼看看掛鍾：4點55分。張祜同催促道:「走,去看看。」二人整整衣冠便向西宮賓館走去。

    西宮賓館對面是農貿市場。趕早市的大都是礦務局的人,沒有不認識張祜同的。張祜同和劉真邊走邊同趕早市的打招呼。兩人遠遠的就見著，農貿市場門口好多人在圍觀什麼。張祜同惦記著鄭有德失蹤的事情,見到這場景，心中頓時生出些許不祥之兆來,於是加快腳步趕了過去。張祜同撥開人群,劉真跟著擠了進去。只見地上放著一捆東西,白布裹著,警察已到了,田育新在現場,王二球在老遠的站著看熱鬧。只見一個民警說道:「象是頭豬。」另一民警質疑道:「生豬不在市場屠宰,會不會是哪個拉羊的車子掉下來的。」田育新踢了一腳,白布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田育新斥責道:「羊有這麼叫的嗎?就是頭豬。」張祜同急了:「管他豬啊狗的,打開看看嘛。」田育新舉起相機四個角度遠近距離分別拍了照,然後用剪子從一頭劐開生膠帶,扒了兩圈白布，一雙大腳露了出來。田育新撓撓腳心,大腳本能往回縮,田育新作出判斷:「是人,還活著。」他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為了保護現場,便朝王二球喊道:「哎,二球,拿頂帳篷來。」王二球回道:「大清早到哪兒找帳篷去。」田育新問:「有沒有彩條布?」張祜同道:「機械廠有。」接著便讓劉真扛了一捲來。田育新指揮眾人圍著白布包裹站立一圈當樁子,用彩條布將現場圍擋起來,然後把一條條生膠帶劐開,再把床單一層一層剝了去,揭到嘴裡和臉上的毛巾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嗆得眾人直捂鼻子。一個民警大叫道:「滿嘴滿臉都是屎,大糞！」這時,田育新和張祜同幾乎同時認出來了,眼前這個滿嘴大糞、全身**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堂堂秘書長大人鄭有德！田育新急忙朝王二球喊道:「快提桶熱水來。」王二球回道:「廚師都還沒上灶,哪來熱水？」張祜同又急了:「到這份上了,還顧上是熱水還是涼水,快拎水來就是了。」說時遲那時快,王二球招呼幾個賓館保安,端的端提的提,連盆帶桶朝著鄭有德潑頭蓋臉沖了過去,剎時間糞湯子流了一地。王二球又抱來床被子裹在鄭有德身上,然後小心翼翼扶起鄭有德,跪著將鄭有德馱起來往賓館走去。只聽見後面有好事的喊道:「快來看嘍,太監背皇上入宮嘍……」逗得眾人哈哈大笑。劉真跟著張祜同尾隨在王二球後面,眾目睽睽之下,直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能地上有條縫子好鑽進去。他索性停下腳步,自個兒回廠里去了。

    劉真非常沮喪,獨自坐在椅子上仰天發愣,腦子裡總是在盤旋著一個問題:難道就跟著這樣的領導幹嗎?心裡亂糟糟的,思緒怎麼也集中不起來。馬娓娓推門進來打了聲招呼,見劉真沒有反應,便問道:「大清早發什麼愣?沒睡好呀?」劉真這才回過神來。馬娓娓說道:「昨天中高鐵李總來廠里,想委託我們加工混凝土鋼模具,量還挺大的,接不接?」劉真一聽有項目，精神為之一振,未加思索立馬答覆道:「接呀,哪有開飯店的拒絕吃飯的呀。」馬娓娓說:「李總留下話來了,有意接,當面談,三天內不聯繫,人家就另找下家了。」劉真自問自答道:「高鐵指揮部，不就是包租西宮賓館二樓的那家嗎？走,去看看。」他讓馬娓娓叫上姜開智,三人穿上工裝便向西宮賓館走去。剛進賓館大門,迎面撞上張祜同。張祜同攔住三人道:「別去了,已經睡了。」劉真道:「誰去看他,我們去高鐵指揮部。」接著把來意向張祜同說了,張祜同也表示贊同。劉真道:「正愁著資金問題,如果能接下這批活,及時拿到加工費,難題不就解了嘛。」他扯著張祜同胳膊道:「一塊兒上去看看,行的話當場就拍板,省得來回請示報告了。」張祜同半推半就，隨同他們三個一塊兒上了二樓。

    四人進了中鐵建泛亞高鐵指揮部指揮長辦公室。劉真掃了一眼,辦公桌上的標牌上標註著：「指揮長李進」。李進,四十來歲,中等個,平頭,方臉,五官端正,稜角分明,一看就是個利索人。馬娓娓率先開口道:「李總,您昨天說的事,我們單位兩個領導來聯繫。」接著把張祜同和劉真介紹給了李進。雙方坐定後,李進介紹道,泛亞高鐵遂道、橋樑特別多,都是現澆混凝土,因此對鋼模具的需求量特別大。李進笑了笑繼續說道:「不瞞你們,我們考察了,西江省內非標設備製作,你們礦機實力最強。」劉真問道:「有多大量?」李進說:「已到的設計圖紙大概有個萬把噸,後面還有。」劉真又問:「能不能看一眼圖紙?」李進打開文件櫥,拿出一套施工圖紙遞開劉真。劉真轉手遞給馬娓娓和姜開智道:「你倆看看,幹得了不？」姜開智打開幾幅，粗粗翻了翻，對劉真道:「小菜一碟。」劉真又詢問馬娓娓，得到同樣答覆後，轉身問李進:「工期是怎麼要求的?」李進反問:「你們什麼時間能交出來?」劉真把目光轉向姜開智,姜開智答道:「最快得三個月。」李進說:「也不是一下子全要,能不能一個月內加工出千把噸來先給我們用。」馬娓娓答道:「沒問題,能做到。」劉真向張祜同投去徵詢的目光,張祜同點頭應道:「這是你們廠的事,你們自己定,我支持。」劉真轉向李進道:「李總,這個項目我們同意承接,剩下的，就看給個什麼價格，以及付款方式這兩個問題了。」李進見劉真挺爽快,也很爽氣的說道:「咱們兩家都是國企,一家人,肉爛在自己鍋里,好辦。我看價格，就按通都大邑建設局造價站當季定額價執行,我們吃點虧,給你們多放點利潤。」劉真問馬娓娓這季度碳鋼定額噸價,馬娓娓答道:「一萬出點頭。」劉真心裡一盤算,鋼材綜合噸價不到四千,一噸毛利潤五六千,一萬噸就是五六千萬。他掩住內心喜悅，開口道:「定價依據我們接受,請李總把付款方式再明確一下。」李進笑笑道:「就這一點，希望礦機能作點讓步。倒不是我們沒有錢,而是我們畢競是第一次合作,都不摸底。企業嘛,要規避風險。說白了，就是沒有預付款,材料款得由你們墊付。工程款支付方式,我們意見是這樣：材料到廠付總價一半,成品供齊再付百分之四十五,留百分之五質保金,怎麼樣?」劉真道:「這樣就得我們先拿出五千萬,風險全甩給我們了。」李進表態,只要材料到了,甲方保證及時撥款。劉真點頭同意,雙方達成一致,握手言歡。

    告別李進,四人走在路上,張祜同問劉真:「這活倒是個肥活,問題是這五千萬材料款到哪兒弄去?你可不要指望我啊。」劉真說:「五一鋼廠不是欠鐵廠一個多億呢嘛。」張祜同說:「嗨,五鋼比我還窮哩,庫存一大堆,他哪有錢？」劉真道:「打的正是他庫存的主意。」接著他把心中的方案道將出來:讓五鋼用鋼材頂欠款還賬,同時繼續給五鋼賒生鐵。劉真信心滿滿道:「我們既給五鋼銷庫存,又給五鋼減債務,還賒銷給它原材料,這麼好的好事,我不信五鋼能不干。」張祜同聽罷，一拍劉真後背道:「沒想到，你這傢伙帶兵打仗是好手,搞經濟也不外行呢！」劉真道:「哪是什麼行家好手,都是逼出來的。」張祜同深情道:「你們年輕人腦子就是靈光,我真要讓位了。」說罷又對劉真道:「鄭秘書長這趟來太丟人了,沒臉再在崑崙露面了。他今天就回通都大邑,他要求這事不要查不要報不要擴散了。」張祜同進一步說道:「早晨他在床上給我交待了兩件事,還挺重要的,咱們現在就上局裡去開個會,商量一下怎麼落實。」劉真滿腦子想的都是搞錢給工人發工資,哪有心思去開會,便說道:「我得馬上去五鋼,你們開吧,我就不參加了,你們怎麼定我怎麼執行。」

    劉真送走張祜同,馬不停蹄,開出桑塔那,招呼上馬娓娓和姜開智，直奔五一鋼廠駛去。果然,到了五鋼，一拍即合，皆大歡喜。雙方約定,礦務局繼續給五鋼供生鐵,五鋼以鋼材償還生鐵款。運輸由五鋼出車,供貨方負責裝車,收貨方負責卸車,互不付費,次日起即行發貨。

    第二天早班會上,劉真向全廠工人公布了高鐵模具項目情況,會場掌聲一片。劉真揮了揮手,仍象在部隊作戰前動員似的,高聲鼓動道:「同志們,國際歌里唱的好,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他以詼諧的語調繼續講道:「我們這是自已掙錢自己花,大伙兒要想早點拿到錢,要想多掙點,就甩開膀子干吧。只要能幹出來,工資獎金包在我身上,大家說好不好?」會場「好」聲雷動。接著，他讓馬娓娓公布了人員編組和施工計劃。一散會,工人們群情振奮,各按分工,檢修的檢修,清場的清場,轟轟烈烈,展開作業了。

    下午一上班,劉真就叫上馬娓娓和姜開智,站到路口去等五鋼車隊了。「來了」,隨著馬娓娓一聲尖叫,老遠的就望見，從山口車站方向一溜兒的大卡車卷著塵土滾滾而來。劉真吩咐姜開智:「去,通知高鐵來人驗貨。」少頃,十輛康巴斯已駛到眼前。劉真邊引導車輛進廠邊清點車上載貨:前頭五輛全部是鋼板,接著三輛是角鋼,最後兩輛是h型鋼、工字鋼、槽鋼混裝。一會兒,姜開智就把交貨清單數匯總上來了:鋼板600噸,角鋼360噸,型鋼240噸,合計1200噸。李進也到貨場來了,衝著劉真欣喜道:「還是軍人作風啊,雷厲風行！」就這樣,每天車來車往,不到十天,一萬多噸鋼模用料全部集齊。劉真和馬娓娓確定,全廠除了電廠維修項目照常作業外,其它項目，包括稀土廊道鋼桁架、鋼門架安裝,一律停下,集中人力物力突擊加工鋼模具。白班,鉚工下料、組對,夜班,焊工施焊、打磨,晝夜不停,輪班作業。這一切,都發生在髙鐵指揮部眼皮底下,李進和他的同事們頗為感動,合同簽訂後第八天,李進就簽了一張轉賬支票,派會計送過來了。

    下午快到下班時間了,會計於曉燕告訴劉真:「錢到賬了,兩千萬。」於曉燕打開手機簡訊,劉真看的真真切切:「您尾號為2616的賬戶於16時36分轉入人民幣20000000元,賬戶餘額20000009元」。劉真按捺住心中喜悅,吩咐於曉燕道:「立即通知開戶行,準備三百萬現金,月底提出來發工資。」廠里進錢的消息不徑而走,廠里廠外喜氣洋溢,人們交相議論著,廠子活了,工人有救了。對劉真這個新來的黨委書記更是好評如潮，讚揚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