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邢西陽的意思,是不打算宋氏參加這次宴會的,可宋氏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好,再加之有米兒相陪,而她也想去看看太后,所以,邢西陽這才勉強同意。
宋氏平日裡的打扮多以舒適、居家為主,只有在面見客人的時候,才會換上正裝,加之她又是高齡孕婦,雖然月份還小,不顯懷,但米兒還是專門為她定做了幾套應付這些場面的舒適正裝。
宋氏皮膚很白,模樣也是極為的娟秀,米兒為她選擇了一襲青蓮(紫的一種)色裙裝,這套裙裝設計典雅,雖不夠美輪美奐,卻帶著一種低調的清雅,極其吻合宋氏不張揚的性子。
因宋氏是一品誥命夫人,所以上面繡有一品鶴的補子,邢西陽雖然是武官,按理說宋氏也要以他的為準,但因武職官員的妻、母一般不崇尚獸紋補,理由是女子應該以嫻雅為美,不必尚武,是以,都採用了文官家屬一樣的補子。
如今米兒是金國最大的皇商,皇上又是她老公,自然自家娘親的誥命服與旁人家的不同,明面上是皇上御賜的,實際上卻是米兒的手下親力親為縫補出來,其價值,遠非常人能夠比擬。
而米兒今天,雖然仍舊是綠色,但卻選擇了俏皮鮮亮的湖綠色,這套裙子設計風格極為的飄逸大方,是麒麟閣最好的設計師為她量身定做的,沒有複雜的繡紋與服飾,單單是那份靈動之美,就足以秒殺全場。
她如今的身份是侯府嫡小姐,是以不需要穿太過正式的服飾,怎麼喜歡怎麼穿,只要比平日裡看起來正式就可以。
母女倆稍作打扮,吃了些簡單的食物,邢西陽和米玄奕就來了。
邢西陽一襲紫醬麒麟錦緞官服威武出場,端的是冷酷霸氣,行走間虎虎生風,將一品武官的架勢闡述的淋漓盡致。
米玄奕則是一襲紫棠色蟒袍,雖然沒有邢西陽那般的霸氣內斂,但他劍眉星目,俊美無濤,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這樣的他,米嬈還是第一次見,不由下意識的撇撇嘴:「沒想到哥哥正經起來,還長得似模似樣啊!」
其實她很想說人模狗樣,但又怕這小子受不了這刺激,好心的忍住了。
按照大金律法,只有三品官員以上才能著紫服,是以,除了小米以外的一家三口,都是以紫色為主。
邢西陽自是不必說,兵部尚書,掌管整個金國的兵權,深受皇上器重,從一品大員,當之無愧。
米玄奕,當今皇上的鐵兄弟,又是靖國侯府的侯爺,雖然侯爺不是按品級論的,但也由三六九等,而米玄奕,自然是上流的侯。
米玄奕聽著自家妹妹的調侃,面上流露出一抹自得:「那還用說?就沖你家哥哥我這器宇軒昂的長相,在京城這貴族圈裡面,那也是出了名的俊美,也就只有你不曾將我看在眼裡過,你是不知道,只要我出場……,」
這才夸上一句,尾巴就翹上天了?
米兒無語的抽了抽嘴角:「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啊,還沒完沒了了,知道你帥,知道你迷人,知道你深受大姑娘的喜愛,行了吧?我問你,你的月奴呢?怎麼還不來啊?」
米玄奕聽妹妹說的那般勉強,剛要理論幾句,冷不丁的提及月奴,讓他瞬時接著她的話道:「已經派人去接了,馬上就會到了,只是,他們現在進宮,是不是有點早了啊?」
一般情況而言,上午進宮的多為三品以上高官與他們的夫人女兒們,多數為拜見皇上與皇后、太后,如今新皇登基,雖還未成親,但還是有太后的,所以,今日的慈寧宮定然是十分熱鬧的。
而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則要等到傍晚再進宮,屆時直接參加晚宴即可,說好聽點是參加,難聽的,就只是去陪襯罷了,因為真正的大頭自然在三品以上那邊,通常三品以下的關注點低了何止一星半點?
「怎麼?還怕那些人把你的月兒給吃了啊?放心吧,有我和娘在,沒有任何問題。就今日進宮的夫人里,哪一個不是帶一兩個女兒啊,正好,我這嫂嫂,也算是咱娘的半個女兒,讓她跟著我們,一點也沒問題。」
米玄奕聽言,不由鬆了口氣,不想,宋氏卻突然問道:「對了,你奶奶那裡,可曾問了?真的不去嗎?」
宋氏一品誥命的身份,身為靖國侯府的老夫人的萬氏,自然也是一品,按理說他們今日應該從侯府直接出發,可是萬氏卻並不想湊這個熱鬧,直接婉拒了,讓他們一家子從尚書府直接進宮即可,便是連米老爺子,也沒打算去,以他們的說法是:「這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些老傢伙,就不去湊熱鬧了!」
這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進宮別看只是參加宴會那般簡單,實際上也是項體力活,他們年紀大了,還真有些吃不消。
老兩口子不去,米玄奕就直接過來了,至於侯府的其他偏房的女人,委實太多,而米玄奕又向來對他們沒什麼好感,府裡面也沒有個正經的女主子,自然也沒理由讓他帶著女人進宮。
邢西陽這裡,早就派人傳了話,但凡是侯府的那些偏房來求見,一律的阻擋在外,他可不想那起子無聊的女人麻煩到宋氏養胎,他們沒功夫為這些人謀將來,能養著他們,已經是恩寵了,再妄想更多,純粹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罷了。」話到這裡,宋氏還是有些內疚的,畢竟,那也是她的公婆,當初她是有想過要住進侯府的,可是邢西陽卻拒絕了,倒不是他不孝順,亦或者對二老太過冷血,而是侯府水太深,她心思單純,完全就不是對手,再操心勞累了,他不舍,更加的不願,是以,最初就拒絕了。
萬氏何等精明?自然明白這些,加之邢西陽別看面冷,心卻不冷,對他們的照顧都不是擺在明面上的那種,而始終是暗地裡送溫暖,不管旁人怎麼說,怎麼挑撥,萬氏對於邢西陽,那是打心眼裡的喜歡。
邢家大恩,這輩子他們也無法回報,就算邢西陽拒絕恢復姓氏,他們兩口子也沒話說,反正有米玄奕繼承,這小子的能力一點也不比他的爹爹遜色,靖國侯府的未來,早在他們一家四口的努力之下註定了再度輝煌,這樣的結果,真的比曾經好上太多了,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走過來,老兩口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知足常樂』『人要懂得惜福』,莫要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更不要肖想連你都認為不可能的,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何必呢?
只要孩子們好好的,那比什麼都強!
而事實,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瞧這一家子,現在多好啊,如果當初沒有讓他們開府自己居住,她的新孫子哪裡這麼快來報道啊?
現在的萬老夫人,可謂真正的過上了頤養天年的日子,至於侯府里的中饋,萬老夫人精明的將偏房和正房分開管理,偏房有專人管理,正房這邊沒什麼人,只需要每月撥點銀子過去即可,其他的自有侯爺自行處理。
她也懶得去操這個心了,等到玄奕成親了,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如今如此,只是暫時的罷了。
至於月奴與玄奕的婚事,他們暫時都還沒提,就等著這次中秋宴會之後,再議也不遲。
說話間,管家領著月奴與南藤走了進來,米兒見狀,忙上前拉著月奴的手,上前打量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這鵝黃色可謂俏麗的不行,真的很襯你,眼光不錯,好看。」
月奴臉上一紅,忙向宋氏與邢西陽行禮:「月奴見過大人、夫人,還有小侯爺。」
南藤那邊也抱拳行了禮,邢西陽淡淡的『嗯』了一聲,算作回禮,米玄奕則目光痴迷的看著月奴,移不開眼,那模樣,委實讓米兒有捂臉的衝動,這個哥哥,真是太不知羞了,真是的,沒看到他家便宜爹已經黑了的臉色嗎?
還是宋氏了解自己的丈夫與兒女,忙岔開話題:「好了,老爺,你看,大家都準備好了,不若,咱們這就走吧?」
邢西陽微微頷首,自然而然的上前扶住宋氏的胳膊,而月奴則被小米給拽到了後面:「你就別上前湊熱鬧了,沒看到我爹獻殷勤嗎?咱們就這麼走著就行。」
月奴被小米說的臉色更紅了,惹來小米的輕笑:「瞧你,如今這樣我還真有些不習慣。」話落不由怪罪的看了南藤一眼:「人家月奴本來的性子多好啊,硬被你們給改成如今這個樣子了,真是一點也沒意思。以前那豪爽勁兒,想想就過癮,現在,嘖嘖,都變成中原女子了!」
南藤嘴角微抽,合著,這還是他的錯了?如果月奴的性子還和以前一樣,那米玄奕……將來還能出門嗎?
便是連月奴,也有些無語的看著小米:「有,有那麼誇張嗎?」
米兒不冷不熱的掃了他們一眼,「誇張?我問你,你性子突然變了這麼多,你自己適應嗎?你敢說,你沒有裝的成分在?」
月奴眼角一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裝?她是裝了,可,可這能說出來嗎?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可能半年的時間就將自己從頭到尾換個變啊?她之所以改變這麼多,那還不都是被自家哥哥的鐵血手腕都逼的麼?
適應?
她要適應個鬼類?
天知道她忍得多麼多麼的辛苦,有好幾次就有爆發的危機,最後如若不是忍了下來,只怕一下子又要被打回原形了吧?
眾人見月奴突然沉默了下來,臉色各異,尤其是米玄奕,臉色瞬間變得奇怪起來,他無法想像月奴要還是從前的性子,他該怎麼辦?
一想到那個曾經揪著他的領子就能將他給提起來的女人,某人的額頭突然冒出了冷汗,請問,現在還能退貨嗎?
米兒發現自己越來越壞了,自家哥哥吃癟的時候,她好像非常非常的高興,就像現在這樣,月奴的沉默,似乎使得米玄奕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擠眉弄眼的撞了撞自家哥哥的肩膀:「哥,你其實一點也不想讓月奴回到以前那樣,是不是?」
米玄奕心下一凜,忍著拍死某人的衝動,沒好氣道:「你們該不會打算在這裡一直站著吧?嗯?」
宋氏猛地反應過來:「對啊對啊,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有什麼話,還是等回來再說吧!」自家兒子什麼性子,她還能不知道?一個彪悍的妹妹已經讓他吃盡了苦頭,若是再來個彪悍的媳婦,宋氏眼底不由溢出了一層濃濃的笑意,玄奕將來的日子,應該會很好玩吧?
僅是想想,就讓人……嘖嘖,樂開懷啊,哈哈!
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米嬈,總之就是,哥哥不痛快,她才最痛快,將來若是有個志同道合的嫂嫂,哥哥的日子,哎喲喂,那可就精彩紛呈的很咧,不行,今天她一定要再吹吹美食風,讓她的瀟白哥哥好好的賜了婚,就是讓哥哥連反悔的餘地都沒有,那樣才得勁呢,哈哈。
與之對比,前往皇宮的這一路,月奴就相對安靜了許多,不是她不活潑,實在是有些拿不準大家對她的看法,究竟是現在這樣好呢,還是以前的原生態性子好?
畢竟,她的對面坐著的可是未來的婆婆和小姑,這兩個角色在她未來的人生中,亦是起著非比尋常的地位,她想不小心,只怕也不行吧?
小米與宋氏何嘗看不透月奴的想法,母女倆只消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看法,她們現在扮演的是局外人的角色,哥哥的事她們摻和不上,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想要讓月奴真正的放下,那就必須要看他們自己,他們這些人,起到的只是輔助,而非主導作用。
畢竟,婚姻可是他們一輩子的事,而非一朝一夕,只有真正的接納了對方的所有優缺點,那才能長久下去。
因為彼此都有心事,是以馬車中的三人誰也沒有說話,而騎馬行走的邢西陽三人,本身都不是多話的人,自然而然的,也是沉默以對,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馬車到了城門口。
他們的時間不算早,也不算晚,可未來的剛剛好,宮門口因此沒有擁擠,出示了宮牌,他們的馬車順利的進了宮裡面。
這邊剛下馬車,那邊慈寧宮的掌事太監已經等在那裡,看到尚書府的馬車,連忙迎了上去:「奴才常順給刑大人、靖國侯還有邢夫人、米小姐請安。」
「常公公請起,你怎麼等在這裡?」邢西陽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轉身就朝馬車走去,絲毫沒有理會此人的意思,因而這招呼人的事,自然就留給了米玄奕,這個人雖然只是個太監,但怎麼說也是慈寧宮的人,不可怠慢。
「回各位貴人的話,太后娘娘知道各位今早進宮,是以讓奴才候在這裡,等待邢夫人和米小姐。」
常順曾經是墨瀟白身邊的人,雖然跟在太后身邊不久,但卻知道眼前這一家子,那可是太后心尖尖的人物,這些人可是比秦家人還要讓她上心,他自然不敢怠慢了去,舉手之間盡顯恭敬,卻沒有諂媚。
待米兒和宋氏、月奴下了馬車,常順立即上前:「邢夫人,米小姐,轎攆已經準備妥當,請!」
米兒看了邢西陽一眼,米玄奕立即明白:「你和娘親先給太后請安,我和爹爹去見皇上。」這後話自然是,一會兒一去去慈寧宮看你們。
米兒微微頷首,忙回頭笑望著常順:「那就有勞常公公了。」
「米小姐客氣了,這是奴才應當做的,請這邊請。」話落,不忘給邢西陽、米玄奕行禮告辭。
月奴自然是跟著米兒走,這南藤,因為墨瀟白點了名要見,自然是跟著他們走,於是在宮門口,一家人就此分開了。
轎攆是一人一台,這路上自然也沒有說話的機會,約莫走了半個小時,總算到了慈寧宮的門口。
「夫人、小姐,慈寧宮到了。」當常順尖利的聲音響起時,米兒打了個不雅的哈欠,揉了揉眼睛,緩步走出了轎攆,刺眼的陽光讓她下意識的眯起眼。
望著面前宏偉壯觀的慈寧宮,再瞧這一路走來雖然景致不錯的宮景,但到底顯得人煙略顯稀少的後宮,不由帶了些恍然之色。
一年之前,後宮可比現在熱鬧的多,可如今新帝登基,先皇的妃子們皆都遷移到了泰安宮,新後未曾入宮,這整個後宮自然還沒有主人,看起來蒼涼,也屬事實。
就是不知道,這是暫時的涼,還是永久的涼。
剛入慈寧宮,就被左右兩邊的綠油油的菜園子吸引了目光,米兒略顯興奮的疾走幾步,在看到地上種的那些新鮮蔬菜時,不由喜上眉梢:「這些,都是太后娘娘親自打理的嗎?」
常順聽言,立即笑道:「可不是,娘娘閒來無事的時候就喜歡侍弄這些,連小花園也給撤了呢,今天擺在桌上的茶點裡,還有娘娘親自種的蔬菜瓜果呢!」
宋氏一聽,不由滿臉感慨:「那今天,咱們豈不是有口福了?」
「是呀,可不是有口福了,哀家可是等你們等了好久了,怎麼現在才到啊,這番茄、黃瓜、蔬菜沙拉可早就給你們備下了呢!」就在米兒和宋氏駐足觀看的時候,前方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此言一出,米兒和宋氏同時抬起頭,陽光下,秦湘一襲秋香色宮裝,儀態萬千的站在那裡,眉角眼梢流露出如沐春風的和煦。
「臣婦宋氏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臣女米嬈見過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民女靈月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宋氏、米嬈、靈月領先,緊跟著他們的侍女嘩啦啦的亦是跪了一地,只是,此情此景,卻置身在菜園子中間,委實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可即使是這樣,也不影響他們對秦湘的敬重之色。
「好米兒,快快扶你娘起來!」秦湘說著,已是走到了宋氏面前,親自抬起了她的胳膊,目光含淚的看著她:「沒想到咱們上次一別,竟然又過了兩三年,妹妹,好久不見。」
宋氏亦是眼眶紅澀,她看著秦湘,嘴唇有些顫抖,握著秦湘的手,那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顯然,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娘娘,外面風大,不如您們進裡面敘話吧?」常順的聲音適時的響起,秦湘一聽,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拍著宋氏的手臂,連連點頭,「對,都怪我,只顧著高興了,竟然忘記你如今是懷了孕的人,走走,快去宮裡面,快去宮裡面。」
秦湘與宋郁琬攜手轉身離開,這個時候米兒才發現,跟著太后出來的,竟然還有許許多多陌生的女人,這當中,她看到了不少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從她們的目光里,她看到了嫉妒,看到了鄙夷,看到了不屑,甚至於冷漠,果然,即使沒有後宮的女人在,但今日這些人何嘗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來的?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兒能夠平步青雲,順利的進入墨瀟白的後宮,成為這裡的主人。
-本章完結-