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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夢鹿
夢境猝然消失,守窟君又開啟了咆哮帝模式,流瞳睜開眼睛,發現洞中另一個夢也不見了,香公子正在旁邊看著她。
兩塊點心同時消失,流瞳的心情絕對稱不上好,她有些鬱郁地對香公子道:「你醒了?我見你剛才吐了血,你沒事吧,有沒有掉香?」
香公子:「……」
香君道:「我沒事,你呢,狐君放過你了?」
流瞳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狐君是指狐狸。
她起身抖了抖皮毛,淡定道:「它被守窟者吼暈了,我把它扔了出去,嗯,我放過它了。」
香公子:「……」
男人看她的目光有絲奇異,像是驚訝又像同情還夾雜著莫名的傷感,他撫摸著她的頭,說道:「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怕,它是從青丘國來的,如果不是做了惡事遭到懲罰被削去四尾,現在都是九尾狐了。它以前從不進這個山洞的,現在因為你竟然進來了,看來它是盯上你了,小鹿,你還是離開這裡吧,它很危險。」
流瞳看著他,心中感動,她道:「你放心,它不會再找我麻煩了,我保證他以後見了我都得繞道走。」
她舔了舔他的手,沁人心脾的香味讓人舒心,她道:「你別擔心,我說過要保護你的,就一定說到做到。」略略一頓,「上次狐狸能打到你那是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香公子愣愣地看著她,反應不過來也似,看上去傻呵呵的。
難道在洞裡住久了會被傳染,還是因為他是塊木頭的緣故?
流瞳看他久不回神的樣子,提醒道:「我們還是到山洞外面說話吧,守窟君的嗓門太大了。」
實際上,自看過那個夢後,她就產生了一個疑惑:阿果的父親和弟弟不見了,阿果也囫圇個兒地消失了,雖說不健全的國度消失個把人算不了什麼,但他們一沒和人結仇,二沒出去冒險,本身也不是腰纏萬貫,一家三口接連失蹤連個聲響都沒有,這就有點不正常了。而且阿果下山後,磁岩日日守在她經過的路上等,有一次還到山下等,確實連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雖然這是一樁舊事,舊得不能再舊的事,但閒著也是閒著,流瞳就想去打聽一下它。
出了山洞,流瞳問香公子,「這裡有山神嗎,在哪裡可以找到?」
香公子又驚了一驚,像他這樣的小妖,提到山神,就像升斗小民提到官老爺一樣,難免心懷敬畏。可她就這樣輕鬆自如地提出來了,還說要拜見,第一次,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眼前這頭小鹿,並不是一頭普通的小鹿妖。
他的語氣中不自覺地多了一絲恭謹,「這裡沒有山神,很久以前據說有過一個的,但那個山神喜歡四處遨遊,不願被拘在這樣一個狹小偏僻的地方,就把這座山給賣了,以後在這個地方修煉的妖,誰強誰就是老大。」
賣了......
流瞳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這也可以隨隨便便賣的麼?
山神君好個性!
流瞳:「那在這裡待得時間最長的妖是誰?」
居齡最長的土著居民,想必會知曉這段掌故。
香公子略略猶豫,「就我知道的……是狐君。」
「……」流瞳默了。
狐君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她也休想問出點兒什麼了,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流瞳有點牙疼。
此後,流瞳和香公子在山中轉悠數日,流瞳想「邂逅」狐狸,但結果可想而知,不要說狐狸,連一根狐狸毛都瞅不到。
當然,邂逅什麼的流瞳沒和香公子說,她怕嚇到他。
流瞳自覺自己對這塊珍貴的香料呵護至極。
到第六日的時候,流瞳正在洞外散步,突然一團黑雲從天而降,流瞳還把小鹿蹄搭在眉峰上看呢,一坨毛絨絨黑物便「嘭」地砸到了她面前。
流瞳騰地跳開老遠,再看時,是一坨被砸得七葷八素的黑狐狸。
流瞳看看天再看看狐狸,看看狐狸再看看天,十分不解這突來的大餡餅砸頭的詭異運道,她在原地驚訝了好一會兒,才上前,絲毫沒廢話,直接向狐狸問起阿果一家三口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她給它編織的噩夢的影響,狐狸嚇得兩眼泛白,口吐白沫,似乎馬上就要暈死過去。流瞳無奈,只好化為人身,把聲音捏成平易近人的腔調,再問一遍。
狐狸趴伏在地上,黑毛散亂,哆哆嗦嗦,「仙姑贖罪,這些事,時間久遠,小妖,小妖實在不記得……」
流瞳:「你不是狐狸嗎,狐狸不是很聰明的嗎,你既然是這裡的首領,怎麼會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還是你這顆腦袋根本就是用來裝樣子的?如果是這樣,乾脆把它摘掉好了,摘掉了往別的方向發展,比如說當一個狐狸刑天什麼的,都比現在更有前途。」
刑天乃是無頭戰神,狐狸聞言,乾脆鋪在了地上,哆嗦著更省力。
流瞳道:「有話快說,我是來向你打聽事情的,不是來向你來問罪的,不過如果你的腦袋真是廢物點心的話,我只好把它人道清理了。」
狐狸:「……」
狐狸維持著身體哆嗦的頻率,吞吞吐吐道:「如果我說了,仙姑保證不降罪於我?」
流瞳蹙起眉頭,「當然,這是天帝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我幹嘛多此一舉,我只抽磨磨唧唧讓我不耐煩的舌頭。」
狐狸:「......」
狐狸慢吞吞道:「大約兩百多年前,小妖被趕出青丘來到了這裡,那時小妖心中煩悶,不免借酒澆愁。有一日,小妖吃醉了酒,正飢餓無聊,碰到一對父子。父子兩個正興奮地商議著再拿山上的寶石下山去賣,小妖聽後大怒,說,這座山是本君的領地,你們竟敢盜竊本君的東西下山販賣!
那兒子不服,仰著下巴嗤笑說,『你的?你有山契麼,這座山是我太爺爺買下來的,你是從哪裡鑽出來的野東西,想搶我們的地盤?』
這話踩中了小妖的痛腳,小妖一時激怒攻心,就、就化為原形……把他們吃了……」
流瞳神色一凜。
狐狸吁了口氣,既然說了,也就沒顧忌了,索性說到了底,「他們死後,神契並沒有到小妖手上,可見他們家裡還有人,所以小妖就留了一點心,後來,又過了一年,一個女子下山……」
流瞳聲音壓抑,神色有點可怕,「所以,你把她也吃了?」
&有,」狐狸道,「小妖見她美貌,十分心動,便把她擄進洞府……日日交歡……」
不必說了,接下來的事她都知道了。她知道狐性好淫,可心裡知道和親耳聽道是完全是兩碼事,她只覺得滿心污穢厭憎,煩亂暴虐,她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仍控制不知手指微微發顫。
它怎麼不去死,她想,它怎麼還沒遭到天打雷劈!
那人是個孕婦,是個孕婦阿……
她臉上如覆蓋了一層寒霜,字字冰寒徹骨,「你真是罪該萬死!」
伏在地上做卑微恭順狀的狐狸目光劇烈地閃爍著,突然一躍而起,毫無徵兆地向她發出猛然攻擊,可是攻擊還未到她面前,便被一道寒流打散,寒流化為冰劍,倏然穿過它的身體,把它擊暈在地。
流瞳瞠目看去,飛旋的寒流中,玄衣男子廣袖飄拂,站在她面前。
肜淵?!
流瞳瞪大眼睛,此時也顧不上狐狸不狐狸的事了,之前的事情一股腦兒地湧進腦海,她的臉漲得通紅,第一反應,還是趕快逃離,她實在無法淡定地面對大哥這張臉。
她迅疾無比地化為小鹿,二話不說轉身就跑。一道冰雪屏障豎在她的面前,她差點一頭撞上去,急忙剎車轉換方向,又一面屏障豎在她面前,無論她朝哪個方向跑,都有一面冰雪屏障擋在她面前,她就像被圍在一個冰雪籠子裡。
小白鹿頓時惱羞成怒,她扯了一張無面幻影遮在臉上,瞬間變成了一頭無面鹿,惱火道:「你幹什麼?」
肜淵看著她,表情紋絲未動,緩聲道:「那天>
流瞳只覺得渾身的血急速逆涌,整隻鹿都要紅爆了,她急忙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聽,我的耳朵很忙,沒工夫聽那些我不想聽的話。」
肜淵默。
無臉鹿急急地在原地兜圈子,像尿急了找不到廁所似的,急狠了還用頭撞前面的冰障,「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肜淵:「如果你不願意聽那就看著。」
說著,他抬起那隻冰雪瀰漫的手,一下子□□自己的胸口,流瞳渾身一哆嗦,替他感到又冷又疼。他卻面不改色地,像撕扯什麼東西似的,緩緩地把一個半透明狀的人從體內撕離出來,那人和他長著相同的面孔,看起來精神萎靡,肜淵把那人撕離出來後給她看,又塞回體內,然後再撕離出來,再塞回體內,如此反覆,最後把那人凍成冰雕,丟到了一邊。
流瞳呆若木雞,她半張著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到底在幹啥?
現在表演雜技合適嗎?
肜淵:「你不願讓我看到你被欲魔侵入的樣子,現在,我讓你看回來,還生氣嗎?」
流瞳的思維完全跟不上節奏,她模模糊糊地理解了一點他此舉的意圖,可是,他是不是搞錯了重點?
她的臉又開始漲紅,無面幻影消去,整張臉都要著火了,可是話不說不明,她漲紅著臉道:「跟欲魔無關,那些事本來就是我想做的。」她一鼓作氣地仰起頭,說道,「那些龍君以為的妖魔鬼怪的事,在我看來卻是和喜歡的人做的最親密最美好的事,是的,龍君看不上,龍君很冷靜,龍君可以從始至終地保持旁觀的態度看我淪陷,丟人現眼,然後利用我捕捉欲魔,」她越說越委屈,越說越難受,「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面對一個讓我倍感羞辱的人?請龍君撤去冰障,道不同不相為謀,或許我們都應該去找可以相謀的人。」
他目中波瀾突起,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道:「我允你為我戴上銀戒,願意陪你遊歷人間,不是因為你曾喚醒了我,不是因為我需要有人陪伴,而是,」他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平靜,卻字字驚心,「我同樣想得到你,不是一時興起,不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而是,等你完全心甘情願時,用最體面最莊重的方式得到你。」
心若海浪澎湃,濤聲震天。
他道:「我沒有利用你引誘欲魔,可當時的情況,我也不能告訴你我要捕捉它,在這件事上,終究是我失了分寸,我很抱歉。你要生氣也無妨,只是我的想法必須與你明說。」
心久久震動,她低著頭,小鹿蹄在地上刨坑,那些壓抑在心頭的屈辱感在不知不覺間緩緩消散,隨之淡去的還有那種委屈難受,但,臉更紅了是怎麼回事?
依然沒有辦法面對他。
半晌,她哼哼了一句,「是你把狐狸丟到我面前的?」
肜淵:「是,我早就來了,只是想你不願見我,便緩了幾日,我見你在找這隻狐狸,便把她送給了你。」
她把臉扭向一邊,微微抬了抬下巴,恩赦一般,「好,我原諒你。」
肜淵唇角微微一動,平緩道:「謝神女恩典。」
她的臉愈發紅,卻依然不敢看他,四周的冰障在不知不覺間退去,肜淵的聲音舒緩平和,「既如此,我們繼續趕路吧。」
流瞳剛要點頭,卻突然想到狐狸的事,道:「那隻狐狸作惡多端......」
話音未落,黑影遽然一閃,那隻黑狐不知何時竟然醒了,趁他們不注意,竄起來叼起冰雕便跑,欲魔融進了它的體中。
流瞳和肜淵同時去追。
狐族幻術迅速蔓延,兩人闖進狐術幻境中,流瞳的面前不見了肜淵,漫山遍野的山花中,道路縱橫交錯,岔道密集,不知道哪一處才能找到那隻騷狐狸。
正徘徊逡巡間,花海向兩旁分開,一名極美的男子朝她款款而來,他一身紅袍,容貌艷麗,斜斜飛起的鳳眼波光瀲灩,如能勾魂攝魄。
流瞳被這雙眼睛看著,不禁微微恍惚,男子唇角含笑,在她怔然相望之時,突然飛身而起,朝她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